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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戰(zhàn)國縱橫:鬼谷子的局(1-14冊)在線閱讀 - 第105 章| 齊宣王雪宮察賢 縱約長康莊訪農

第105 章| 齊宣王雪宮察賢 縱約長康莊訪農

    從后晌開壇到這辰光,蘇秦一直在聽。

    說實在的,蘇秦對孟夫子極為著迷,早想會一會這個能說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鄒地鴻儒。前番赴魯會陳軫,蘇秦本打算拐往鄒地的,誰料又未成行。如今孟夫子就在眼皮底下,蘇秦的興奮是必然的。

    捭闔有術,揣摩在先。蘇秦遲遲沒有發(fā)問,是他并不了解孟夫子。經過后晌的論壇及方才的爭執(zhí),此時的蘇秦已對孟夫子有個基本判斷,胸中有數,見他一味對陳相窮追猛打,不留一絲絲余地,這才不失時機地輕咳一聲。

    果然,孟夫子的目光轉移到他身上。

    其實,孟夫子早就注意他了。此番來齊,稷下不是目的,但他必須征服稷下,一則征服稷下就是征服天下學問,這是他此生的志向之一;二則他早知道,若想得到齊國,他就必須通過稷下之考,因而稷下之戰(zhàn)他必須取勝,這也是他見誰就懟、不留余地的原因。開壇之戰(zhàn)剛剛結束,就有三人上門挑戰(zhàn),且是學宮令親自帶隊,孟夫子的斗志自然被點燃,幾乎是全神貫注,有一殺一。兩戰(zhàn)兩捷,對告子與陳相之戰(zhàn)接連獲勝,剩下這個坐在下位的,孟夫子就沒有放在心上,目光中透出些許傲慢。

    蘇秦看到了他的傲慢,也認定必須將其傲慢壓制下去,否則,他或就真的以為稷下無人了。

    蘇秦使出殺器,堅定的目光直射孟夫子。

    孟夫子感受到了對方目光的犀利,吃一驚,抖起精神,射出同樣犀利的目光。

    二人對視。

    場上氣氛于瞬間緊張起來。

    時間流逝,一息接一息。

    孟夫子縱有定力,顯然沒有受過蘇秦在鬼谷中的磨煉,首先頂不住了,收回目光,拱手:“這位學子是——”看向田文。

    這正是田文期待的場面。

    田文淡淡一笑,朝蘇秦努下嘴。

    “洛陽人蘇秦見過夫子!”蘇秦拱手回禮。

    “你……”孟夫子心頭一震,盯住蘇秦,“不會是那個……合縱六國的蘇秦吧?”

    “正是在下!”蘇秦淡淡一笑。

    不僅是孟夫子及其三個弟子,即使陳相也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盯住蘇秦,顯然沒有將他與那個威震列國的六國共相聯(lián)系起來。

    孟夫子倒吸一口涼氣,目光移向蘇秦的衣冠上,良久,方才漸漸恢復傲慢,略略拱手,語氣不屑:“鄒人孟軻見過蘇大人!”

    “蘇秦久聞夫子大名,今日始見,幸會!”蘇秦語氣和藹,拱手。

    “蘇大人身兼六相,日理萬機,堪稱百忙之人,今宵易裝登門,必有賜教,孟軻洗耳恭聽!”孟夫子動作夸張地將兩手搭在耳上,搓揉幾下,儼然洗耳。

    “夫子言過了,”蘇秦淡淡一笑,“在下是上門求教來的,且并未易裝!”

    “你們縱橫策士一向說謊嗎?”孟夫子扎下搏殺架勢,盯住蘇秦,氣勢如虹。

    “在下只喜講理,不喜說謊。”蘇秦又是一笑。

    “敢問大人,”孟夫子傾身,二目炯炯,“您一直穿著這身衣冠嗎?”

    “在下還有幾套衣冠?!?/br>
    “呵呵呵,”孟夫子得意地笑出幾聲,指背輕扣幾案,“想必是六國的相服了?”

    “在下不曾有過六國相服?!?/br>
    “不曾有過,敢問大人上朝穿何衣冠?”孟夫子逼視蘇秦。

    “到齊上朝,穿齊人衣冠;到楚上朝,穿楚人衣冠。近日未曾上朝,就是這身衣冠?!?/br>
    “哈哈哈哈,”孟夫子眼珠兒一轉,長笑幾聲,語氣戲弄,“是了,是了,你們縱橫策士,吃的是百家之飯,穿的自然須得百家之衣嘍!”

    這是公然貶損縱橫策士,將他們喻為吃百家飯的名利乞兒。

    蘇秦斂神,凝視孟夫子:“夫子您吃的難道不是百家之飯嗎?”

    “你……”孟夫子勃然生氣,手指蘇秦,“你等縱橫策士怎能比我孟軻呢?”

    “呵呵,”蘇秦嘴角現出一笑,抱拳,“敢問夫子,縱橫策士怎么了?縱橫策士哪兒比不得夫子您了?”

    “縱橫策士朝秦暮楚,行無準則,宛如娼婦,為博嫖客一樂,時而淡妝,時而濃抹,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專擅陰詐之術,以機巧之辯攫取高官盛名,怎能比我孟軻呢?”孟夫子幾乎是在信口開罵了。

    “嘖嘖嘖,”蘇秦微微啟唇,咂出幾聲,“有此一人,口必言大道,行必提三圣,然而,遇事思不得一策,從業(yè)用不得一術,為政強不得一國,治民富不得一隅,見人說鬼話,見鬼說人話,這會是個什么人呢?”

    “你……你說,”孟夫子手指蘇秦,全身顫抖,聲音哆嗦,“此人指的是誰?”

    “呵呵呵,”蘇秦笑出幾聲,“無論是誰,反正不是縱橫策士!縱橫策士一如夫子所言,見人只說人話,見鬼只說鬼話!”

    “好吧!”孟夫子冷靜下來,曉得遇到了真正的對手,且是自己過分在先,受辱理所應得,遂正襟危坐,以退為進,“方今天下jian邪當道,縱橫馳騁,軻收回所言!”

    “敢問夫子,”蘇秦再度斂笑,目光如劍,直視孟夫子,“何為jian邪?”

    “jian邪就是黑白顛倒、禍國殃民之徒!”

    “再問夫子,以何區(qū)分某人是否jian邪?”

    “不行仁義大道,皆是jian邪!”孟夫子斬釘截鐵。

    “何為仁義大道呢?”蘇秦飆上了。

    “就是以天下蒼生為念,倡王道,興王業(yè),消弭戰(zhàn)亂,使天下走向大同之道!”孟夫子侃侃言道。

    “請問夫子,”蘇秦鼓掌,再度傾身,盯住孟夫子,“今有一人不行王道,專事jian邪,從不以百姓為念,窮兵黷武,禍國殃民,若由夫子當政,該當如何去做?”

    “滅之?!?/br>
    “怎么滅之?”

    “興正義之師,滅之?!?/br>
    “如果對方兵強馬壯,士不懼死,夫子又當如何?”

    “不行王道者,失道寡助,士怎么會不懼死呢?”

    “士不敢懼死!”

    “這……士為什么不敢懼死?”

    “因為那人制定了嚴刑苛法,誰若懼死,不僅舉家沒命,且還株連九族!”

    “這……你指的是秦吧?”

    “還有,如果那人以威權苛法強加于百姓,驅舉國百姓皆上戰(zhàn)場,與夫子您的正義之師對陣的有老人,有孩子,有女人,有孤寡,夫子也要辣手滅之嗎?”

    “這……不可能!”

    “如果可能呢?”

    “我……”孟夫子支吾。

    “這就是方今的天下!”蘇秦凝視孟夫子,語氣沉重,“夫子若是不信,可到秦國走一遭。如果夫子有興趣,在下還可推薦夫子一冊書簡,何為天下,夫子一讀即知!”

    “何書?”

    “秦國權臣商君寫的,叫《商君書》。”

    “此書何處可閱?”

    “夫子若有興致,在下可以代尋?!?/br>
    “請問大人,”孟夫子猛然意識到跑題了,自己在不由自主地跟著對手走,急又轉頭,回到方才的論題上,“這與縱橫策士何關?”

    “如何制止暴秦禍國殃民,正是我等縱橫策士致力之處!”蘇秦字字有力,“夫子不問青紅皂白,將我等縱橫策士視作失節(jié)娼婦,有失儒家寬仁大義。再說,即使娼婦,也無可恥、可辱之處。就秦所知,三圣時代,天下亦有娼婦。三圣之所以容納娼婦,是因為娼婦為人為事,

    無不合乎三圣所倡。三圣所倡,無非是‘仁義禮智信’五字。孤鰥無妻之男苦于欲,娼婦慰之,是為仁;無愛待客,曲意承歡,娼婦為之,是為義;迎來送往,中規(guī)中矩,娼婦為之,是為禮;解風月,知琴瑟,通詩書,娼婦為之,是為智;取人錢財,忠人之事,人欲淡妝則淡妝,人欲濃抹則濃抹,娼婦為之,是為信?!?/br>
    蘇秦句句不離娼婦,字字不離三圣所倡,將孟夫子送來的大帽子反手扣在儒門頭上,孟夫子臊得面紅耳赤,卻又反駁不出一句,真正是窘迫之極。

    田文卻是聽得過癮,情不自禁地拍起巴掌來。

    “哦,對了,”蘇秦似是想起什么,拱手,“在下此來,非與夫子辯短論長,是有一惑窩心久矣,懇請夫子詮釋?!?/br>
    蘇秦此言,顯然是在送他臺階。

    恃才傲物的孟夫子第一次見識了縱橫家的厲害,長吸一口氣,就坡下驢,拱手道:“孟軻不才,愿聞蘇大人之惑?!?/br>
    “公私私公?!碧K秦給出鬼谷子偈語的最后一句。

    “公私私公?”孟夫子閉目,沉思良久,抬頭看向蘇秦,“孟軻不才,愿聞大人高解?!?/br>
    蘇秦苦笑一下,拱手:“在下若知,就不會登門求訪夫子了。”

    略頓,態(tài)度誠懇,“不瞞夫子,天下禮壞樂崩,失道久矣,在下不才,這些年來一直在苦苦尋求出路。師尊鬼谷先生給出兩途,一是列國共治,一是天下一統(tǒng)。在下認為是,初出茅廬即行天下一統(tǒng)之策,至秦之后方改初衷,改走列國共治之道,啟動山東列國合縱,遂有今日。然而,縱親之路并不坦蕩,諸侯各存私念,難以撮合,在下苦甚,求請高人指點,此四字乃高人所贈。在下苦思甚久,仍未得解,聞夫子博學,適才登門求教,還望夫子不吝賜教!”

    見蘇秦確實有惑,態(tài)度誠懇,沒有恃勢、恃尊考問,孟夫子松一口氣,閉目思忖,有頃,抬頭看向蘇秦:“大人所惑,只有一字可解?!?/br>
    “敢問何字?”蘇秦精神一振,傾身問道。

    “仁!”孟夫子語氣篤定。

    “在下愚鈍,請夫子詳解!”蘇秦吸一口氣,坐直身子。

    “能給出大人這四個字的,確為高人!”孟夫子侃侃而談,“天下紛亂,禮壞樂崩,解決之道,唯有大同。實現天下大同之道,唯有一途,就是天下一統(tǒng)。何以統(tǒng)之?先祖師孔子早就給出一字,仁!人心本善,世俗卻惡,私欲橫溢,擴張成災。何以抑‘私’?唯有‘公’字。高人所給四字,請看順序,是‘公私私公’,外為兩個‘公’字,內為兩個‘私’字。而方今世道,剛好相反,是‘私公公私’,‘公’心歸藏,‘私’欲張揚。高人所示,乃‘公私私公’,即歸藏‘私欲’,裹以‘公心’。‘公’為‘同’,‘同’則‘公’,‘大公’則‘大同’。只有‘私私’之欲被‘公公’之心包裹起來,天下才能實現大同之道!”

    孟夫子所解既合情合理,又別出心裁。萬章等三個弟子大是嘆服,相視點頭,臉上浮出笑意。

    “謝夫子高解!”蘇秦拱手,“辰光不早了,夫子勞心一日,該當早些歇息。在下改日再來拜謁,向夫子求教!”率先起身。

    田文等也站起辭行。

    孟夫子送至戶外,拱手作別。

    望著蘇秦的背影,孟夫子臉上現出從未有過的悵惘,倒是萬章三人各自歡喜,尤其是公都子,壓抑不住內心興奮,對公孫丑道:“嘖嘖嘖,真沒看出來,原來那人竟是六國共相蘇秦!”

    “是哩!”公孫丑應道,“我起初以為他是個學子,后來想到他與學宮令一起來,應當是個先生,沒想到他會是……”

    “嘖嘖嘖,”公都子看向孟夫子,豎起拇指,“真正沒想到的是,六國共相竟然還有解不開的疙瘩,來向咱家夫子求教,夫子給出的解,嘿,真叫一個絕呢,今兒公都算是真正理解了什么叫作‘仁’!”

    陳相初到稷下,尚無落腳住處,田文安置他住進館舍。

    翌日晨起,陳相早早來到蘇秦府邸,不無激動道:“蘇大人,昨夜我一宵未睡,一直在琢磨孟夫子的話,覺得他的應答不對,不是蘇大人所想聽的!”

    “咦?”蘇秦盯住他,“你怎么知道不對?”

    “我……我不知道?!?/br>
    “那……”蘇秦頓了一下,“依你之見,該如何作答?”

    “我也不知道,可我知道有一個人一定知道?!?/br>
    “何人?”

    “我的師父,許行!”

    “他不是在滕地嗎?”

    “是的,不算太遠?!标愊嘀赶蛞粋€方向,“我是步行,走九天,若是車馬,頂多五天就到了!”

    “你怎么知道你的師父一定知道?”蘇秦來興致了。

    “我的師父,”陳相一臉崇敬,“他不只是種地,他天天看書,他心里想的不是他自己,想的是天下的百姓。他是我見過的最最關心百姓疾苦的人,他想讓天下的所有人都能公平地活著,都有吃,都有穿,老少無欺,他是一個真正像堯舜一樣生活的人。我不曉得如何解釋他,

    我只想讓大人去一趟滕地。只要見到師父,相信大人一定不虛一行!”

    聽到“公平”二字,蘇秦的心動了,略作沉思,點頭應道:“好吧,我答應你。明日雞鳴動身,如何?”

    陳相激動得流出淚水,連連點頭。

    幾個月來,宣王一直未能從失去先王的悲痛中拔出來。威王是齊國的主心骨,更是他田辟疆的主心骨,即使在威王患病之后。

    然而,一切都成了過去。上至國家,下至宮室,萬千擔子全都擱在自己肩上,辟疆深感壓力巨大。這種壓力在田忌出走、鄒忌離職之后驟然增大,重到他緩不過氣來。田忌、鄒忌治齊多年,各有一派勢力。二人爭斗,兩撥勢力各有仗恃,水火不容,突然之間沒了主公,全都蔫了,各撥屬僚無不惶惶,朝堂之上活力頓失,無人多言,無人做事。

    好在有個異母弟田嬰。田嬰是個務實派,在上大夫位上十多年。

    上大夫在名義上轄制所有大夫,是相府手臂,在他國可能是個虛職,在王親田嬰手里卻做實了,在朝中漸漸形成勢力。擠走鄒忌之后,田嬰借機更新?lián)Q舊,將重要席位陸續(xù)換成了自己的人。經過數月整頓,吏治一新,宣王但有旨意,田嬰即可實施,朝政算是初步穩(wěn)定下來。

    然而,宣王仍未高枕。

    讓宣王憂慮的是外。

    于邦國而言,對外有二,一是邦交,一是用兵。威王時代,邦交有外相蘇秦,用兵有軍師孫臏,但這二人,卻于突然之間一個出走,一個追尋,將宣王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

    宣王不敢想象一個沒有蘇秦與孫臏的齊國。

    就在此時,鄒人孟夫子來了,且在論壇上連敗公孫龍、口天駢、談天衍等稷下最善辯的先生,一日之間成為學宮里的風云人物。

    次日晨起,當田文與淳于髡將孟夫子開壇論辯及拒受先生等奏報之后,宣王瞇起眼睛,半是自語,半是說給二人:“志不在先生,他來稷下做什么?”

    “其志或在朝堂!”田文接道。

    “依先生之見,”宣王心里一動,轉向淳于髡,“這位夫子真有治天下之才?”

    “身為祭酒,髡只判能否治學;若是判能否治天下,王上可問蘇子!”淳于髡拱手,直接踢了皮球。

    “蘇子?”宣王輕嘆一聲,“可他不在呀,說是追孫臏去了?!?/br>
    “回稟王上,”田文拱手,“蘇子已經回來了。”

    “?。俊毙跫润@且喜,“這么大的事,為何不稟報?”

    “這……”田文起身,叩首,“臣知罪。蘇子是幾日前回來的,回來時已經半夜,稷下無人知曉。之后數日,蘇子閉門不出,昨日孟夫子開壇,蘇子方才現身,且著的是便服,坐于角落,臣亦不知他在場上。散壇之后,方才有人告知臣,說是看到蘇子了。臣遂去蘇子府邸,

    拉他求見孟夫子。見過孟夫子已是深夜,臣是以未及奏報!”

    “快,有請?zhí)K子!”宣王轉對內臣,“還有,請相國也來!”

    半個時辰過后,蘇秦、田嬰覲見。

    宣王脫下靴子,迎至殿門外,不讓蘇秦叩首,攜其手入殿,按他坐在陪位首席,方才入坐主席之位。

    “蘇愛卿,”宣王迫不及待,“你可追回孫愛卿了?”

    蘇秦搖頭。

    宣王吸一口冷氣,凝視蘇秦:“孫愛卿他……哪兒去了?”

    蘇秦將孫臏如何赴海、自己如何追尋等過程詳細稟奏,聽得宣王并在場諸臣目瞪口呆,只有淳于髡晃晃光頭,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噫吁兮”。

    宣王看向他。

    “呵呵呵,”淳于髡笑意盈盈,捋一把長須,“是那兩口子傻傻地著了髡的道嘍!”

    “著了先生什么道?”宣王急問。

    “當年髡去盜他,拿公子虛來騙梅公主。為醫(yī)治孫臏的瘋病,梅公主舍身出嫁公子虛。孫臏赴海,想必是梅公主深信這個故事嘍!”

    宣王嘆息一陣,轉向蘇秦:“感謝上蒼,好歹把蘇愛卿送回來了!若是蘇愛卿也跟著孫子赴海,寡人可就睡不著了?!?/br>
    “王上睡不著,必是因為齊國長策!”蘇秦應道。

    “正是?!毙鮾A身,“請愛卿教我!”

    “齊國長策,無他,唯有保持合縱!”蘇秦目光直看過來,“未來三十年,三晉非齊敵,楚、燕亦非齊敵,齊之大敵,唯有一秦!”

    “蘇愛卿,你好好想想,除合縱之外,還有沒有別的長策?”宣王坐直身子。

    “沒有?!碧K秦語氣堅定。

    “可秦國遠在河水之西,與我相隔千山萬水呢!”宣王眉頭微皺。

    “王上,”蘇秦看到了宣王的眉頭,略頓,放緩語氣,“就秦所知,有心亦有力并吞天下的,只有秦室!秦行商君之法,舉國耕戰(zhàn),一有戰(zhàn)事,男女老幼無不持械赴死,列國無可匹敵?。 ?/br>
    “寡人知矣!”宣王沉思一時,移開話題,“聽聞愛卿與鄒人孟夫子相談甚篤,依愛卿之見,夫子之才如何?”

    “才有多種,夫子多才,王上欲用夫子何才?”蘇秦反問。

    “這個……”宣王遲疑一下,“就是寡人所需之才!”

    “若是此說,王上最好親自召見夫子,依王上所需,裁夫子之才而用之!”

    “愛卿所言甚是!”宣王轉對內臣,“傳旨,有請鄒人孟軻明日覲見!”

    “若是請夫子,王上還是躬身為好!”蘇秦接道。

    “哦?”宣王略一沉思,對內臣,“改旨,寡人本欲躬身求教,不幸懼寒畏風,不可出宮,敬請夫子明日辰時入宮覲見!”

    蘇秦、淳于子、田文三人退出,田嬰獨留。

    “相國是有話說?”宣王看向田嬰,笑問。

    “回奏王兄,”田嬰正色應道,“蘇子的話可聽可不聽!”

    “哦?”

    “縱親為蘇子首倡,蘇子堅持此策,情有可原。不過,臣弟以為,縱親于齊既有利,也有弊,眼前有利,長遠有弊,總體來說,利少而弊多,利小而弊大?!?/br>
    “請詳言之?!?/br>
    “所謂利,即六國縱親。齊國向東是海,若是齊、楚無爭,三晉與燕皆不足懼,齊民可得休息,我王可得安枕。然而,我王若有遠圖,若想有所作為,開疆拓土,怕就受到制約了?!碧飲牍室庠凇伴_疆拓土”

    幾個字上加重語氣。

    宣王大名辟疆,辟即開,此名昭示宣王之志。宣王又將太子取名為“地”,本也含有“拓土”之意。田嬰拿此四字說事兒,宣王的一腔豪氣頓時就被激發(fā)出來。

    “不行縱親,賢弟可有長謀?”宣王趨身問道。

    “臣弟之計是,表縱,里不縱;外縱,內不縱。在內,王上可勵精圖治,興本務實,拓漁鹽農桑之利;對外,王上表相可從蘇子之言高調合縱,實則爭奪實利,南向爭楚,北向爭燕,至于三晉,讓給秦人折騰去。”田嬰一股腦兒倒出治齊方略。

    “如何興本務實?”宣王問道。

    “循鄒忌之策,從興農做起。倉廩實,國庫充,民無饑,君心定?!?/br>
    “如何興農?”宣王來興致了。

    “先王養(yǎng)馬御魏,占用太多耕地。今龐涓已死,魏勢不再,王上可停舉國馬賽,旨令所有馬場退還耕地?!?/br>
    辟疆沉思有頃,轉對內臣:“依相國所言,擬旨?!?/br>
    是日午時,一輛軺車直馳稷下館驛,在孟夫子舍前停下。

    聽聞是王使,孟夫子引弟子悉數迎出。

    傳旨內臣下車,見禮畢,宣讀宣王口諭:“孟夫子為大賢之才,光臨僻壤,實乃寡人之幸。寡人本欲親往拜訪,無奈身有寒疾,不可見風。明日早朝,寡人奢望在朝堂之上恭聽教誨,敬請夫子光臨賜教!”

    孟夫子幾乎是未假思索,拱手應道:“鄒民謝齊王厚遇!軻請使臣轉稟王上,軻亦有疾,懼風,明日不能入朝,軻深以為憾!”

    傳旨內臣略怔,看一下孟夫子臉上氣色,躬身上車。

    翌日晨起,日上樹梢,公都子引樂正子入見孟夫子。

    樂正子入門即叩:“弟子樂正拜見夫子!”

    “你怎么赴齊的?”見他在這個辰光來拜,孟夫子的臉拉起來了,劈頭問道。

    “從王子敖來。”樂正子應道。

    “幾時到的?”孟夫子再問。

    “前日。”

    孟夫子的臉拉得越發(fā)長了:“你來此地,是要見我嗎?”

    “先生何說此話?”樂正子怔了。

    “王子敖是齊國貴胄,你從他來,難道不是為了吃吃喝喝嗎?你前日抵齊,今日才來見師,《禮》是這么教你的嗎?”孟夫子連發(fā)兩炮。

    “弟子知罪!”樂正子叩首,幾乎是呢喃,“可……弟子另有委屈!”

    “你有何委屈?”

    “弟子來此,是受母命。母聞外祖父病重,急使弟子探望,弟子無車,疾行赴齊,途遇王子敖車駕,述以急迫,子敖邀弟子同車。馳至臨淄,弟子聞夫子在,欲拜夫子,可外祖父之病已入膏肓,弟子代母侍奉左右,不敢擅離片刻。外祖父死于昨夜,舅公治喪,唯恐失禮,弟子言及夫子已在稷下,舅公即遣弟子敬請夫子前去主持禮儀,弟子是以……”

    樂正子泣下。

    “哎喲喲,”孟夫子緊忙起身,親手扶起樂正子,“是為師責錯了!

    是為師責錯了!”轉對萬章,“備車,從樂正子,為其先外祖父吊喪!”

    “夫子,”公孫丑急切稟道,“昨日王命召請,夫子辭以病,今日卻往吊東郭,怕是……不合適吧?”

    “昨日有病,今日病好了,為什么不能去吊喪呢?”孟夫子朗聲應道。

    孟夫子帶著萬章、公孫丑前往東郭憑吊,留兒子孟仲、弟子公都子等在館舍待客。孟夫子走有半個時辰,一輛車馬停在驛館外面,是王室御醫(yī),說是奉王命為夫子診病。

    出迎客人的孟仲與公都子相視一眼,各現尷尬。

    孟仲揖道:“夫子之病略略好些,一大早起來就出去了,說是走走轉轉,或有助于身體?!?/br>
    “哦,是這樣??!”御醫(yī)吩咐車子候著,轉對孟仲,“在下候他回來!”

    “這……使不得呀!”孟仲急道,“大人乃百忙之身,可先回宮。俟夫子回來,我們稟報夫子,就說大人來過了!”

    御醫(yī)拱手:“在下不敢有違王命!”

    孟仲無奈,禮讓御醫(yī)至孟夫子客廳,奉好茶水,扯公都子出來,急道:“你速去東郭,請夫子速回!”

    “怎么能回呢?”公都子苦笑,“夫子自說有病,人家派御醫(yī)來,如果查出沒病,就是欺君,欺君是要殺頭的!”

    孟仲震驚,急道:“那就讓夫子速去王宮!”

    “曉得了?!?/br>
    公都子召到一車,馳往東郭,在樂正子外祖父家見到孟夫子。

    見事情鬧大了,孟夫子吩咐公都子轉稟御醫(yī),只說沒有尋到他就是,御醫(yī)候不到人,或就回去了。

    御醫(yī)卻是倔性子,候到后半晌仍然沒有要走的意思。孟仲大急,使公都子再去稟報孟夫子。孟夫子不好返回館舍,又不能住在喪家,正在左右是難,樂正子的舅公帶他們前往好友景丑家中借宿。

    景丑氏是齊國儒者,在朝為中大夫,司禮儀,聽聞公孫丑講述完過程,輕嘆一聲,轉對孟夫子責道:“人倫之大,在家莫過于父子,在外莫過于君臣。父子以恩為上,君臣以敬為上。就丑所見,今日之事,是王上恭敬夫子,而不是夫子恭敬王上!”

    “咦,你怎能這么說話呢?”孟夫子反口駁道,“齊人中沒有誰向齊王講述仁義之道,是他們認為仁義之道不好嗎?絕對不是!是他們心里在想,‘這樣的王上怎么配聽仁義呢?’這才是對王上最大的不敬??!于軻而言,要么不講,講即堯舜之道,有哪個齊人能如軻這般恭敬王上呢?”

    “謬矣!”景丑辯道,“我指的不是這個?!抖Y》是這么說的:‘父親召喚,不及應答就當到位;君命召喚,不及備車就當動身!’可夫子您呢?本來是準備入朝覲見的,聽到王命反而不去了,這不是逾禮又是什么呢?”

    “怎么能是逾禮呢?”孟夫子來勁了,聲音大了起來,“曾子有言: ‘晉、楚富貴,不可企及;彼有其富,我有我仁;彼有其貴,我有我義,我有什么不如他們呢?’難道曾子說得不對嗎?天下至尊有三,一是爵,二是齒(年齡),三是德。為官莫貴于爵,為民莫貴于齒,

    而輔佐君王,治理臣民,莫貴于德。他怎么僅憑一爵之尊就怠慢我的年齡與德行呢?所以,真正有大作為的君主,必定有其召喚不到的臣子。若想圖謀大事,他就得登門拜訪。這叫尊德樂道,否則,他就稱不上有為之君。商湯之于伊尹,先拜師,后以其為臣,是以不勞而王;

    桓公之于管仲,先拜師,后以其為臣,是以不勞而霸。方今天下,列國土地相近,諸侯德行相當,沒有誰能夠秀出,原因無他,就是愛用只聽其話的臣子,而不愛用教導他們的臣子。對于伊尹,湯不敢召;對于管仲,桓公不敢召。連管仲都是不可召喚的人,何況是我這個不

    屑于去做管仲的人呢?”

    景丑無言以對。

    御醫(yī)候至天色昏黑,見孟夫子仍沒回來,只得辭別,回宮奏報宣王。

    宣王始知事情鬧大了,急召田嬰、田文父子謀議。田文講到孟夫子倨傲,鄒、滕、魯、宋等地皆有傳聞,宣王這也想起蘇秦讓他躬身拜訪的話,覺得棘手。若是躬身拜訪,孟夫子勢必恃寵,未來或不可控;若是不去訪他,事情鬧大了,稷下學子無不在觀望此事呢!

    “臣以為,”田嬰奏道,“王上不妨折中待客?!?/br>
    “如何折中?”

    “可使王輦迎接夫子至雪宮,王上迎出宮門即可?!?/br>
    “嗯,”宣王思忖有頃,轉對內臣,“依相國吩咐,明日申時迎請夫子至雪宮!”

    翌日后晌,齊宮王輦迎接,孟夫子也就坡下驢,乘王輦入雪宮。

    宣王跣足迎出宮門。

    跣足是禮賢大禮,孟夫子叩首至地回敬。

    君臣禮畢,宣王攜孟夫子手入殿,分賓主坐定。

    客套幾句,齊宣王直入主題,拱手道:“久聞夫子博學,辟疆不才,愿為后學,敬請夫子賜教!”

    “賜教不敢!”孟夫子回揖,“敢問王上欲知何事?”

    “齊桓公、晉文公稱霸天下的故事,辟疆能聽聽嗎?”宣王傾身問道。

    孟夫子應道:“仲尼弟子不曾講過齊桓、晉文的霸業(yè)故事,所以沒傳下來,軻未曾聽聞。如果大王一定要柯說些什么,柯想說說王業(yè),可以嗎?”

    “太好了!”宣王來興致了,“何種德行可行王業(yè)呢?”

    “保民而王,天下無敵。”

    “像寡人這樣,可以保民嗎?”

    “可以?!泵戏蜃右豢跀喽?。

    “夫子由何得知寡人可以保民呢?”宣王臉上出采,再度傾身。

    “柯聽胡龁講出一事,”孟夫子侃侃說道,“說王上坐于殿上,有人牽牛路過殿下,王上看到,問左右道,‘此牛要牽到哪兒去呢?’左右應道,‘牽去宰殺,以其血祭鐘?!跎系?,‘放走它吧,我不忍見它顫抖,就這般無罪而就死地?!笥覒?,‘王上是要廢掉祭鐘吧?’王上道,‘怎么可以不祭鐘呢?換作羊吧!’敢問王上,有這事兒沒?”

    “有呀!”宣王脫口應道。

    “此心足以行王業(yè)了!”孟夫子贊道,“百姓聽聞此事,無不認為王上是舍不得,柯卻忖知王上是出于悲憫之心?!?/br>
    “是呀!”宣王責怪道,“百姓怎能這么想呢?齊國雖為僻壤,寡人豈能舍不得一頭牛嗎?我是真的不忍其瑟瑟發(fā)抖、無罪而就死地啊,所以才拿一只羊來替換?!?/br>
    “王上不要責怪百姓們說您舍不得。百姓們只看到王上以小換大,是吝嗇,哪里知道個中緣由呢?再說,王上若是因憐其無罪而就死地,牛和羊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是呀!”宣王笑了,“寡人真的不是吝嗇。寡人確實沒搞明白當初怎么會想到拿羊去換牛,這也難怪百姓說我吝嗇呢!”

    “這個正常呀!”孟夫子應道,“這叫悲憫之心,也就是仁心。王上之所以這么想,是因為您看到的只是牛而不是羊。對于禽獸,君子見其生,則不忍見其死,聞其聲,則不忍食其rou,這也是為什么君子遠庖廚?。 ?/br>
    宣王聽得高興,由衷感慨:“《詩》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f的就是夫子您呀!對自己做過的事,卻難講出個所以然來,經夫子一講,寡人方才豁然洞明。請問夫子,此心為什么合于王業(yè)呢?”

    “應該說是王道,興王業(yè)之道?!泵戏蜃舆M一步解釋,“假定有人對王上說,‘我可力舉百鈞,但舉不起一羽;我可明察秋毫,但看不到車薪?!跎闲潘脑拞??”

    “當然不信?!?/br>
    “王上您的恩惠足可施予禽獸,卻未能恩澤百姓,這是為什么呢?舉不起一羽,是因為沒用力;看不到車薪,是因為沒用眼。百姓未能得到大王的恩澤,是因為大王沒有施予他們恩惠哪!所以,王上未行王道,非王上不能行,是王上沒有去行。”

    “不行與不能行,有何區(qū)別呢?”宣王問道。

    孟夫子侃侃應道:“要某人挾持太山跳過北海,那人說‘我不能’,是他真的不能。要那人為長者折根樹枝用作拐杖,他對人說‘我不能’,就是他不肯做,非不能做。由此判之,王上未行王道,真還不是挾太山跳過北海之類;王上未行王道,是折枝之類呀!尊敬自己長者,再推及尊敬他人長者,愛護自己幼稚,再推及愛護他人幼稚,只要王上能夠做到這個,天下就握在王上的掌中了。《詩》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v的就是以身作則,以度己之心,忖度他人。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纱擞^之,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

    恩無以保妻子。古人之所以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