第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小傾心、都市神才、穿成白蓮花女配了怎么破、欲買桂花同載酒、[兄弟鬩墻之一]一切都是為妳、yin色、菩薩蠻、多此一女、渣了道祖的那些年、幽靈小姐
白觀塵盯死了沈秋庭的臉,開口:“沈秋庭,我告訴過你,讓你等我回來。” 沈秋庭倒是不記得他說過這件事了,只是都到了現(xiàn)在這種境地了,也就不在意地往身后的樹上一靠:“等不及啦,就先走了?!?/br> 這架勢,竟恍惚有幾分年少時在酒家飲酒擲杯的影子。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兒。 沈秋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已經被陣法融化掉的右手,忽然一笑:“師弟,我好像有點疼。要不你行行好,一劍殺了我得了?!?/br> 他不是個能忍疼的人,這么說了,就是真的疼了。 白觀塵也看向他的手,握劍的手緊了緊,聲音低沉:“嗯,忍著點?!?/br> 合格的劍修手只要握上了劍,就一定是穩(wěn)的。 下一瞬間,飲雪劍出鞘,直接刺進了沈秋庭的心口。 速度太快,以至于沈秋庭反應過來的時候,劍尖已經挑斷了他的心脈。 這姓白的,說殺就殺,連點準備都沒有。 沈秋庭艱難地喘了一口氣,口中嗆咳出紅到發(fā)烏的血,笑了一聲:“……謝了?!?/br> 他原本還想叮囑白觀塵照顧一下凌云閣那幫小兔崽子,可轉念一想,他早就叛出師門,不再是凌云閣大師兄,凌云閣也早就跟他沒什么瓜葛了。 也罷了。 這樣算來,他這一生倒也是無牽無掛得很。 他眼前一陣陣發(fā)黑,慢慢扯著他滑向無邊的黑暗里。 油盡燈枯的太陽仿佛在這一刻忽然墜下了西山去,原來已經是日暮了。 沈秋庭最后一個念頭就是,原來話本里那些生離死別都是騙人的,人死之前壓根就沒有多少時間磨嘰。 死便是死了,連半點痕跡也不會留下。 白觀塵從沈秋庭的胸口抽出長劍,拿帕子仔細擦干凈了長劍上沾染的血。 擦到最后一下的時候,他持劍的手忽然顫了一下。 他恍若未覺,將最后一點血跡擦干凈,扔掉了帕子。 來圍剿魔頭的人群被遠遠隔在禁制之外,只看到白仙君跟魔頭說了兩句話,就把魔頭斬在了劍下。 魔頭伏誅,人群轟動起來。 沈秋庭的尸體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化成了一灘血水。 狂喜的人群中忽然擠出了一名女修,伸手攔下了白觀塵。 白觀塵的思緒有些散,愣神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女修是沈秋庭的meimei,沈花醉,也是他們兩個人的師妹。 沈秋庭生前,應當是極疼她的。 沈花醉臉上滿是焦急,帶著一點希冀問:“我哥呢?” 見白觀塵不回答,她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我哥呢?我問你話!” 白觀塵看她一眼,說:“死了?!?/br> “死了?怎么會……”沈花醉失神地喃喃了一會兒,忽然狠狠地推了一把白觀塵,“怎么死的!他怎么會死?你怎么看著他的?” 白觀塵任由她發(fā)泄怒氣,只說了一句話:“我殺的?!?/br> 沈花醉怔怔地落了淚,松開抓住他的手,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你怎么下得了手……” 白觀塵語氣平靜到近乎冷漠:“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有什么不對嗎?” 沒有不對。 也不會不對。 魔尊伏誅,往后就又是一個嶄新的時代。 第2章 “沒救了,等死吧。” 沈秋庭剛有點意識,就聽見了這么一句話。 房間里沉默了一會兒,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嘆了口氣:“想我沈家對這無魂無魄的孩子已經仁至義盡,送出去埋了吧。” “那就埋了吧?!?/br> “埋了吧?!?/br> 眾人意見達成一致,七手八腳地給沈秋庭換上壽衣塞進了棺材里。 按照中州一些偏遠地區(qū)的習俗,死時不滿十八歲的孩子算是早夭,為不吉,葬禮不能cao辦,也不能埋入祖地,只能另尋一處地方建一座孤墳。 一行四個壯漢扛著棺材來到荒郊野嶺的亂葬崗,拿鐵鍬刨了個坑,把棺材丟了進去,正打算填土,忽然空氣中傳來了“篤篤篤”的聲音。 月光白慘慘地照在地面上,映出一地孤墳,四個壯漢對視一眼,確認不是自己的幻覺,臉也跟著白了。 沈秋庭好不容易能夠控制身體了,第一時間就是敲棺材想要出去,敲了一會兒,見外頭沒人理他,換了種省力的手法,開始拿指甲刮棺材板。 寂靜的夜里指甲刮蹭木板的聲音格外清晰,一個壯漢盯緊了土坑里的棺材,手指顫抖地指向棺材板:“它……里面的東西是不是要出來了!” 沈家小公子生來無魂無魄,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邪門,這次不小心磕到石頭上死了,連家里人都不樂意摻和葬儀,要不是沈家給的錢多,他們幾兄弟怎么著也不會來送這一趟葬的。 一個年紀稍長的中年漢子明顯是四人中最有經驗的領頭人,他被嚇得臉色慘白,一邊用力將土灑在棺材上,一邊小聲提醒:“別說話!趕緊把墓填平,有了土的遮掩鬼物就不能出來害人了!” 其他人聞言,連忙齊心協(xié)力往坑里填土。 這棺材的質量不太好,木材之間的縫隙很大,沈秋庭被兜頭灌了一臉土,心里想道,這幫人哪里來的歪門邪道,要真是鬼物的話別說填土了,填骨灰也不見得鎮(zhèn)得住。 被這么活埋也不是辦法,沈秋庭在棺材里咳嗦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學著以前看過的話本里鬼物的樣子,幽幽吐出了一句話:“我的頭,我的頭哪里去了?諸位,你們有見過我的頭嗎?” 幾個正在賣力填土的壯漢聽到這句話,終于繃不住了,扔了鐵鍬大叫一聲“鬼??!”撒腿就跑。 沈秋庭在棺材里聽見幾個人的腳步聲遠了,隨手在棺材里摸了個什么東西一點一點地撬開了棺材蓋。 慘白的月光照進棺材里,死去不知道多少年的沈秋庭終于重見天月。 他動了動生銹的腦子,疑惑地想:他不是完成了一個魔域尊主的使命,將整個修真界搞得腥風血雨之后被一手養(yǎng)大的師弟一劍穿心,又被陣法化成血水,死得透透的了嗎? 他就著月光看向自己白皙纖長的雙手,皮膚光滑嬌嫩,一看就是一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跟他那雙布滿劍繭傷疤的手完全不一樣。 沈秋庭終于能確定,自己是又活了,還活到了一個無魂無魄猝死的殼子身上。 沒傷天害理,還白撿了一條命,可以回修真界繼續(xù)興風作浪了。 沈秋庭高興起來,從棺材里爬出來,往周圍看了一圈——荒郊野嶺,人跡罕至,看來是個山不清水不秀適合殺人拋尸的鬼地方。 他思忖了一會兒,抖了抖身下被褥的土,又重新仰面躺了回去。 大半夜的,出去找地方住太麻煩,不如在這個有床有被的地方湊合一夜。況且今夜月色甚好,棺中賞月也是人生樂事。 沈秋庭賞了一會兒月,撐不住小憩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就被一陣細細簌簌的衣料摩擦聲驚醒了。 一個鬼鬼祟祟的白影蹲守到了前頭墓碑的后面,從沈秋庭的方向,可以看見他慘白的臉和眼角滲出的艷紅色的蜿蜒血淚。 沈秋庭半靠在棺材板上,調整了一下姿勢,換了個最佳觀賞位。 不多時,墳地里來了一個穿著夜行衣的黑影,黑影掏出了一把鐵鍬,環(huán)顧一周,選中整圈墳地最光鮮亮麗的墳冢開始吭哧吭哧地刨坑。 他一邊刨坑一邊荒腔走板地哼歌,聽起來十分快樂。 黑影刨得差不多了,不經意一轉頭,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幽幽盯著他的白影。 黑影跟白影對峙了一會兒,終于撐不住了,手中鐵鍬一丟,崩潰吼了一聲:“鬼啊!”直挺挺倒在了地上,竟是被活生生嚇暈過去了。 白影抹了一把臉上簌簌掉落的粉,“呸”了一聲:“出息,就這點膽子還敢跟我墳中一霸鉆地鼠搶生意?!?/br> 墳中一霸鉆地鼠從地上撿起鐵鍬,繼續(xù)愉快地挖土。 沈秋庭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到了他旁邊,一邊圍觀他挖土一邊好奇地問:“你這是干嘛呢?” 鉆地鼠低頭忙著干活,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挖你家祖墳呢?!?/br> 沈秋庭又問:“這里面埋的是誰?。俊?/br> 鉆地鼠回答:“沈家的小公子這兩天下葬,這么好的墳,不出意外就是沈家那位了。” 沈秋庭慢吞吞地反駁道:“可是……沈家小公子的墳在那邊啊。” 陰風陣陣吹來,鉆地鼠打了個寒噤,動作忽然一僵,這一片墳圈子除了他應該沒有別人了,那剛剛跟他說話的是…… 他抬起頭,面前的人穿著一身新做的壽衣,長了一張蒼白昳麗的臉,眉心處生了一粒小小的朱砂痣,襯得整張臉都有種咄咄逼人的艷,看著不過十六七歲,眉眼間還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稚氣。 沈秋庭和藹可親地一笑,活像是話本里專門吸人精氣的艷鬼。 鉆地鼠咽了口唾沫,問:“你……你是哪里來的?” 沈秋庭無辜地指了指剛才爬出的棺材:“從那個棺材里爬出來的啊。” 鉆地鼠兩眼發(fā)直,腿肚子打顫,叫都沒叫一聲,跟著直挺挺地躺在了黑影旁邊。 沈秋庭原本還想找他問個路,沒想到他這么快就暈了,忍不住逼逼了一聲:“就這點膽子還敢來盜墓,真沒有職業(yè)素養(yǎng)?!?/br> 他把兩個盜墓賊并排拖進附近的棺材里疊放在一起,順便摸走了他們身上的錢袋子作為酬勞。 這倆盜墓賊也是窮,兩個人湊一起才不過十幾個銅板。 沈秋庭掏出其中一個銅板,神情凝重地往半空中一拋 正面往南走,反面往北走。 銅錢落到地上,是正面。 沈秋庭目光剛落到南面,南面層層密林中就傳來了一陣狼嚎聲。 ……沈秋庭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板,收回了腳,思忖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這狼來日再收拾也不遲。 他拿腳尖踢了踢地上的銅錢,銅錢滾了兩圈,很給面子地成了反面。 看,這就是天意。 沈秋庭順著天意一路往北走,到天蒙蒙亮的時候,終于走到了一個小鎮(zhèn)子。 已經到了深秋了,空氣里泛著一層濕冷的霧氣,沈秋庭裹緊了身上薄薄的一層壽衣,忍不住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