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遭逼親周室狼跋 為道器神龍出山
周王城后宮的后花園中,周室長公主姬雪蹲在蓮花池邊,望著池水發(fā)呆。二公主姬雨躡手躡腳地走過來,雪公主渾然不覺。雨公主調(diào)皮一笑,在她身后突然“啊”出一聲。 雪公主打個驚戰(zhàn),回頭,嗔怪道:“阿妹!” 雨公主在她身邊坐下,笑道:“嘻嘻,阿姐,觀你一個時辰了,坐在這兒恍兮惚兮,想什么呢?” 雪公主朝水里努下嘴。 雨公主看過去,是一簇浮萍。沒有一絲兒風,浮萍浮在靜靜的水面上,水面上映出兩個美少女。 雨公主驚訝道:“咦,它何時飄到這兒來了?昨天還在小橋那邊呢!” 雪公主長嘆一口氣。 雨公主看向她:“阿姐是在為它傷感嗎?” 雪公主又嘆一口氣。 雨公主問道:“浮水之物,隨波逐流,這是天性,阿姐嘆個什么氣呢?” “你不懂!”雪公主緩緩站起,若有所失地走向不遠處的一處小院,那是她們姐妹二人的閨房。 雨公主沖她的背影做個鬼臉,撿起一塊石子扔進水里,激起一圈圈漣漪。 那浮萍受此一激,又移幾分。 離二位公主的閨房不遠處,就是王后所處的周室正宮。 宮正匆匆走進宮門,王后迎上來,急切道:“王上怎樣了?” “還是那樣啊,”宮正苦笑一聲,“從早上到現(xiàn)在,一個人悶在書房里,誰也不見?!?/br> 王后眉頭凝起。 “唉,”宮正長嘆一聲,“娘娘呀,這樣下去真的不得了!朝事就不說了,王上閉門憂思,不利于龍體啊。怒傷肝,郁傷肺,思傷脾,百病生于氣,天下不天下的都是身外之事,龍體安好才是真章啊!” 王后點頭:“你說得是!” “娘娘,王上最聽您的,您得想個法子勸勸他呀!” 王后看向?qū)m正:“雪兒、雨兒從先生習琴已有數(shù)年,今日天氣不錯,本宮正想開個琴會,恭請王上考評?!?/br> “太好了,”宮正不無嘆服道,“看到雪公主、雨公主琴藝長進,王上一定高興,王上一高興,就會忘掉那些煩心的事了!” “你這就去辟雍,用本宮的鑾駕迎請先生!” “好哩!” 辟雍就是大周的太學,在平王東遷洛陽不久后就興建起來,春秋時最是紅火,盛極一時的守藏室就在院內(nèi),守藏史老聃一生中的大多數(shù)時間就是在這院中度過。那時節(jié),前來求學的列國士子、公子王孫絡繹不絕,辟雍人滿為患,哪像今日這般破敗不堪,一眼望去,偌大一個學宮,竟是冷冷清清,亂草叢生,只有這高墻大院和一幢幢相接相連的古式建筑,使人隱約聯(lián)想到昔日的輝煌。 辟雍正門處,沒有門衛(wèi)。大門有些年頭了,雖然雄偉,但長滿雜草,一片落寞。 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蘇秦端坐于地,將一捆竹簡碼作幾案狀,上面放著一硯,墨水已經(jīng)磨好,毛筆在硯中。在旁側(cè)是另一捆竹簡,也拆開了。地上插著一根豎起的竹簡,上寫:“代抄,贈簡!” 遠處一陣鈴響,十來個學子涌出房門,嘻嘻哈哈地走出來。一看就知是幫紈绔子弟。其中一個紅衣學子遠遠看到蘇秦,興奮道:“快看,有稀奇哩!” 眾學子聞聲圍過來,張儀搖著羽扇夾在其中。 一下子來了這么多貴族子弟,蘇秦坐得更是端正。方才說話的學子看向插在地上的竹簡,納悶道:“代抄?贈簡?這是何意?” 一個紫衣學子指指自己的腦袋:“別是??這兒出毛病了吧?” 紅衣學子沖蘇秦大聲問道:“喂,小子,你代抄什么?” 蘇秦不說話,顧自端坐,眼中的怯意被張儀看個真切。 一個黑衣學子朝蘇秦陰笑道:“簡是贈的,代抄收錢不?” 蘇秦搖頭。 “呵呵呵,”紫衣學子揚揚得意,“讓我猜著了,這人有毛病,這不,代抄也不收錢!” 張儀上下打量蘇秦,陰陰一笑:“抄書的,寫個字看看!” 紅衣學子附和道:“對呀,對呀,寫個字看看,字寫得不好,白送也不要呢!” 蘇秦拿出毛筆,蘸好墨,看向張儀。 張儀指著他:“寫個飛!” 眾學子嬉笑,起哄:“對對對,寫個飛!” 所有字中,“飛”字是最難寫的一個。蘇秦寫出一個“飛”字,許是緊張,手有點兒抖,字沒寫正,結(jié)構(gòu)更是不對,相當難看。 “嘿嘿,”張儀冷笑一聲,“就你這手破字兒,竟然敢在天子太學門前班門弄斧!”搶過筆,飽蘸墨水,在地上“唰唰”幾下寫出一個漂亮的“飛”字,將筆“啪”地摔在他面前,揚長而去。 眾學子嘩笑,一哄而去。 蘇秦臉色慘白,無地自容。 就在此時,在門口觀看已久的老琴師緩緩走過來,在他面前蹲下,撿起筆,飽蘸墨水,遞給蘇秦:“小伙子,再寫一個字。” 蘇秦誠惶誠恐,怯怯地看著這個衣冠樸素的老人。 琴師給他一個笑,面容慈祥,目光鼓勵。 蘇秦點頭,目光征詢。 琴師指著地上張儀寫的字:“就寫這個!” 蘇秦看看地上,在旁邊又寫了一個“飛”字。字小許多,也遠沒有張儀的灑脫,但一筆一畫,皆現(xiàn)拙功。 琴師捋須,欣賞一番,微微點頭:“小伙子,你的字寫得很好呀,尤其是最后兩筆,若沒下過苦功夫,還真寫不出呢!” 聽評語,顯然是個行家。得到行家認可,蘇秦感動至極,淚水盈出。 “小伙子,”琴師聲音溫和,“請問尊姓大名?” “我??我??蘇??蘇??蘇??”蘇秦結(jié)巴道。 “呵呵呵,”琴師看出了他的緊張,“就叫你蘇生吧。請問蘇生,能否為老朽抄上一卷呢?” 蘇秦連連點頭。 琴師從懷里摸出一捆竹簡:“就抄這一冊!” 蘇秦雙手接過,改坐為跪,叩首。 “咦,”琴師不解道,“蘇生,老朽請你幫忙抄書,應當謝你才是,你為何磕頭?” 蘇秦也不答話,又是幾聲響頭。 琴師正要再問,一陣馬蹄聲急,一輛金碧輝煌的鑾車直駛過來,在琴師跟前停住。 宮正下車,沖琴師深鞠一躬。 琴師還禮。 宮正拱手道:“娘娘有請先生!” “謝娘娘盛情!”琴師給蘇秦一個笑,上車。 鑾車掉頭,“嘚嘚”而去。 蘇秦呆在原地。 直到鑾車無影無蹤,蘇秦才回過神來,低頭細審手中先生交給自己的竹簡,竟然是姜太公的《易》,多年來他一直想看而未得的書。 蘇秦顧不得抄寫,如饑似渴地閱讀起來。 像往常一樣,顯王用過午膳就又一頭扎進御書房中,連內(nèi)宰也被他趕出去,將大門關(guān)牢,欲獨享一份清靜。 但對于顯王來說,這世上不存在“清靜”二字。正如顏太師所說,自孟津之會后,作為堂堂大周的天子,顯王姬扁窩下了一肚子的火。 姬扁不足四旬,作為男人,正是大有作為的年齡。然而,自從姬扁記事起,周室天下就只是名義上的。二十三歲那年,先王崩天,姬扁承繼大統(tǒng),加冕那日,他曾面對列祖列宗的牌位鄭重起誓,一定要在有生之年重振周室。 轉(zhuǎn)眼之間,十幾年已經(jīng)過去,周室非但未見振作,反而在他治下每況愈下,僅有魯公、衛(wèi)公、蔡公等小國來使朝過,大國公侯早將他拋到九霄云外。繼位后的頭幾年,他也曾有意振作,但周室不過彈丸之地,橫豎不足百里,還沒有泗上的薛國大。可憐的是,即使這點兒襲土,又在先王手中一分為二,分封予兩位叔父,只為他留下一個小小王城,當真是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成了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十幾年下來,他的凌云之志早被磨損得所剩無幾。偏在此時,魏侯約定眾公侯孟津朝王,著實讓他欣喜有加。誰想孟津會上,作為堂堂天子的他竟然成為魏侯的戲弄對象,只要想起,就讓他羞慚不已! 顯王悶頭呆坐,不由又將孟津之事從頭細想一遍,無名之火又盛一層?;饸夤バ?,顯王極是難受,勉強站起來,來回踱步排解。正踱之間,顯王瞥見墻上掛著的一柄寶劍,徑走過去,將劍取過來,在幾案前坐下,拔劍出鞘,一下接一下地在幾案上劃著道,好像拿在手中的不是利劍,而是孩童的玩具刀。 細看過去,案面早已刀痕累累,不知有幾千幾百道刻痕。顯王刻得既專注,又無意識,動作慢得像是蝸牛移動。 不知是想到什么了,顯王眼里盈出淚,動作突然加快,劍刃有力地劃過案面,一來一往,吱吱作聲,乍看起來不像是用劍,而像是在用鋸。“鋸”了一時,顯王將劍拿在手中,凝神觀看。 赫然入目的是劍柄上一行端莊的刻字:“先王愿景,吾將以此劍述之!” 顯王清楚地記得,這行小字是他在登基那日親手刻下的。如今,寶劍依然,字跡依然。周顯王睹物傷情,潸然淚下。 顯王咬牙,繼續(xù)使劍。正傷心間,外面?zhèn)鱽砟_步聲,有人小聲嘀咕,然后是開門聲。顯王停下,將劍放于案上,閉目靜候。 內(nèi)宰走進,小聲稟報:“王上,娘娘有請!” 顯王淡淡應道:“何事?” “雪公主、雨公主近來習琴上心,有所長進,娘娘心情高興,有意考評二位公主琴藝,特請王上圣裁!” 顯王睜眼,臉色和緩,現(xiàn)出慈愛的笑:“哦,是嗎?何時?” “就這辰光!” 顯王伸出一手給內(nèi)宰。 內(nèi)宰拉他起來。 顯王走進更衣室,梳洗一畢,由內(nèi)宰換上王服,戴上王飾,威儀具足。 待二人趕到琴房,里面已是人聲鼎沸。王后早在陪位坐下,琴師坐于客席,廳中央擺著一琴一箏,宮正、幾名太監(jiān)及王后、公主身前侍女站于兩廂,濟濟一堂。兩位公主席坐于地,面色微紅,顯然有些緊張。 看到顯王,琴房所有人等盡皆叩拜。 顯王徑至王后跟前,扶她起來,攜其手走至主位,扶王后坐下,自己方于主位坐定,擺手叫大家平身。 王后一臉微笑,看向顯王,見他點頭,轉(zhuǎn)對琴師道:“先生,啟奏吧!” 琴師看向雪公主,沖她點下頭,微微一笑,目光中含著鼓勵與期許。 一身紫紗的雪公主回以一笑,款款起身,到顯王、王后跟前各拜三拜,再到琴師面前三拜,方才走到琴前,坐定,兩手撫琴,面若桃花,二目流盼,宛如仙女下凡。剛好發(fā)育成熟的酥胸前蕩著一只黃澄澄的金蟬,為她平添了幾許高貴。 廳中靜寂無聲,所有目光無不射在姬雪身上。 姬雪眼望琴師。 琴師語氣鄭重:“雪公主,請奏《高山》!” 姬雪二目微閉,雙臂揚起,纖指落下。一時間,琴聲流溢,鳥語花香。嘈嘈切切,錯錯雜雜,雪公主將一曲《高山》彈得九曲回環(huán),滴水不漏。 曲終之時,眾人齊聲喝彩。 雪公主羞澀一笑,朝眾人深揖一禮,款款回至原位,坐定。 一身白紗的雨公主卻是另一道風景。不待琴師相請,雨公主已是起身,也照雪公主的樣子拜過父母和琴師,大步走至箏前,“騰”地坐下,尚未發(fā)育完全的胸脯微微一挺,伸手將胸前蕩來蕩去的乳色玉蟬兒一把捉住,朝胸衣里一塞,伸開手臂,連揚數(shù)揚,似要唱歌般咳嗽一聲,引得眾人失聲大笑。 顯王憐愛有加,目視王后。 王后粲然一笑:“看這孩子??” 又是不待琴師發(fā)話,姬雨“啪”地落下手指,箏弦響處,卻是俞伯牙的《流水》?!陡呱健贰读魉范际菢O難彈的。若是技藝不精,絕對不敢動指,尤其是在顯王、王后這些音樂方家面前,縱使一絲兒破綻,也是無個藏處。 姬雨噼里啪啦彈完,琴房里再起一陣喝彩。雨公主拱手謝過,嘻嘻笑著走到jiejie跟前,摟住jiejie的脖頸坐定。 接下來,最要緊的就是天子的評判。一直閉目靜聽的顯王睜開眼睛,望著琴師,面呈微笑:“雪兒、雨兒琴藝大長,先生功不可沒??!” 琴師起身叩拜:“草民叩謝王上褒獎!兩位公主慧根天成,一點即通,草民何敢居功?” 周顯王將頭轉(zhuǎn)向王后,王后會意,轉(zhuǎn)對琴師道:“本宮久未聽到先生雅奏了,勞煩先生也彈一曲!” 琴師再叩:“謝娘娘抬愛!不知娘娘欲聽何曲?” “就是雪兒、雨兒方才所奏,先生只彈首尾兩節(jié)!” “草民獻丑了!”琴師起身,走至琴邊,雙目微閉,在一陣靜靜的沉寂之后,陡然起指,果真非同凡響。 琴師奏完,起身,作禮。 王后對兩位公主招手:“雪兒,雨兒!” 姐妹倆款款走來,偎依在王后兩側(cè)。 王后一手撫摸一個女兒,輕輕說道:“聽到了吧,這才是《高山》《流水》!撫琴在心,不在手!” 雪公主、雨公主各自點頭。 王后正欲說話,內(nèi)宰走進,在顯王身邊悄語:“王上,太師求見!” 周顯王情緒好多了,略一沉思,微微點頭:“宣他書房覲見!” 周顯王回到書房,顏太師已經(jīng)跪在門口。 顯王走過來,扶他起來,攜他走進廳中,分主仆坐下。 看到老太師面色陰郁,顯王知道朝中又有大事,且不是好事,盯他看了一會兒,說道:“您來就是有事了。說吧,什么事兒?” “也算是樁好事兒!” “哦?” “秦公、魏侯于前日遣使朝覲!” 一聽到“魏侯”二字,顯王怒氣上來:“他魏罃不是自己稱王了嗎,怎么又來朝覲?” 顏太師早料到他會有此反應,拱手道:“魏使是上卿陳軫,上呈聘書,攀親王室,欲聘雪公主為太子妃!” “秦使呢?” “秦使是五大夫嬴疾,亦上呈聘書,攀親王室,欲聘雪公主為太子妃!” 顯王微微閉目,可看出他呼吸加速,胸脯起伏。 顏太師摸出聘書和禮單,放在幾案上:“這是二位使臣分別呈送的聘書和禮單,聘禮不菲呢!” 顯王伸手,不自覺地摸過幾案上插著朱筆的玉筒,呼吸更見急促,胸脯劇烈起伏,身體隨胸脯的起伏微微顫動,面部仍在竭力保持鎮(zhèn)靜。 玉筒被他越捏越緊,似要被他捏碎。 顏太師不急不緩道:“從聘書來看,秦公言辭甚恭,誠意具足,魏使稍顯輕慢,且對安置在侯館表示不滿,自行搬入楚館;從規(guī)格上看,秦使位列五大夫,魏使位列上卿;從聘禮來看,秦使聘禮略略輸于魏使!” 周顯王捏玉筒的手漸漸松開,看向顏太師:“諸侯爭聘,是個好事??裳﹥褐挥幸粋€,如何是好?” “王上勿憂!” “哦?” “二使之來,不為聘親,只為爭風!魏侯稱王,構(gòu)怨于列國,齊、韓、趙三國聯(lián)兵伐之,秦乘魏人應對三國之時,襲取河西。魏侯醒悟,示好三國,舉傾國之力回頭戰(zhàn)秦,雙方盡皆調(diào)兵遣將,在河西擺開陣勢,大戰(zhàn)在即。秦公攀親王室,想在道義上壓制魏侯,魏侯遣使來,則是攪局!” 周顯王微微點頭:“愛卿可有良策?” 顏太師反問道:“臣問王上,愿否將雪公主嫁予秦室?” 周顯王搖頭:“秦人無信?!?/br> “王上愿否將雪公主嫁予魏室?” 周顯王鼻孔里哼出一聲,算是作答。 顏太師嘴角浮出一笑:“王上既然不愿將雪公主嫁予任何一家,兩家也非實意聘親,臣只有一策,拖!” 周顯王眼睛一亮,急切問道:“怎么拖?” “諸侯求聘公主,雖為國事,也為家事,王上何不征詢二位王叔,看看他們是何主張?” 周顯王豁然大悟,點頭:“此議甚好!”轉(zhuǎn)對內(nèi)宰:“有請二位王叔!” 周顯王的兩位王叔,均為周烈王喜的弟弟,一個是二弟,一個是三弟,在輩分上皆為顯王叔父。烈王崩前,封三弟于西郊的河南邑,食邑三十里,史稱西周公;封二弟于東郊的鞏邑,亦食邑三十里,史稱東周公。烈王崩前,傳大位于姬扁,使兩位周公輔政。周室本就七十里,兩個王叔各占三十,剩給顯王的,就只有洛陽王城及近郊十里了。 就傾向來說,西周公親秦,東周公親魏,是以陳軫、公子疾各自遞交聘書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求助于兩位周公。待周顯王傳召他們時,陳軫、公子疾都還正在做客。 先說西周公府宅,公子疾將三個箱籠依次打開,里面是各色秦地物產(chǎn)。公子疾更從袖中摸出一顆夜明珠,雙手呈上道:“此為公父親贈,區(qū)區(qū)薄禮,還望前輩笑納!” 西周公接過夜明珠,拱手作謝:“秦公也太客氣了。唉,說起秦公,老朽倒是有個愿,就是在有生之年到秦地走走,領(lǐng)略一下秦地的名山大川,風土物俗,只可惜??”頓住。 公子疾連忙拱手道:“前輩此愿,實乃秦人之幸啊。待雪公主嫁入秦室,前輩就是殿下的祖父,殿下得知前輩此愿,必使人迎請前輩入秦,亦必竭秦地物產(chǎn)美姬,娛樂前輩!” 西周公捋須一笑:“果是如此,老朽不虛此生矣!” 恰在此時,內(nèi)宰趨入,拱手道:“稟君上,王上召請!” “呵呵呵,”西周公看向公子疾,“王上召老朽入宮,想必是謀議此事了!” 公子疾起身,給出一笑:“殿下這樁美事就托給前輩了!”笑容斂住,拱手:“敬請前輩轉(zhuǎn)奏天子,當此亂世,秦公聘親周室,一心只為護衛(wèi)天子,除逆降惡!秦公已將聘親之事昭示列國,再無退路。天子若是不明,秦公就會委屈。中原向無二王,魏人已經(jīng)問鼎,勢必不容周室,周室七百年宗祠,除去秦公,無人可保??!” 西周公聽得明白,打個寒戰(zhàn):“老朽??曉得!” 至于東周公,干脆就是乘了陳軫的輜車來到洛陽的。 車子將到洛陽東門,東周公拱手道:“陳上卿,這就入城了,老朽就此別過!” 陳軫回禮道:“軫別無話說,只把殿下的好事兒托給王叔了!” “上卿放心,王上是在老朽膝下長大的,老朽的話,他一定聽!” “待好事玉成,魏室另有厚報!” 東周公再拱手:“老朽謝了!” 陳軫話鋒陡轉(zhuǎn):“還請王叔奏明天子,秦魏正在河西開戰(zhàn),誰勝誰負尚未決出,周室若是結(jié)錯姻親,惹得魏室不開心,洛陽不定會出什么亂子呢!” 東周公心里一寒:“老朽明白!” 周顯王安排兩位周公于周宮偏殿覲見,同時召請顏太師,讓他參與這樁家事。 落座之后,周顯王授意,顏太師就魏侯、秦公使人求聘一事作了簡要介紹。早已知曉端底的東、西周公各捋胡須,目光直射顯王。 顯王回視兩位叔父,直截了當?shù)溃骸爸俑福靖?,秦、魏皆遣使臣聘迎雪兒,可雪兒只有一個,是嫁予秦,還是嫁予魏,寡人不敢擅專,由二位叔父議決!” 東周公決定先聲奪人,他抿一口茶,緩緩說道:“稟王上,女大當嫁,雪兒已到出嫁年齡,有大國爭聘,可喜可賀!依仲父之見,雪兒嫁予魏室方為合適。方今天下,魏勢最強。前番孟津之會,天下為之震動。周室若能與魏室聯(lián)姻,就可號令天下!” 東周公上來即提孟津之會,正犯大忌。周顯王面上雖無顯露,心里卻是一寒,目光轉(zhuǎn)向西周公:“季父之見如何?” 西周公橫了東周公一眼,朗聲駁道:“若與魏室聯(lián)姻,只怕號令天下不成,連九鼎也將不保!”又轉(zhuǎn)對顯王:“依季父之見,雪兒只能嫁予秦室。秦變法改制,國勢強盛,如日中天,天下有目共睹。周室唯有與秦室聯(lián)姻,方可確保千年基業(yè)!” 東周公與西周公向來不睦,兩家常為瑣事慪氣,開始幾年心雖不和,面上也還過得去,近幾年連面子也不要了,一個若是說東,另一個必會說西,見面即吵。顏太師對此心知肚明,之所以建議顯王去問二人,沖的也是這個。無論何事,只要這兩個人物在場,永遠無法達成一致,更不會產(chǎn)生解決方案。而眼下這樁難事,最佳方案就是沒有方案,最好的解決就是不去解決。 果然,東周公一聽西周公唱反調(diào),震幾暴怒:“秦人算什么東西?秦為虎狼之邦,向來不習中原教化。秦公更以暴戾著稱于世,大行嚴法苛政,與我大周寬仁治世之道向來相左。周室若與秦人聯(lián)姻,豈不是與虎狼結(jié)親?” 西周公冷笑一聲,揶揄道:“若論暴戾,秦室何及魏室?魏室本為外姓大夫,弒君犯上,始亂天下。先王封其為侯,意在責其悔過自新,不想魏侯不思悔改,反而愈行愈遠。前番約諸侯孟津朝王是假,圖謀天下方是其心!果不其然,前后不過數(shù)月,魏侯就已現(xiàn)出原形,自稱為王,與我大周分庭抗禮。如此亂臣賊子,我當?shù)枚D之,如何能與其聯(lián)姻呢?” 西周公的陳詞直擊要害,東周公一時氣結(jié),猛喘幾口,看向顯王:“王上,天下禮壞樂崩,并非始自魏室。自春秋以降,大戰(zhàn)數(shù)百,滅國數(shù)百,天下哪有義字?哪有禮字?如今人心皆壞,豈能怪罪于一個魏室?” 東、西二周公盡皆站起,各自胡子翹動,互指鼻子,越罵越烈。周顯王伸出兩手,緩緩捂在耳上。西周公瞥見,恨恨地白了東周公一眼,收住話頭,坐回席位。東周公回剜一眼,亦坐回席位,看向顯王。 見兩人不再吵嚷,周顯王松開兩手,抬頭望向顏太師,緩緩說道:“兩位叔父爭執(zhí)不下,老愛卿可有兩全之策?” 顏太師應道:“老臣無能,并無兩全之策,請王上圣裁!” 周顯王轉(zhuǎn)向二周公:“既然二位叔父爭執(zhí)不休,太師也拿不出定見,聘親之事,容后再議。兩位叔父還有何奏?” 東周公顯然不肯罷休,拱手道:“魏使陳上卿托仲父捎話王上,秦魏正在河西開戰(zhàn),誰勝誰負尚未決出,周室若是結(jié)錯姻親,惹得魏室不開心,洛陽不定會出什么亂子呢!” 顯王打了個寒戰(zhàn),眼前浮出孟津之會的場景。 西周公朝東周公冷笑一聲,轉(zhuǎn)對顯王道:“王上,秦使五大夫也有轉(zhuǎn)奏,秦公聘親周室,一心只為護衛(wèi)天子,除逆降惡!秦公已將聘親之事昭示列國,再無退路。天子若是不明,秦公就會委屈。中原無二王,魏人既已問鼎,必不容周室,周室七百年宗祠,除去秦公,無人可保!” 周顯王兩手再次捂耳,聲嘶力竭:“走走走,都給我走!” 見龍顏震怒,三位老臣互望一眼,起身,拱手:“臣告退!” 為國事忙活大半天,顏太師身疲心累,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府中。在廳中小坐一時,想起友人,問家宰,得知到后花園去了。顏太師曉得淳于髡多智,決定聽聽他的主意,遂打起精神,拿起芭蕉扇,扇著風移步后花園。 樹蔭下,淳于髡正饒有興趣地與一個小侍女玩彈子兒。小侍女見是顏太師,趕忙叩地,嚇得身子發(fā)抖。 淳于髡把她拉起來,抱在懷里,拍她的頭安撫道:“別怕別怕!”轉(zhuǎn)對顏太師,劈頭一句:“你個朽老頭子,看把我的小姑娘嚇成什么樣了!” 顏太師顯然沒心情與他說這個,對小侍女皺下眉道:“還不下去!” 小侍女掙脫,起身跑走。 顏太師長嘆一聲:“唉!” 淳于髡沖他笑道:“看你老頭子魂不守舍的,什么破事兒?” 顏太師又是一聲長嘆:“唉?!?/br> “唉,”淳于髡學他一聲長嘆,“說吧,”順手撿拾一地的彈子兒:“今朝這點兒興致反正是讓你攪黃了!” “還不是那樁煩心事兒?”顏太師切入正題,“方才在宮里,一個東周公,一個西周公,嘿,那個爭呀,那個吵呀,簡直就如那些街頭賣貨的!唉,堂堂周室竟至于斯,情何以堪哪!” “兩位叔父爭吵什么呢?” 顏太師苦笑:“一個要將雪公主嫁予秦室,一個要將她嫁予魏室,互不相讓,差點兒打起來了!” “咦?”淳于髡停下手中的活,盯住他道,“你不是在念拖字訣嗎?這正是你想要的呀!” “淳于兄有所不知,這個拖字訣只能顧上眼前一時,不能解決長遠呀!” “唉,你們這些咸人哪,凈cao些沒鹽吃的心!秦、魏不是在河西開戰(zhàn)嗎?擱話出去,比武招親,誰家打贏了,雪公主嫁給誰家就是!” 顏太師苦笑,搖頭:“你個光頭呀,出的凈是些餿主意!” 淳于髡急了:“怎么餿了?” “天子在孟津傷透心了,這兩家里,無論嫁予誰家,天子也不情愿呀!” 淳于髡兩手一攤:“那就誰也不嫁呀,兩邊都不得罪!” “唉,”顏太師連連搖頭,“這也不成呀。天下被這兩家鬧得沸沸揚揚,已經(jīng)不是嫁與不嫁、嫁予誰家的事,事關(guān)面子里子,家國尊嚴了!” 淳于髡點頭:“嗯,你說得是!”閉目有頃:“有了!” 顏太師急看過來。 “光頭剛從燕地來,與老燕公相談甚篤,感覺此公與周室倒是投緣。” 顏太師怔了下:“老燕公?”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讓燕公也來聘親呀!” 顏太師連連搖頭:“這這這??這個不成,老燕公也太老??” “呵呵呵,你真是個老朽之人呀,怎么也不拐個彎兒?” “什么彎兒?” “既然此事涉及面子里子,你我何不也來湊個樂子呢?秦、魏能來聘親,老燕公有何不能?有老燕公趕來湊個份兒,這局棋想不熱鬧都難哩!反正是個樂,誰家也沒當真,雪公主最終花落誰家,還不是由天子一人說了算?” “堂堂天子公主,這不是??被人戲弄嗎?” 淳于髡連晃幾下老光頭:“唉,什么天子公主呀,你個老朽之人也不睜眼看看世道。時過境遷,今非昔比,大周撐到今日能不斷祠,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嘍!” 顏太師長嘆一聲,低下頭去。 “顏兄,想玩玩不?要是不想玩,光頭就要起程嘍,再到楚地耍耍?!贝居邝照f完,動身就走。 顏太師擺手叫住他:“淳于子,留步!” 淳于髡停下腳步:“不瞞顏兄,光頭原以為洛陽好玩兒,不想?yún)s是乏味之地,還好遇到這個樂子,你卻??” 顏太師陷入沉思。 “呵呵呵,老頭子,甭多想了,人生在世,無非一個玩字。反正周室已是這樣了,你就滿足一下老光頭的玩心吧!” 顏太師老眉緊擰:“這??待我奏請?zhí)熳??” 淳于髡苦笑:“奏什么天子呀!秦使奏沒?魏使奏沒?” “即使如此,也得有個使節(jié)吧!” “使節(jié)?”淳于髡一拍大腿,“光頭有呀!為在途中討個吉利,臨出行時,光頭特意向老燕公討了一個,不想?yún)s是廢物,這辰光還在我的那輛破車子里睡大覺呢?!?/br> “若是此說,”顏太師拱手道,“就有勞淳于兄了!” “呵呵呵,”淳于髡晃下腦袋,“口說有勞是沒有用的,我這幫你出力,好歹你得借幾個人手和幾輛破車用用,鑼鼓之類也不能少,看光頭玩他們個小花樣出來!” 日落西山,天色昏暗。 馬蹄嘚嘚,一陣又一陣震天的鑼鼓聲由東城門響到西城門,又一路響到萬邦驛館。前面是三輛又老又舊的輜車,車后照例跟著看熱鬧的周人。 周室行人提著燈籠,在車隊前面引路,邊走邊叫:“遠邦使臣到!遠邦使臣到!” 車隊在緊挨秦使的館舍門前停下。 大行人得報,早在館舍門前候著。秦館、魏館人員聞聽聲音,各點火把、燈籠出來觀看。陳軫、公子疾也都趕過來,不約而同地看向來使的旗號。天光昏黑,也沒有風,旗子耷拉著,就著火把也看不清楚。 淳于髡一手拿著芭蕉扇,一手持著使節(jié),在一個老仆役的攙扶下從中間一輛輜車里走下來。大行人迎上,鞠躬道:“大行人恭迎燕國使臣!” 淳于髡將芭蕉扇遞給老仆,鞠躬回禮:“燕國使臣淳于髡有勞大行人久等!” “燕使旅途勞頓,請館中安歇!”大行人指向館舍,禮讓道,“請!” 淳于髡拱手:“謝大行人!”從老仆手中拿過扇子,光頭一步一晃,在大行人的陪同下走向館舍院門。 十幾個“燕人”忙前忙后地從車上卸貨并搬運行李。 直到此時,陳軫、公子疾方才明白是燕國來使,相視有頃,好奇心起,不約而同地跨前幾步,截住淳于髡。 陳軫率先發(fā)問,拱手道:“來使可是稷下先生淳于子?” 淳于髡回禮:“聽說魏國有個上卿名喚陳軫,可是你嘍?” “正是晚輩!”陳軫深揖一禮,“晚輩陳軫拜見先生!” 淳于髡收扇,拱手:“老朽淳于髡見過上卿!”目光瞥向公子疾:“這位是??” 公子疾揖禮:“秦使嬴疾見過淳于先生!” “嬴疾?”淳于髡自語,似是回想,“嗯,聽說秦人中有個叫什么疾的頗為伶俐,不想竟就碰上了!”拱手回禮:“老朽淳于髡幸會秦使!” 陳軫試探道:“聽聞先生在稷下講學,怎么這??” “呵呵呵呵,”淳于髡干笑幾聲,“稷下待久了,悶氣,就出來走走,到了燕國?!?/br> “可這??”陳軫看向他手中的使節(jié),目光征詢。 “吃人酒水,替人跑腿!老朽連吃燕公數(shù)月酒水,只好替他跑次腿嘍?!?/br> 陳軫拱手:“敢問先生,所為何事?” “呵呵呵,”淳于髡笑道,“瞧老朽這點兒能耐,還能做點兒什么事呢?也就是提個親,說個媒,吃口軟飯而已!” “提親?”公子疾震驚,“敢問先生,可是為燕國太子聘娶太子妃?” 淳于髡連連搖頭:“若是為個太子妃,就用不上老朽來跑腿嘍!” 陳軫、公子疾不約而同地“哦”出一聲。 “先生這是??”陳軫欲言又止。 淳于髡晃著光光的腦殼子:“燕國夫人已薨三年,燕公有意攀親周室,老朽此來,只為玉成此事!” 公子疾撲哧一笑:“燕公已過半百,雄心倒是不老喲?!?/br> 陳軫語帶譏笑地附和:“敢問先生,所聘何人呢?” “老朽記不住名字了,”淳于髡摸摸光頭,“咦,對了,請問上卿,周室公主中,都有何人及笄?” 陳軫一驚:“可是雪公主?” “對對對,”淳于髡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這么重要個名兒竟給忘了,燕公欲聘的正是這個雪公主!” 陳軫、公子疾不無驚駭。 過了好一會兒,二人同時回過神來,也同時手指淳于髡爆出長笑:“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淳于髡笑得更是響亮,一步一搖地晃進館驛。 是夜,燕使館不遠處的樹影里,兩個褐衣人靜悄悄地站著。待燕使進館,人群離散,星光下才現(xiàn)出隨巢子的臉。 隨巢子趕赴洛陽仍舊是為鬼谷子。天下紛爭愈演愈烈,而隨巢子自己卻如一盞燃燒已久的燈,油將耗盡,精力大不如前。后學弟子中,雖不乏忠于墨道的勤奮者,但要力挽狂瀾,他還真尋不到一個合適的人。莫說是他們,即使自己,從受命之日起折騰到現(xiàn)在,累得筋疲力盡,天下非但沒有片刻安寧,反倒是越來越動蕩。更讓他不安的是,他開始懷疑墨道了。他曉得,先巨子將行之際必定也有過這種疑慮,只是沒有說出而已,要不然,先巨子不會在將行之際叮囑他萬不得已時前往鬼谷求方,因他知道先巨子早年曾為天下何去何從與鬼谷子爭執(zhí)過多次,每一次都是不歡而散。時至今日,他卻真的得請老爺子出山了。 隨巢子更加清楚地知道,鬼谷子是不愿出山的。鬼谷子認定道法自然,人世間的事也是自然,該當由著它去。想當年,他與先巨子的爭執(zhí)根源也在這兒。一個在先巨子面前都不買賬的人,他這個晚輩后生又如何請得動呢?從鬼谷里出來,隨巢子苦思冥想,正自無計,腦海里猛地浮出一個女人,一個可能是鬼谷子在這世上唯一惦記的女人,遂與宋趼大踏步地趕奔洛陽。 這個女人就是周王后。 隨巢子原計劃直接進宮面見王后,求她進山說服鬼谷子出山救世,沒想到一進洛陽竟趕上了這檔子事兒,連王后自己也陷入苦惱了。 對于這場不期而至的王室危局,隨巢子卻是悲中有喜。悲的是,天下yuhuo直接燒到了堂堂周室,喜的是,他想到了一個請鬼谷子出山的完美計劃。 翌日晨起,隨巢子尋到一家裁縫鋪,左挑右揀,選中一款頗為怪異的服飾,比畫幾下,要店家當場修改后,穿在宋趼身上。 宋趼顯然沒有見過這樣的衣服,面對銅鏡左瞧右看,頗覺別扭。隨巢子打量一番,指指袍擺,要店家改得再短一些。 店家改好,隨巢子付完衣錢,帶宋趼走到街上。 宋趼穿著怪異,引來路人注目。 宋趼極不自在,看向隨巢子:“巨子,這??” “呵呵呵,”隨巢子卻是開心,賞看一時,滿意地笑了,“這說明你至少看上去像個蔡人了!” “蔡人?”宋趼詫異道,“蔡國不是早被楚國滅掉了嗎?” “蔡祠不在,蔡人在呀。走,我們這就覲見那個蔡人去!”隨巢子帶上宋趼,大步走向王城方向。 二人走到王城正門,隨巢子指著宮門道:“去吧,就說你是蔡人,有要事覲見王后,請軍尉通報即可!” 宋趼若有所悟,興奮道:“是為鬼谷先生嗎?” “主要是為王后?!?/br> “王后怎么了?” “王后正在過道大坎,你去了,或可助她!” “弟子這??怎么助她?” 隨巢子摸出一只錦囊,遞給他,低聲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