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愛華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倒是不想再和國祥、阿涵做鄰居了?！?/br>
    “為什么？”龐水生很驚訝，“你和阿涵不是像親姐妹一樣的么？”

    “因為倩倩啊?！苯饜廴A嘆口氣，說，“我總覺得，銘夕挺喜歡我們家倩倩的，倩倩和他鬧，他也從來不生氣。這以后他倆再大一點，早戀了可怎么辦？”

    龐水生哈哈哈地笑起來：“你胡說什么哪，想的也太多了吧，他倆才多大呀，還早戀?！?/br>
    “笑什么！”金愛華捅捅龐水生的手臂，“我說真的，你說以后倩倩和銘夕要是談對象，那可怎么辦？”

    龐水生不明白她在擔(dān)心什么，說：“先不提這是十幾年后的事，就算倩倩要和銘夕談對象，也沒什么嘛，銘夕多好的孩子啊，咱家和他家知根知底的，我沒覺得有什么問題啊。”

    金愛華難以置信：“龐水生你瘋了嗎？顧銘夕沒胳膊的呀！他以后就算念了大學(xué)，畢業(yè)都不一定找得到工作的。還有你曉不曉得，阿涵和我講，銘夕生活上有很多事要別人幫著做的，出門在外都沒法子自己上廁所的！你想讓我們倩倩嫁過去給他做保姆??？你看我們倩倩，到現(xiàn)在會做幾件家務(wù)，我可不想她嫁給銘夕去吃一輩子的苦。”

    這時，房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小腦袋瓜探了進來，語氣討好地說：“mama，我寫完作業(yè)了，能來看會兒電視嗎？我看10分鐘就好?！?/br>
    龐水生忍俊不禁，向她招手：“進來吧，對了，冰箱里有一箱子巧克力蛋筒，你要想吃就去拿一個?！?/br>
    龐倩歡呼起來：“爸爸萬歲！”

    她歡天喜地地去拿蛋筒了，龐水生小聲地對金愛華說：“你真的別想那些事了，你看看我們女兒現(xiàn)在多大，她是不是連那個都還沒來？你說你都在擔(dān)心個什么勁兒啊，倩倩還是個小孩子呢。”

    金愛華剛想反駁，龐倩已經(jīng)蹦進來了，她一邊舔著蛋筒，一邊坐在了龐水生身邊，看著電視屏幕上的連續(xù)劇，很快就投入地問起爸爸之前的劇情來。

    金愛華看著龐倩眉飛色舞的模樣，終于閉口不言。

    龐倩的確還沒有來月經(jīng)初潮。

    她的身高、體型在同年齡的小女孩中都是中等，胸部有微微的發(fā)育，鼓起了兩個小包包，但還遠遠沒到要穿文胸的地步，金愛華就給她買了幾件白色小背心，讓她當(dāng)內(nèi)衣穿。

    夏天衣服穿得薄，胸部的變化令龐倩有些難為情，走路便總是含胸駝背。金愛華會罵她，還會一次又一次地叮囑她，她大概快要做大人了，自己多留心一些。

    可是一直到初一結(jié)束，龐倩的例假也沒有來。她并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她的全部精力都在期末考試上，最后一個月，顧銘夕給龐倩做了突擊輔導(dǎo)，龐倩考了全班第26名，比期中考試時高了11個名次，幾門主課成績都超過了同桌胡添力。

    龐倩狠狠地揚眉吐氣了一番，這下子，再也沒人說她作弊了。只是她的成績也變成了一個怪現(xiàn)象，初一時的四次大考，她從全班41到23到37再到26，跳躍幅度之大，令人匪夷所思。

    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龐倩興奮地對顧銘夕說：“下個學(xué)期，我一定要考進全班前20！”

    顧銘夕直接給她潑冷水：“你要是想考重高，起碼得考全班前十，還得一直維持在前十?！?/br>
    龐倩很無語，但她知道顧銘夕說的是實話，也聽龐水生講過金材大院里那個甲男孩和乙男孩的故事。她突然發(fā)現(xiàn)，要考上重高可沒她想的那么簡單。

    “顧銘夕，我要是考不上重高，怎么辦啊。”龐倩有些泄氣，蔫頭蔫腦地說著。她和身邊的男孩正在一起騎車回家，頂著頭上的大太陽，汗如雨下。

    龐倩沒有告訴顧銘夕自己和龐水生的約定，這太丟人了，怎么能讓他知道，她是為了和他一起搬家才想要考重高。

    顧銘夕也沒有去問過龐倩理由，這個傻姑娘永遠不會知道，顧銘夕在聽到她說要考重高的那一瞬間，心里有多么開心。

    見龐倩挺沒信心的，顧銘夕安慰她：“還有兩年呢，什么事都說不準，到時候說不定你成績比我都好?！?/br>
    龐倩樂死了：“??？比你都好？怎么可能?。∥矣植皇侵x益?！?/br>
    “有什么不可能的。”顧銘夕聽到“謝益”的名字，臉紅了一下，撇撇嘴說，“我手剛沒了的時候，他們還說我不可能上學(xué)，不可能學(xué)會自己照顧自己呢，現(xiàn)在我不是好好的么。”

    龐倩：“……”

    ********

    暑假里，顧銘夕和龐倩的父母都要上班，兩個孩子就單獨在家。他們不小了，大人們也就不麻煩老人來照顧了，在前一天晚上多做一些飯菜存在冰箱，讓孩子第二天中午熱熱吃。

    為了方便，龐水生和李涵約定，兩家人每禮拜輪流做飯，讓兩個孩子一起吃，但是因為顧銘夕身體不方便，熱飯的任務(wù)便擔(dān)在了龐倩身上。

    于是，整整一個暑假，除了周末，龐倩幾乎天天和顧銘夕混在一塊兒，就算有好朋友約她出去玩她也給推了，因為她得給顧銘夕做飯啊。

    這一天，輪到龐倩到顧銘夕家吃飯。外面太熱了，氣溫飆到了38度，顧銘夕開了爸爸mama房里的空調(diào)，讓龐倩端了飯菜到房里的小桌子上，兩人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

    顧銘夕在龐倩面前用腳吃飯很是自然，他的右腳腳趾十分靈活，不管是用勺子還是用筷子都熟練得和常人無異。龐倩也早就習(xí)慣了他吃飯的樣子，桌子低，顧銘夕還能自己夾菜，龐倩傻笑著看《還珠格格》，基本不用去管他。

    吃完飯，龐倩賴著不回家，因為家里父母的主臥被鎖了，她回去連空調(diào)都沒有，會又熱又無聊。

    顧銘夕對于龐倩待在他家沒有任何意見，唯一不高興的地方就是龐倩會和他搶電視看。顧銘夕想看法國世界杯的球賽重播，龐倩卻要看《還珠格格》，顧銘夕忍不住說：“你都看兩遍了還沒看夠??！”

    “沒看夠就沒看夠！”龐倩抓著遙控器得意洋洋，顧銘夕見她如此囂張，突然就伸腳去她手里搶遙控器，龐倩手一甩就躲開了，笑著說：“你要想公平，咱們剪刀石頭布??！”

    只一句話，就把顧銘夕氣得夠嗆。

    他屈著膝蓋坐在那里不吭聲，收著肩膀，垂著眼眸，龐倩知道自己又過分了，她偷偷瞅了他幾眼，然后把遙控器遞到他腳邊：“好啦，我不看了，給你看。”

    顧銘夕不會在她面前擺譜，立刻就抬頭看她，說：“龐龐，你以后能不能別用我沒有手這個事來開我玩笑?！?/br>
    龐倩呆呆地看著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從小到大，她和顧銘夕在一起，無數(shù)次聽到別人用他身體上的弱處去取笑他。金材大院里那些調(diào)皮的小孩還給顧銘夕取過綽號，叫他“小殘廢”、“缺手兒”、“空袖怪”……龐倩因此和他們打過架，顧銘夕卻從沒有因為這些事而哭過。

    她一直以為他是不在乎的，因為現(xiàn)在的他的確很厲害，龐倩和他在一起時鮮少會注意到他與常人的不同，她是真的已經(jīng)完全習(xí)慣?？墒侨缃窨磥恚欍懴€是在意的啊……

    好像知道了她心中所想一般，顧銘夕又開了口，語氣輕緩：“別人怎么說我都無所謂的，我只是不喜歡你也因為這個來說我，挺沒意思的?！?/br>
    龐倩點點頭：“哦，我知道了。”

    顧銘夕笑了起來，他背脊靠在墻上，右腳去踢了踢龐倩的小腿，說：“對了，我買了幾盤新游戲，你要不要打？”

    “好啊?！饼嬞换卮?。

    顧銘夕站起來走到電視柜前，右腳拉開抽屜，腳趾取出幾盤游戲卡帶，問龐倩：“你自己來看，要玩什么。”

    龐倩過去一看，都是沒聽過的游戲，感覺興趣不大，說：“玩超級瑪麗吧?！?/br>
    “喂……”

    “瘋狂的坦克也行?！?/br>
    “……”

    這時，龐倩發(fā)現(xiàn)了游戲卡帶邊上的幾張光盤，她拿出來看，光盤上印著日本漫畫《不可思議的游戲》里的男女主形象，她高興極了，說：“呀！顧銘夕，你居然有這個動畫片！我一直想看的呢！”

    顧銘夕對這幾張光盤毫無印象，想了一會兒后，說：“我不知道啊，我沒看過……”

    龐倩興奮地叫：“我要看！”

    顧銘夕在給vcd機連線時，龐倩去他家冰箱里拿來了兩支奶油雪糕。

    她舔著雪糕心滿意足地坐在地板上，顧銘夕按下播放鍵后，走過來坐在她身邊，龐倩把另一支雪糕遞給他，他用右腳夾過，盤著腿、伏著身子慢慢地吃著。

    vcd上的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電視屏幕里卻還是漆黑一片，偶爾閃一些雪花點，龐倩等得不耐煩了，問：“怎么了？”

    “不知道啊?！鳖欍懴傉f完，電視屏幕突然一亮，龐倩瞪大了眼睛，怎么都沒想到屏幕上會出現(xiàn)這樣的畫面……還真是不可思議啊。

    曖昧的光線，雪白的床單，在一片“恩恩啊啊”的呻//吟聲中，那兩具男女相貼合的身體毫無馬賽克遮擋地出現(xiàn)在顧銘夕和龐倩眼前，龐倩已經(jīng)半張著嘴完全驚呆了，連手里的雪糕都忘了吃。奶油順著她的手一滴一滴地滴落下來，顧銘夕的反應(yīng)則要迅速許多，他都顧不得腳上的雪糕了，直接丟在地板上，站起來就沖到了電視機前，一時間頭腦發(fā)懵，都不知該關(guān)vcd還是該關(guān)電視機，情急之下干脆伸腳夾住了電視機的電源線，使勁兒一扯，電視暗了，那令人崩潰的聲音也消失不見。

    他一頭的冷汗，微微松了口氣后回過頭來，卻見龐倩坐在那里，身體僵硬得一動不動，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顧銘夕的臉也是燙得要命，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大、大概是盤子放、放錯了，那、那個你別……”

    “顧銘夕……”龐倩右手抓著那支不停滴奶油的雪糕，左手則揪住了自己的t恤下擺，她打斷他的話，也是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我……我好像……那，那個來了?！?/br>
    顧銘夕：= =！！

    ☆、18、情不自禁

    顧銘夕去衛(wèi)生間轉(zhuǎn)了一圈，在放衛(wèi)生紙的小柜子里，他沒找到mama的衛(wèi)生巾。

    李涵平時挺注意這些的，很多女性用品都存得很好，也不會在兒子面前穿得暴//露。顧銘夕什么都沒找到，回到房間對著坐得像尊石頭似的龐倩說：“那個……我家沒有，我找不到，你要么回你家去……”

    龐倩眼睛紅了，搖著頭可憐兮兮地說：“我不要站起來?！?/br>
    “……”顧銘夕很為難，“那怎么辦？要么，我去你家拿？”

    “噢，對哦！我家有的！”龐倩掏出家里鑰匙遞給他，“在廁所里，那個柜子里有?！?/br>
    顧銘夕嘴里咬著鑰匙出了門，到了龐倩家后，他直奔廁所，抬腳打開柜門，真的看到了好幾包未開封的衛(wèi)生巾。

    顧銘夕從來沒研究過這個，頂多就是在電視廣告里看到過，他一下子也不知該拿哪個，想了想就用嘴咬起了一包五片裝的粉紅色包裝衛(wèi)生巾，準備回家。

    沒想到，站在龐倩家門前鎖門時，樓上的鐘小蓮正巧下樓，看到顧銘夕抬著右腳夾著鑰匙在弄龐倩家的門，不禁笑起來：“呦！銘夕，你連你媳婦兒家的鑰匙都有啦？”

    顧銘夕本就緊張，這下子更是嚇了一跳，牙沒咬緊，嘴里的衛(wèi)生巾吧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他扭過頭，和鐘小蓮面面相覷，鐘小蓮到底是過來人，上前幫他撿起衛(wèi)生巾，塞進了他的沙灘褲口袋里。

    “倩倩來那個了？”她問。

    顧銘夕紅著臉點點頭：“她在我家，我來幫她拿?！鳖D一頓后他又說，“鐘阿姨，你別告訴我爸爸mama，好嗎？”

    鐘小蓮是出了名的八卦嘴，被她知道的事一下子就能傳遍大院。顧銘夕還是很擔(dān)心的，因為顧國祥明確地對他說過，龐倩來家里吃過午飯，就讓她回自己家，不允許他們進大人的臥室看電視、打游戲。

    與他相反，李涵不會對兩個孩子那么苛刻，一直都縱容龐倩在他們家玩兒。反正顧國祥工作忙，每天都早出晚歸，回來了也感覺不出臥室的異樣。

    可這時候是下午2點，顧銘夕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很聰明的，如果被他知道這個時間點，龐倩還在他家，他肯定能猜到他們是在主臥看電視了。

    鐘小蓮聽了顧銘夕的話微微一笑：“我沒那么多嘴，這有什么好說的，你趕緊進去吧?！?/br>
    顧銘夕心里微微放心，抬腳推開了自己家虛掩的大門，正要進去，鐘小蓮又叫住了他，笑著說：“對了銘夕，記得叫你媳婦兒別吃冰的、辣的，別落冷水，她現(xiàn)在是大姑娘了，你要好好照顧她知道么。”

    顧銘夕一張臉燒得都快能烙餅了，說聲“鐘阿姨再見”就匆匆地進了門。

    ********

    龐倩在顧銘夕家的廁所里使用人生中的第一片衛(wèi)生巾，心里亂糟糟的。

    她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自己來初潮時的情景，也許是像王婷婷那樣，一個人在家時就悄悄地來了；也許是像孫明芳那樣，在學(xué)校上廁所時發(fā)現(xiàn)來了一點點，于是故作鎮(zhèn)定地去小賣部買了一包衛(wèi)生巾，神不知鬼不覺地就長大了；最倒霉就是章蔚，章蔚說她小學(xué)五年級參加學(xué)校春游時突然來了初潮，當(dāng)時嚇傻了一群男生，她則以為自己得了絕癥，在公園里嚎啕大哭了一場。

    聽到這些故事時，龐倩還樂得哈哈大笑，但現(xiàn)在她真是有點笑不出來了。她慶幸自己沒有在學(xué)校、當(dāng)著別的同學(xué)的面碰到這么尷尬的事，又哀嘆自己居然在顧銘夕面前出丑。

    可是再轉(zhuǎn)念一想，她又釋然了。

    顧銘夕，幸好是顧銘夕。

    她的淺色褲子很薄，紅色的液體漏出了一點，雖然不顯眼，但她還是急著回家去換褲子。

    臨走前，她去顧銘夕父母的臥室和他道別，男孩子正埋著頭在擦地板，他的雪糕已經(jīng)化了，在地板上洇開了白色的一灘，還有龐倩的雪糕滴落下來的污漬，以及那一點點紅色的印記。

    龐倩很尷尬，看著顧銘夕站在地板上，左腳踩地，右腳按著抹布不停地擦著，抹布擦濕以后，他想去絞洗，就只能翹起右腳腳尖，將抹布團在腳背上，腳后跟點著地，慢慢地走去廁所。

    龐倩很不好意思，想要幫他的忙，就彎腰去拿他腳背上的抹布，說：“我來幫你擦吧?！?/br>
    顧銘夕一下子就想起了鐘小蓮的話，右腳往后一縮，很嚴肅地說：“不要了，你不能碰冷水的，趕緊回家吧。還有，這幾天你別再吃冰的東西了，棒冰、水果、飲料都不行，哦，還有辣的也不能吃?！?/br>
    龐倩抽著嘴角看他：“顧銘夕，你連這個都懂？”

    顧銘夕臉又紅了，叫道：“我聽賈老師說的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