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精品热爱在线观看视频,国产成人福利资源在线,成年美女黄网色大观看全,狠狠色综合激情丁香五月,777奇米电影网99久久,精品国际久久久久999,成人无码午夜成人无码免费视频

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戰(zhàn)國縱橫:鬼谷子的局(1-14冊)在線閱讀 - 第079章| 將六軍龐涓得志 拒怨婦蘇秦鐵心

第079章| 將六軍龐涓得志 拒怨婦蘇秦鐵心

    眨眼之間,蘇家由大喜入大悲。接踵而至的蘇代、蘇厲妻、蘇代妻及一群娃子這也明白過來,跪在當堂號啕大哭。尤其是蘇厲妻,夸張的聲音嚇得阿黑夾起尾巴,悄悄溜到院子里。前來鬧喜的人,包括陪同蘇秦的周室大夫、縱親司屬眾,皆被這場變故弄得不知所措。

    院里院外,黑壓壓的凈是人,但全都傻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公子卬,面上現(xiàn)悲,心里卻喜,朗聲吩咐眾隨從:“快,傳樂手,奏哀樂!”

    省親樂團緊趕過來,樂音由喜轉(zhuǎn)悲,嗚嗚咽咽的哀樂響徹軒里,頃刻間將蘇家老小的哭聲淹沒。

    哀樂聲中,公子卬有板有眼地安排起治喪來。由于蘇虎已經(jīng)晉爵稻人,爵級雖然不高,卻也是個大夫。公子卬眼珠子一轉(zhuǎn),吩咐以大夫規(guī)格為蘇虎cao辦喪服禮器。

    接下來數(shù)日,公子卬表現(xiàn)出從未有過的亢奮,吆五喝六,為蘇家老爺子的后事奔忙。

    周室沒落多年,莫說是尋常百姓,即使士大夫之家遇到大喪,也遠不及過去的禮數(shù)周全,因而,掌管士大夫喪葬事務的職喪所剩無幾,多已賦閑。公子卬打聽到西周國河南邑有個資深職喪,遂召請他來,吩咐他嚴格按照大周規(guī)制治喪。

    大周規(guī)制著重繁文縟節(jié),靈堂設置、喪服冥器、墓室方位、主客禮儀等皆有講究,甚至何時哭、如何哭、哭聲大小也有循依。公子卬一改平日不愛看書的舊習,使人尋來魯人孔丘整編過的《儀禮》仔細研究,生怕職喪等人不盡職守。

    在公子卬的督促下,整個伊里人聲鼎沸,軒里村內(nèi)外無處不晃動身著孝服的身影,哀樂陣陣,悲哭聲聲,吊唁車馬更是不絕于途,蘇家兄弟如幾尊木偶般接受職喪等禮官的擺布。

    一夜富且貴,蘇氏一門顯然難以適應,尤其是蘇厲妻和蘇代妻妯娌二人。

    喪事進入第七日,過后晌時,在靈堂前跪了大半天的蘇厲妻有點內(nèi)急,拿肘子輕輕碰觸蘇代妻,嘴角朝外面的茅房努了下。

    蘇代妻跟她一道出去。

    妯娌倆上完茅房,蘇厲妻卻不急著返回,東瞅瞅,西看看,最后朝小喜兒的小院子一努嘴。幾日來,所有的貴重禮品都在那兒。

    小喜兒的院子不大,里外好幾間,院門外側(cè)各站一名執(zhí)戈兵士,見二人來,橫戈攔住。妯娌倆正欲走開,正在清點、登記禮品的軍尉剛巧走出,認出是女主人,躬身揖道:“卑職見過二位夫人!”

    蘇厲妻啞起嗓子,小聲問道:“能進去看看嗎?”

    軍尉伸手禮讓:“二位夫人,請!”

    妯娌倆隨軍尉走進院中,剛剛踏入屋門,人就整個兒傻了。絲綢、器皿等各色禮品琳瑯滿目,稀奇古怪,堆滿好幾個房間??繅μ幏胖淮蠹t箱子,沒蓋,里面擺著金銀珠寶,箱前蹲著三人,兩人仍在清點,一人登記。

    妯娌倆在夢中也未見過如此之多的寶貝,呆怔許久方才回過神來。蘇代妻不敢再看下去,輕輕扯下蘇厲妻的衣袖。

    妯娌倆走出小院,站在大椿樹下。

    “嫂子,恁多財寶,不會都是咱家的吧?”蘇代妻小聲問道。

    蘇厲妻沒應聲,顧自喘會兒粗氣,猛地意識到什么,驚道:“妹子,咋不見相爺呢?”

    “相爺?”蘇代妻怔了,“哪個相爺?”

    蘇厲妻白她一眼:“瞧你笨的!就是二弟呀,咱家的大貴人!”

    “你是說二哥呀,”蘇代妻笑了,“方才好像是魏公子邀他去帳子里,說是議事呢。”

    “議啥事?”

    “我咋知道哩?”

    “妹子,走,跟嫂子下灶去!”

    “這辰光才半晌,下灶干啥?”蘇代妻不解道。

    “叫你去你就去,管恁些干啥?”蘇厲妻不由分說,扯起她的胳膊拐進灶房,燒出一鍋熱騰騰的酒釀雜燴湯。

    蘇厲妻盛出一碗,放在家中最好的一只黑色托盤上。

    “妹子,你端上,陪嫂子走一趟?!?/br>
    “去哪兒?”

    “相爺大帳,敬相爺喝!”

    “大嫂,二哥他不欠這個,聽說好多人都在忙著為他燒飯哩!”

    “那是他們燒的。一樁歸一樁。那年冬天,相爺餓肚子回來,本想喝口熱湯,我這瞎眼的卻沒給他燒,失禮了。這辰光得補上,不然,嫂子往后咋見他哩?”

    “妹子不敢,你和二嫂去吧。”

    “不妥。”蘇厲妻搖頭,“那兩口子就像是鍋里的油和水,一燒火就炸鍋。再說,那樁事是嫂子做下的,跟二妹子無關。走吧,嫂子求你了!”

    “我不敢去!”蘇代妻退后幾步。

    “唉,”蘇厲妻落下淚來,“妹子不去也罷。誰欠的賬,該誰還,誰讓嫂子有眼無珠哩!”

    蘇厲妻端過托盤,徑直走到村北麥場上。

    去秋一場大雨將蘇秦那年刺股悟道的草屋淋塌了。蘇秦懷念那處地方,在原址扎下大帳,除去為父守靈,吃住都在帳里。

    蘇秦正與公子卬議論雜事,聽聞嫂子求見,急叫飛刀鄒傳見。

    蘇厲妻端著托盤,走進帳門,雙膝彎下,一直跪到蘇秦跟前,舉案齊眉。

    蘇秦震驚:“嫂子,你這??這是咋哩?”

    蘇厲妻聲音柔和,拿腔作調(diào):“北風起,天氣漸涼,奴婢為相爺燉碗熱湯,暖暖身子?!?/br>
    公子卬詫異,目光一會兒落在蘇厲妻身上,一會兒轉(zhuǎn)向蘇秦。

    “奴婢懇求相爺,請用熱湯!”蘇厲妻再次出聲。

    蘇秦苦笑一聲,嘆道:“嫂子大禮,秦實不敢當?!?/br>
    “求相爺了!”蘇厲妻聲音哽咽,“求相爺用湯!”

    蘇秦只好站起,雙手接過托盤,放在面前幾案上。

    蘇厲妻騰出兩手,俯首于地,叩道:“奴婢謝相爺不罪之恩!這湯是奴婢親手燒的,請相爺享用!”

    蘇秦掃一眼案上的熱湯:“嫂子可為當年不炊之事?”

    蘇厲妻再叩:“是奴婢有眼無珠,不識相爺。相爺若是不飲此湯,叫??叫奴婢??”再次啜泣。

    “秦早忘記此事,也從未為此責怪嫂子,嫂子恭敬至此,卻又為何?”

    “相爺金多權(quán)重,奴婢不敢不敬。奴婢恭請相爺喝湯!”蘇厲妻再叩。

    公子卬不知前因后果,急了:“蘇子,快點兒喝吧,總不能讓大嫂一直磕頭吧!”

    蘇秦端起湯碗,輕啜一口,見已不太熱了,便咕咕一氣飲完,抹抹嘴道:“謝大嫂熱湯!”

    蘇厲妻將空碗放在托盤上,叩頭謝恩,興高采烈地出帳去了。

    望著她的背影,蘇秦眉頭皺起,長長嘆出一聲。

    “蘇子,你叔嫂倆擺的這是哪門子迷陣,在下越看越糊涂哩。”公子卬急不可待道。

    蘇秦遂將當年說秦失敗、落魄歸家的舊事略述一遍,末了嘆道:“唉,世態(tài)有炎涼,人情逐勢利;貧賤親情遠,富貴鬼魅依!”

    公子卬唏噓一陣,嘆喟道:“蘇子今得富貴,親人亦當受益。我觀近日有些禮金,蘇子可否拿出些許賑濟鄉(xiāng)鄰呢?”

    “謹聽公子!”蘇秦拱手應過,轉(zhuǎn)對飛刀鄒,“眾鄉(xiāng)鄰世代飽受無田之苦,你可籌備財物,連同列國諸君賞賜,一并用于購置田產(chǎn)。軒里村人,凡無地者,每戶半井。附近伊里三村,凡無地者,每戶十畝。剩余財物,留少許備用,余皆用以賑濟,使大周貧民老有所養(yǎng),幼有所撫,饑者得食,寒者得衣,失所者得居?!?/br>
    “敬受命!”

    “痛快!”公子卬朗聲接道,“在下捐金三十兩,聊表心意。”

    “謝公子慷慨!”蘇秦抱拳。

    “還有,”公子卬回禮,“在下臨行時,縱約者賜金一百兩,特旨在下為蘇子起祠立府,在下這也正想與蘇子商議此事?!?/br>
    盡管早有預知,蘇秦仍覺一股寒意直透背脊,不由得打個寒戰(zhàn)。顯然,魏惠王此舉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公子卬把他牢牢拴在故里,撇開他伐秦。

    “除此之外,蘇子還有何求?”公子卬傾身問道。

    “謝縱約者大恩!”蘇秦微微抱拳,苦笑道,“若是公子不介意,在下倒是有一求?!?/br>
    “蘇子請講!”

    “勞煩公子一并為琴師修座小廟?!?/br>
    “琴師?可是蘇子在稷下提及的那個天下第一琴?”

    “正是?!?/br>
    “老先生葬于何處?”公子卬的興致上來了。

    “待葬過先父,在下即引你去?!?/br>
    就在蘇秦衣錦還鄉(xiāng)之際,縱親各國的伐秦大戲也在緊鑼密鼓地張羅。

    大戲的主角是龐涓。

    經(jīng)過縝密考慮,龐涓將伐秦大本營,也即中軍大帳設在澠池。澠池位于崤塞,是伐秦的前沿陣地。

    陘山戰(zhàn)后,魏國再無大規(guī)模戰(zhàn)事,得到數(shù)年休養(yǎng)生息,龐涓也得到充裕時間籌備伐秦。然而,誠如蘇秦所言,秦有四塞之固,又在惠文公治下如日中天,龐涓熟知敵情,并無完勝把握。就在此時,蘇秦合縱成功,給了龐涓一個意外驚喜,使他一無后顧之憂,二得六國之力,認定自己穩(wěn)cao勝券了。

    即便如此,龐涓仍舊不是一個魯莽的人。直覺告訴他,戰(zhàn)場上沒有百勝將軍,任何一點兒疏忽,都足以致命。他不懼死,他懼的是后人在青史上如何記載他的敗仗。自出鬼谷以來,他與周邊大國齊、趙、楚皆有交手,戰(zhàn)必勝,攻必克,但對韓國和秦國,依舊陌生。

    韓與趙、魏同為三晉,但力不如趙,勢不如齊、楚,因而龐涓并沒放在心上。

    秦人卻是不同。

    龐涓閉門謝客,將近年來收集到的所有秦人卷冊盡數(shù)取出,擺滿中軍大帳。龐涓一冊接一冊地翻閱,時不時地陷入苦思,反復擺弄他設計了不止千百遍的這局伐秦大棋,細到推敲每一步的起子與落子。

    一連折騰三日,龐涓終于合上卷冊,開胃飽餐一頓,實實地睡了一個大覺,美美地洗了一個冷水澡,升帳落下他的第一枚棋子:連發(fā)五道請柬,召請昭陽、田嬰、肥義、公仲、子之五國縱親軍的主將,外加自己助手、大魏三軍副將張猛,到他的中軍大帳共品佳釀。

    五員主將中,唯獨趙軍主將肥義沒來。

    代替肥義的是副將李義夫。

    李義夫膀大腰圓,濃眉環(huán)眼,一臉絡腮胡子,外看是個莽夫,內(nèi)中卻細,能謀善戰(zhàn),歷任上黨郡的郡守,與韓三戰(zhàn),與魏兩戰(zhàn),三勝一平一負,算是趙國的一員悍將了。說實在話,比起肥義,龐涓對他更有好感。

    然而,該來的沒來,再聯(lián)想到趙肅侯的不辭而別,龐涓心里仍是一沉。

    見過禮,龐涓雙目利劍般直逼李義夫,半笑不笑道:“敢問李將軍,肥義將軍別是生病了吧?”

    李義夫吃驚地盯住他:“咦,末將尚未稟報,將軍怎么就知道了呢?”

    “呵呵呵呵,”看到李義夫的驚訝表情,龐涓心里稍稍釋然,目光也柔和一些,“如果不出在下所料,肥將軍所患一定不是尋常疾病?!?/br>
    “神了!”李義夫越發(fā)驚愕。

    “哈哈哈哈,”齊國主將田嬰大笑幾聲,“李將軍,實話對你說吧,龐將軍是鬼谷神人,能前算八百,后算八百呢!”

    眾人皆笑起來。

    “嘿嘿嘿,”昭陽從鼻孔里哂笑數(shù)聲,半是揭謎,半是逞能,“是呀是呀,肥將軍這鐵打的身子,尋常疾病何能傷害到他呢?李將軍,說出謎底吧,肥將軍究竟患了什么病?”

    “旬日之前,肥將軍從馬背上摔下,傷到骨頭了?!?/br>
    “哦?”眾人無不驚異,“養(yǎng)蜂的讓蜂蜇了!李將軍快說,肥將軍是如何摔傷的?”

    “北地胡人獻來一匹寶馬,顏色血紅,說是可以日行千里。肥將軍不信,那胡人當場騎上,繞場疾馳,果是奔走如飛。肥將軍喜甚,牽過馬,學那胡人翻身騎上,不想那馬既欺生,性子又烈,嗵地將肥將軍摜倒在地,狠踩一腳。肥將軍防不勝防,只聽咔嚓一聲,小腿骨斷了,這辰光正在帳里打著綁腿將養(yǎng)呢。”

    眾將無不愛馬,紛紛詢問,李義夫只得由頭至尾細述一遍,將那千里寶馬講得神氣活現(xiàn),聽得眾將如臨其境,唏噓不已,紛紛議論起胡馬來。

    見話題越扯越遠,龐涓重重咳嗽一聲,指著一邊的酒席笑道:“諸位將軍再不入座,美味佳肴可就涼了?!?/br>
    座次早已排好,諸將依序入席。

    龐涓自不客套,在主位坐定,舉爵道:“諸位將軍遠道而來,光臨魏營,在下不勝感激,聊備薄酒陋席,敬請諸位將軍品嘗。諸位慢飲,在下先干為敬!”

    龐涓一口氣飲完,眾將也都飲下。

    酒過數(shù)巡,龐涓切入正題:“諸位將軍,秦人肆虐,為禍列國多年。今列國縱親,諸位君王共聚孟津,一笑泯滅過去恩怨,盟誓伐秦。如何伐之,諸位君王旨令我等籌謀。蒙列位君王抬愛,在下暫尸主將之位,無奈孤陋寡聞,見少識淺,特邀諸位將軍共議,求請諸位不吝賜教,各獻妙策,共成此功?!?/br>
    眾將面面相覷。

    “龐將軍,”與龐涓打過幾次交道的田嬰率先笑道,“您是主將,想必早有伐秦妙策,我等謹聽吩咐!”

    眾將附和。

    “涓謝諸位將軍抬愛!”龐涓拱手一圈,“既然諸位金口難開,在下就先說幾句,算是拋磚引玉了。”說著緩緩起身,“諸位將軍,請隨我來?!?/br>
    眾將起身,隨龐涓走至大帳左側(cè),環(huán)列于一塊數(shù)丈見方的大木架邊,架上罩一塊巨大的草綠色綢緞幕布。

    眾將正自猜測,龐涓示意,早就候在一邊的參軍按動機關。

    一陣響動過后,草綠色幕布徐徐拉開,展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形象逼真、做工精細、比例適度的軍用沙盤,東至洛陽,西至關中,北至少梁,南至商於谷地,包括河東河西,山川地勢、城邑村落、關防壁壘盡在盤中,河水呈“l(fā)”字狀割開群山,形成天塹,河水南側(cè)的函谷古道更如一條蚯蚓,在高山深谷間蜿蜒迂折。

    看到如此巧奪天工的精細之作,列國諸將無不震駭。他們使用的形勢圖多是手工繪制,比例失調(diào)不說,標示也欠精準。此盤所示,卻是清清楚楚,一覽無余。僅此一點,他們就輸龐涓一籌。

    看到眾人驚詫,龐涓暗自得意。這是他動用軍中逾千斥候四處偵探,指點逾百能工巧匠耗時經(jīng)年、精工制出的杰作,原計劃用以教練三軍諸將,不想這竟派上威服列國的用場。

    “諸位將軍,秦為四塞之國,都有何塞呢?諸位請看。”龐涓拿起參軍遞過來的黑漆木桿,指著沙盤,“一塞,河水。此為河水,自北而南,由壺口山南至少梁,再南至臨晉關,再南至陰晉,由此東拐,滔滔七百里。河水以西盡為秦人所有,山河相連,北為義渠,是秦人友鄰,我等勢力鞭長莫及,堪為一塞;自陰晉以東至函谷關,有函谷道約二百里,兩側(cè)山勢峻險,旁無他途,更有函谷雄關為秦人所據(jù),堪為二塞;自華山以南,高山連綿,直至六百里商於谷地可通秦塞,今為秦人所有,堪稱三塞;自商於谷地以南,有褒漢谷地數(shù)百里,可經(jīng)終南山入秦,而褒漢諸邑半為秦人奪占,更有終南山奇險,堪稱四塞。秦據(jù)四塞,可抵百萬雄兵!”

    這些是常識,作為南征北戰(zhàn)的將軍,大家都是曉得的。然而,秦之四塞,多是作為辭令和地圖標注,或僅存留在想象中,如今被龐涓如此這般做成沙盤,栩栩如生地再現(xiàn)在眾人眼前,所有人都感到了震撼。遠在山東、與秦人少有接觸的田嬰,手心捏出一把虛汗。

    “上述僅為地利?!饼嬩冈掍h一轉(zhuǎn),“自商鞅變法之后,秦人國勢日強,關中人口興旺,戶籍大幅增加。據(jù)在下所知,秦人總數(shù)已不低于四百五十萬眾,可征之丁不下百萬。此為人和?!?/br>
    眾將面面相覷。

    六國合力伐秦,力量對比一面倒,龐涓卻在此地處心積慮地夸大秦人之利,誰也忖不出他想表達什么。

    “諸位將軍,”龐涓話鋒一轉(zhuǎn),聲音陡然提高,字字鏗鏘,“秦人占據(jù)地利與人和,所缺的只有一項,就是天時。是天要亡秦!天要亡秦,秦不得不亡!今六國縱親,六軍云集,群雄蟻至,更有諸位將軍身歷百戰(zhàn),秦人即使占據(jù)天塹,擁有四塞,我等鐵蹄照舊將其踏成rou餅,碾作rou末?!?/br>
    “龐主將,”昭陽嘴角撇出一絲冷笑,“還是痛快點,說說你要如何把秦人踏成rou餅吧!”

    “昭將軍莫急,”龐涓根本沒有把這個手下敗將看在眼里,瞄他一眼,淡淡一笑,“制敵首要知敵,是不?”略略一頓,掃視眾將,“秦雖有地利,兼具人和,卻也有其軟肋,在下歸總為五不利。”見諸將目光皆射過來,稍稍提高聲音,“一不利,秦先有河西之戰(zhàn),后有商於之戰(zhàn),雖皆取勝,國力卻傷,致使其之后伐趙晉陽失利,伐韓宜陽未果,不敢再動刀兵;二不利,秦室易主,宮廷內(nèi)爭,商鞅遭誅,新法受挫,尤其在河西、商於等地未服民心,百姓抗爭不斷,流民紛紛回返河東;三不利,關中連旱三年,五谷減半,個別城邑出現(xiàn)饑荒,迫使秦宮開倉賑災;四不利,西戎諸部不穩(wěn),義渠時有sao擾,秦宮雖有安撫,但難以服心;五不利,秦失商鞅,國無大才,雖得公孫衍,卻也不足為懼。至于司馬錯,不過是一介匹夫,有勇無謀之徒?!?/br>
    “龐將軍所言甚是?!碧飲牍笆指胶?。

    “再看秦國戰(zhàn)力,”龐涓再次指向沙盤,“秦雖有數(shù)十萬可征之夫,卻多為蒼頭,不堪一擊,具戰(zhàn)力的不過三十萬眾。除去各邑守卒和鎮(zhèn)守西戎、義渠邊關諸部,秦可用于抗我鐵蹄的不足十二萬眾。我有縱軍逾四十萬,戰(zhàn)車數(shù)千乘,無不是鐵甲之士,身歷百戰(zhàn),在下是以認為,此番伐秦,只要謀略得當,部署出奇,我當穩(wěn)cao勝券?!?/br>
    “龐主將,不要繞了,亮出你的宏圖大略吧!”昭陽急了。

    “在下以為,”龐涓淡淡一笑,“縱親軍可兵分三路,左路為楚,出襄、宛,直取商於,破武關入秦;右路為趙、燕,過汾水谷地,由義渠轄地西渡河水,自北向南攻伐河西,在下已說服義渠,約好借道;中路為韓、齊、魏三國聯(lián)軍,兵分兩路,一路直取函谷關,一路直取蒲阪關。三路大軍同時攻擊,秦必左支右絀,首尾失顧?!?/br>
    平心而論,龐涓分頭進擊之謀既合理,又能部分避開六國軍隊兵種不一、戰(zhàn)力不齊、將帥難以協(xié)調(diào)等諸多弱項,不失為上上之策。

    眾將正自思忖,昭陽冷笑一聲:“此謀雖好,制秦卻是不濟。”

    “哦?”龐涓緩緩轉(zhuǎn)向昭陽,“昭將軍可有良謀?”

    “請問主將,如果擊敵,是掌有力,還是拳有力?”昭陽以問作答,同時伸出兩手,一手作掌,一手作拳。

    “請將軍直言?!?/br>
    “我六國縱親,為的是形成合力,以勢壓敵。勢宜合不宜分。正如將軍方才所言,秦有四塞之固,我若兵力分散,一塞亦不可破。我若兵合一處,任它銅墻鐵壁,也可碾為粉末?!?/br>
    昭陽說出此話,多是出于私心。若按龐涓謀劃,由楚單取商於谷地,就與屈匄所謀異曲同工。更要緊的是,對商於谷地,昭陽所知甚少。如果由楚單取商於,就等于他須將伐秦的主導權(quán)拱手讓給屈氏,從而錯失滅秦獨功。陳軫講的是,只要合縱軍攻克函谷,奪占咸陽,商於自也不攻自破,唾手可得。那時,功勞簿上,根本就不會有他屈氏。

    龐涓眉頭緊皺,目光掃向田嬰和公仲。

    “嗯,”田嬰附和昭陽,“昭將軍所言成理,在下贊同?!?/br>
    公仲曾在申不害麾下與昭陽交過手,對他本無顧忌,這又奉了昭侯旨意,實幫龐涓,更不把昭陽看在眼里,瞥他一眼,朝龐涓拱手,朗聲叫道:“在下贊成龐將軍分兵合擊方略?!?/br>
    龐涓沖他點點頭,轉(zhuǎn)望子之與李義夫:“昭將軍主張合兵一處,主攻函谷,兩位將軍意下如何?”

    二人一齊拱手:“謹聽主將之命?!?/br>
    龐涓還過禮,轉(zhuǎn)對昭陽微微拱手,語氣緩和:“昭將軍,在下以為,函谷路險道狹,秦人更在關前夾道筑壘,易守難攻,既不利我軍兵力展開,又難以用勢。恕在下直言,敬請昭將軍三思?!?/br>
    昭陽亦拱下手,回他一個微笑:“將軍善于野戰(zhàn),未必善于攻堅。不瞞將軍,在下帳前有巧匠一人,可制云車。此車高約數(shù)丈,四周裝甲,下安數(shù)輪,可自由推移。每車能容十人,上有箭孔,一旦升起,憑它什么壁壘,一如平地。只要突破此關,雖有關后兩百里峽谷,卻是敵我共之,我兵強糧足,遇關攻關,遇壘破壘,有何懼哉?”

    見他執(zhí)意如此,龐涓雙眉漸漸擰起,思忖多時,點頭應道:“也好。昭將軍既有攻堅利器,在下同意兵合一處,在函谷關前與秦決戰(zhàn)。”又轉(zhuǎn)問眾將,“諸位可有異議?”

    公仲的嘴巴動了動,見其他人皆沒作聲,也合上了。

    “既無異意,眾將聽令!”龐涓斂神凝氣,朗聲行使主將職權(quán)。

    “謹聽大將軍吩咐!”眾將異口同聲。

    “一個月后,各將本部兵馬開赴崤塞,會師伐秦!”

    眾將得令散去。

    龐涓留下昭陽、田嬰,就陘山、黃池舊事分別道歉,當場承諾,說魏王有旨,只要伐秦功成,對楚,魏歸還陘山,對齊,魏絕不插手宋事。

    宋國是齊國之癢,陘山是楚國之痛。聽到龐涓這般承諾,二人無不歡喜。尤其是昭陽,原本對龐涓有些成見,這辰光前怨盡釋,相擁言歡。臨別時,龐涓再三叮囑他趕制云車,昭陽滿口應承,興沖沖地乘車歸去。

    送完客,張猛轉(zhuǎn)對龐涓,急道:“龐將軍,昭陽此謀當為下下之策,將軍不駁反納,實令末將不解?!?/br>
    “呵呵呵,”龐涓盯住他笑道,“你真這么想?”

    “這么想的不止末將一人?!?/br>
    “還有何人?”

    “公仲將軍。公仲將軍臨別時,再三要末將代為轉(zhuǎn)達。公仲將軍說,列國之兵宜分不宜合。我若四下出擊,一可發(fā)揮人多勢眾的優(yōu)勢,二可分散秦人防御。如此之多的兵力合在一處,六軍等于一軍,合縱不如不合!”

    “唉,”龐涓長嘆一聲,“與我一心者,唯有公仲將軍啊!”

    “可將軍卻??”

    “張將軍,此謀既不可,也未必不可?!?/br>
    “這??”

    龐涓將張猛引到沙盤前面,指沙盤道:“將軍請看,從澠池到陜,再到曲沃,長百余里,除去數(shù)十里崤塞,余皆坡緩谷闊,利于列國軍隊屯扎。反觀秦人,從函谷關至陰晉,道狹谷窄,不利大軍運動,后援不足。我六軍齊集于此,更有楚國云車攻堅,秦必震驚,也必死守函谷。谷狹人多,后備必不足。此時,將軍可引奇兵,從此處,”指向陰晉之北的河水,“就是封陵,秘密渡河,襲占陰晉?!?/br>
    張猛沉思有頃,豎拇指贊道:“將軍奇謀!若我渡河成功,莫說是襲占陰晉,即使斬斷此處,兩側(cè)筑壘,亦可斷其函谷道的往來交通,使函谷守軍陷入前有大軍、后無退路之絕境。”

    “不不不,”龐涓果決應道,“一定要襲占陰晉!只有襲占陰晉,才算完全拿下函谷道。只要拿下函谷道,千里秦川就將無險可守。依秦人之力,如何拒我六國聯(lián)軍?”

    “將軍所言甚是。不過,末將仍有一個擔心?!?/br>
    “請講?!?/br>
    “公孫衍足智多謀,尤其熟悉河西。末將當年與他有過交道,深知此人。將軍所謀,公孫衍必會防范。再說,河水難渡,此計的緊要處在奇,在密,只要秦人稍有防范,我渡河之人就會陷入絕地?!?/br>
    “公孫衍的確有些能耐。”龐涓看會兒沙盤,淡淡一笑,“然而,他雖有能耐,卻也是老套了。在下多次琢磨那場大戰(zhàn),公孫衍所為,不過是些取勝的俗套而已。那時,魏強秦弱,即使這些俗套,也足可保住河西不失??上彝鯐烆^了,連這些俗套也聽不進,致使白白丟了河西?!?/br>
    “將軍說得是,”張猛嘆服,“想起那場大戰(zhàn),我就憋氣?!?/br>
    “不過,此人也不可不防。為保險起見,我可于此處,就是汾陰一線,設疑兵一處,沿河水扎營結(jié)筏,大張旗鼓,或可迷惑秦人?!?/br>
    “如此甚好?!?/br>
    “公孫衍雖不足慮,另有一人,卻讓在下憂心。”

    “何人?”

    “孫臏!”

    “他??不是瘋了嗎?聽說是投河死了?!?/br>
    “那廝沒有投河,是讓秦人劫走了?!?/br>
    “將軍是說,他在秦國?”張猛吃一大驚。

    “是的?!饼嬩膏嵵攸c頭,“公子華喬裝戎狄商人,隱居大梁多時,趁我不備,將他竊走。在下聞訊后追至邊關,不意公子華偷梁換柱,圖謀得逞?!?/br>
    “末將在秦多少有些耳目,未曾聽聞孫臏至秦之事?!?/br>
    “是的。在下也曾使人探訪,迄今沒有查出。鬼谷數(shù)年,在下深知此人,詭計多端,表里不一,如果真到秦國,不到關鍵辰光他是不會顯山露水的?!?/br>
    “將軍可有對策?”

    “哼!”龐涓聳聳肩,冷笑一聲,“想他一個瘋子,能奈我何?再說,即使那廝不瘋,我倆單兵獨斗,在下也未必怕他,何況眼下是六伐一,任他再有能耐,也不過是螳臂當車!”

    “將軍說得是?!睆埫秃俸傩α恕?/br>
    一如鬼谷子三年前所斷,幾十年如一日竭力勞心,隨巢子那曾經(jīng)壯實的軀體終于支撐不住。從鬼谷返回堯山之后不久,隨巢子正行路間,頭頂一陣暈眩,摔倒在地。

    一如鬼谷子所言,將隨巢子撂倒的正是他體內(nèi)的一顆囊腫。

    隨巢子摔倒時,宋趼不在,身邊也無一個墨者。所幸隨巢子有大修為,醒過來后,迅即爬到一棵樹下,靠樹坐起,閉目養(yǎng)神。

    隨巢子的耳邊響起鬼谷子的聲音:“??唉,你呀,左也慮,右也慮,近也慮,遠也慮,慮來慮去,大不利于養(yǎng)生?。∮^你印堂發(fā)暗,囊腫或已入身矣!”

    在鬼谷子提醒之前,甚至在與宋趼從河西赴鬼谷求問之前,隨巢子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囊腫。它就長在他的腹部,時不時地引發(fā)酸脹與疼痛。他可以感受到它,他可以觸摸到它,他可以覺出它每天都在成長,但他無能為力。

    隨巢子知道,他需要的是休息,是放下,可??天下這團亂麻,他放不下。對于這個囊腫,他只能選擇無視。

    他要將之藏起來。

    他必須將之藏起來。

    “唉??”隨巢子長嘆一聲,進入冥思。

    只有冥思才能讓他忘掉囊腫。

    隨巢子在大樹下面坐了整整兩天兩夜,于第三日凌晨才站起來,撿根樹枝做杖,一步一步地挪回大營。

    自此之后,隨巢子不再外出了,也外出不了了。那個囊腫每天都要發(fā)作,每時每刻都在瘋長,隨巢子每走一步都很困難。

    隨巢子開出藥方,吩咐宋趼采藥熬制,膏敷于外,湯服于內(nèi)。

    然而,一切都已太遲。

    及至蘇秦合縱成功的這個秋天,生命于他就如一盞枯燈在谷風里搖曳,隨時都可能熄滅。

    隨巢子卻不說,也不讓宋趼對任何人說。

    隨巢子默默地承受著囊腫的折磨。

    眾墨者也都不說,但誰都有眼睛,誰都看得出來。

    從四面八方趕回墨家大營稟報事務的人越來越多。隨巢子可以覺出,他們不是來稟報事務,只是想見他一面。

    隨巢子落淚了。

    這日迎黑,眾墨者知道,訣別的時刻正在臨近。所有墨者無不靜靜地守在他身邊,更多的墨者晝夜兼程,正從四面八方向這兒趕來。

    燈光亮起來。

    草廳里氣氛莊嚴,隨巢子斜倚在木榻上,面色蠟黃。榻前放著藥碗,碗中是黑乎乎的半碗藥汁,早已涼了。

    在他前面,胡非子、告子坐在一塊稍稍破舊的草席上,面色靜穆。二人之后,是宋趼、屈將子等一百多人,多是第二代、第三代,甚至第四代、第五代的墨者,各按輩級席坐。

    草廳門口,不斷有墨者趨進。

    同先來者一樣,他們一入草廳,就不聲不響地席坐在所屬輩級應該席坐的位置,秩序井然。

    彌留中的隨巢子強撐著坐起。

    望著紛至沓來的新老墨者,隨巢子臉上浮出笑意,兩道目光不無慈愛地掃視大廳,在每一個墨者身上均作停留,似是要把他們刻在心底。

    “諸位不辭勞苦,從四面八方趕來看望隨巢,”隨巢子略顯吃力地拱起兩手,“隨巢??”輕咳兩聲,“致謝了!”

    聽到隨巢子說話,所有墨者改坐為跪,叩首,齊道:“墨家子弟參見巨子,祝愿巨子貴體早日康復!”

    隨巢子擺手,苦笑:“行將就木之軀,還說什么貴不貴呀!諸位尊者,諸位墨者,坐起來吧,甭講這些虛禮了!”

    “敬從命!”眾墨者改跪為坐,拱手。

    “隨巢要走了,”隨巢子再次看一圈眾墨者,“隨巢別無牽掛,只想嘮叨三樁事情:一是隨巢私事,二是墨道家事,三是天下公事!”

    眾墨者曉得巨子開始托付大事,無不斂神正襟,凝視隨巢子。

    草廳一片沉寂。

    “這第一樁,”隨巢子淡淡一笑,“隨巢思念諸位,臨行前貪心再見諸位一面,再看諸位一眼。諸位既來,老朽這個愿,也就了了。下面是第二樁?!?/br>
    眾墨者一齊拱手,淚水盈眶。

    隨巢子接道:“自先師始創(chuàng)墨道,墨派已經(jīng)立世百年。行墨道者由初起之寥寥數(shù)人,到眼前數(shù)以千計,遍滿列國,可謂是前赴后繼,代出楷模。時至今日,墨道行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