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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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夫人也是同樣的問了幾句,然后一起走了。 高進忠得了消息,到里面回話,“穆側(cè)妃和苗夫人在院子門口問了問,走了?!?/br> 蕭鐸聞言勾了勾嘴角,譏諷一笑,“她們不急著過來看本王了?” 高進忠低頭不好回答。 蕭鐸冷笑道:“挺好的,一場時疫就讓人心悉數(shù)盡顯?!?/br> 苗氏和小穆氏,平時都是一副謙卑柔順的姬妾模樣。前者千伶百俐、八面玲瓏,后者溫順恭良、貞靜賢淑,但都是體貼自己,卻又從來不跟阿鸞爭寵,嘖嘖……,裝的多好啊。 到了關鍵時候,她們就各自縮了回去裝烏龜了。 哦,只怕還在盼著自己活下來,然后阿鸞一命嗚呼。到時候,就可以到自己面前狠狠哭訴,“妾身等人日夜擔心王爺,想來看望王爺,王妃娘娘說怕傳染了時疫病氣,不讓隨便看望,幸虧王爺福大命大沒有事,真是不幸中的萬幸?!?/br> 要是阿鸞一死,只管把過錯都往她身上一推就是了。 對了,穆之微應該比苗夫人更盼著阿鸞死,阿鸞死了,她這個側(cè)妃,不就有望被扶正做繼妃嗎?呵呵,打得一手如意算盤啊。 蕭鐸本來是一時激憤之怒,卻不料,所想成了真。 ****** 在端親王府里一片烏云籠罩的時候,成親王府卻是興高采烈。 之前成親王蕭湛才撫平了江南水患回來,被皇帝夸獎賞賜,眼下又在時疫中大顯身手,幫著調(diào)度,各處設立粥棚和醫(yī)療點等等,贏得一片贊譽之聲。 對比被廢斷頭的廢太子蕭瑛,郁郁不得志的肅郡王和安郡王,還有如今臥病不起感染時疫的蕭鐸,蕭湛就好像眾人隕落失色時,冉冉升起的一顆明亮新星,別人越是暗淡,他就越發(fā)璀璨光芒萬丈。 于是那片贊譽之聲,贊著,贊著,就開始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跑了。 朝堂里,漸漸有了用力蕭湛為太子的流言。 什么“成親王禮賢下士、平和近人,是難得一見的賢王”,又什么“成親王少年英才非凡,能力出眾,堪為皇子們的表率”,還有諸如“朝局動蕩不穩(wěn),正宜立儲以安定民心”,甚至還有“皇上病痛煩惱,不防立儲君監(jiān)國用以分憂”。 這里面,有秦家太后一黨的推波助瀾,更有人渾水摸魚,把流言給故意推偏了。 話傳到皇帝的耳朵里,閉上眼睛,足足有半晌都沒有說話,但是心口卻是劇烈的起伏不定,明顯已經(jīng)震怒非常!可是上朝以后,卻仍然不動聲色,靜靜看著下面的臣子和皇子們,一個個都是居心叵測之徒! 而蕭鐸,正在安安靜靜的躺在梧竹幽居養(yǎng)病。 “王爺還是不見好嗎?”穆之微問道。 乳母回道:“是啊,愁人呢?!?/br> 穆之微的確有點犯愁,不過卻也不是天塌下來的那種。 假如王爺活著,鳳氏倒霉不濟死了,那么自己就有可能被扶正做繼妃;假如王爺和鳳氏一起死了,那么自己再也不用跟人爭寵,沒孩子有何關系,鳳氏和堂姐穆氏留下的孩子,都得自己這個側(cè)妃來照顧撫養(yǎng),那還不是想養(yǎng)成什么樣兒,就養(yǎng)成什么樣兒! 昊哥兒做為世子,將來繼承王位也得敬著尊著自己這個養(yǎng)母,否則就是不孝。 唯一擔心的可能是,王爺死了,鳳氏卻沒有死。 不過那也能過,反正王爺根本就不打算給自己寵愛,就算再過幾年,他和鳳氏都寬容自己,自己也人老珠黃了。要是王爺死了,鳳氏活著,至少不用再被鳳氏忌諱,只要好好敬著主母,總會讓自己平平安安活到老的。 穆之微想起那日過去送靴子,被羞辱、被嘲諷,不由一聲嗤笑。 自己爭不過,就讓這場時疫替自己去爭罷。 不過這三種可能都有益處,但她很快又想到另外一種,萬一……,時疫過去,王爺和鳳氏都平安無事呢?呸,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還不是和從前一樣么。 穆之微想清楚了里面關竅,渾身輕松,怡然自得修剪起花花草草來。 “側(cè)妃,正院那邊有人來了。” 穆之微放下剪刀,“什么人?” 丫頭回道:“說是左谷蠡王特意讓人回了一趟霍連,快馬加急,帶了兩份治療時疫的特效藥回來,等下煎給王爺和王妃喝,就可望痊愈了?!?/br> “還有這樣的……”穆之微語氣有點急促,說不清是高興,還是失望,繼而緩了緩語速,“……好事?!彼謴土似届o,“這是好事啊?!?/br> 這個消息對于王爺和鳳氏來說,的確是好消息,對自己卻是一個沉悶的消息。 若是王爺和鳳氏都好轉(zhuǎn)了,自己既扶正不了成為繼妃,也沒有可能撫養(yǎng)鳳氏的孩子,還是無子無寵,一切如前沒有任何改變。 電光火石之間,福至心靈,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堪稱完美的計策。 穆之微沒有猶豫,當即朝乳母低聲吩咐了幾句,出門往荷風四面趕去。 院子里,傳來托婭清脆的聲音,“我們草原上隔幾年就會有瘟疫,見多了,死得人也多了,慢慢就找出一些有用的藥來?!彼穆曇艉苡行判?,“表姐,等下你和表姐夫喝了藥,一定會好轉(zhuǎn)的?!?/br> 鳳鸞的聲音很小,像是從屋子里面隔著窗傳出來的,“多謝你們費心?!?/br> 姜mama在忙著招呼丫頭們,“分兩碗倒好,一碗端進去給王妃,一碗送去梧竹幽居給王爺,趕緊的,都別磨蹭!” 很快,兩碗烏黑的藥汁給熬好了。 “別急?!蓖袐I從哥哥手里,小心翼翼取過一個密封竹筒,打開道:“別的藥材還好說,月精石卻是十分難得,好不容易才找來這點子夠兩人份呢。”她將那瑩白色的藥粉,左右分分,很小心,生怕分得不均勻了。 眾人都在忙著看小茶幾上面的藥碗,誰都沒有注意,穆之微什么走過來的。 “好了。”托婭捧著藥碗,想要遞給提著盒子的小丫頭,“給你?!苯Y(jié)果一起身,手肘就碰到了人,“啪嗒”一聲,失手將藥碗打碎在地! “天哪!”姜mama一聲驚呼。 托婭也愣住了,轉(zhuǎn)頭一看,“你是誰?”繼而惱怒起來,“好好的,你干嘛站在我的身后?你、你……”她氣急了,“這可怎么辦才好?藥沒有了?!?/br> 穆之微一臉驚慌之色,“我只是想看看,看看要……,不妨你突然站起來。”咬了咬嘴唇,當即跪了下去,做些無用功去揀那些碎片,“怎么辦?這藥要怎么辦?”除了抹了一手藥汁,什么用都沒有。 在場眾人都被這個意外給驚呆了,半晌了,才紛紛回過神。 阿日斯蘭皺眉道:“少了月精石,便是把剩下的藥材再熬一遍,再弄一碗,藥效也不太好了?!?/br> 姜mama急急問道:“那多吃一些呢?” “不是太好?!卑⑷账固m一臉慍怒之色??戳丝茨轮?,不知道這個女子什么時候冒出來的,也不知道她是誰,只是眼下顧不上訓斥她,朝姜mama解釋道:“這些藥草全靠月精石發(fā)揮藥效,本身很難散開,便是吃了也是見效甚微。只能先吃著,我再讓人回霍連去找,盡量多找一點來?!?/br> 姜mama急得跺腳,“現(xiàn)在不是多少的問題,是時間的問題,這一來一回得多長時間啊?!被逇獾脑捤桓艺f,等那么長時間,誰知道得了時疫的人熬不熬?下一瞬,她很快想到另外一個問題,“現(xiàn)在就剩下一碗藥了。” 是給王爺喝?還是給王妃喝? 鳳鸞一直在里面窗臺邊,看著外面。畢竟得知有特效藥,怎么可能不激動?當時看著穆之微走過來,本能的就覺得不舒服,剛?cè)ラT外吩咐了紅纓,結(jié)果紅纓剛剛走到臺階上,那邊藥碗就打碎了。 聽托婭的話,穆之微應該沒有推她,但是卻靠得很近,所以穆之微只是“不小心靠近了一些”,讓托婭失手打了藥碗。 呵呵,果然難纏啊。 她要自己做一個艱難的選擇題。 選擇自己喝了藥,就是背棄蕭鐸于不顧,不論情感還是道義上都站不住腳;選擇讓蕭鐸喝藥,自己又不知道能不能撐得過一個月時間,就有可能面臨死亡。 穆之微讓死亡之神來威脅自己,她……,等著自己出錯。 然后永世不得翻身。 ☆、第199章 生死 “姜mama。”鳳鸞在里面喊道:“快把另外一碗藥給王爺送過去,小心點,別再出岔子了?!?/br> 一串腳步聲響起,門外似乎來了不少的人。 姜mama急道:“王妃娘娘,藥可只有一碗了啊?!钡紫碌脑挷桓艺f,讓王爺喝了,那她呢?就這么干坐著等死嗎?那可是自己從奶娃娃一直抱大的小姐啊,難道要自己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想一想,都是揪心的痛。 “mama糊涂!”鳳鸞當即喝斥道:“只有一碗藥就更應該端給王爺喝!難道m(xù)ama要我做那不忠不義之人,罔顧王爺和我的夫妻情分嗎?難道m(xù)ama要讓昊哥兒和婥姐兒沒有父親嗎?難道要讓王府沒有主人嗎?快去!” 穆之微真是毒辣,因為……,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喝那碗藥。 作為妻子,不管丈夫的死活,用丈夫的死換了自己的活命,這還站得住腳嗎?皇室又豈能容忍謀害皇子的王妃?自己就算僥幸活了下來,僥幸不被處死,也是名聲盡毀,而且還會連累昊哥兒和婥姐兒,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不論自己與蕭鐸的感情如何,便是不為他,為了自己和兒女,也不能喝那碗藥。 而自己……,到底舍不舍得他死都不重要了。 穆之微布置了一個左右全是死門的路,自己只能抉擇,哪一種死法更體面一些,而沒有逃生的可能!因而長長的嘆了口氣,便道:“你們還不去給王爺送藥嗎?遲一刻,我就立即碰死在墻上!” 再拖下去,整個荷風四面的人都有了罪過。 “我去?!蓖踉偙日l都要更加冷靜,當即端了藥,裝進食盒里,用最快的速度飛奔梧竹幽居而去,卻不肯就這么交給高進忠,“求王爺出來見一面?!?/br> 高進忠為難道:“王爺染了時疫,不便出來?!?/br> “那我進去說?!蓖踉偟馈?/br> 高進忠目光驚訝,勸阻道:“時疫是會傳染人的?!笨床幻靼祝@王詡到底在想些什么,送藥就送藥,自找“死路”做什么?猶豫了下,對里面大聲喊道:“王爺,王公公有急事求見?!?/br> 門后一陣動靜,片刻后,蕭鐸的聲音響起,“何事?” 王詡回道:“左谷蠡王讓人快馬加鞭,從霍連帶了兩份特效藥回來,然后被穆側(cè)妃的丫頭打翻了一碗,剩下一碗,王妃讓給王爺送過來?!?/br> 穆之微不是要算計她嗎?一樣休想脫身! “奴才告退?!蓖踉傉f完,放下食盒轉(zhuǎn)身就走。 屋子內(nèi)外都靜默了片刻,氣氛凝重。 高進忠把食盒提了進去,小心翼翼放下,打開了,從里面捧出一碗熱騰騰的烏黑藥汁,抬頭遲疑道:“王爺,這……,王妃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蕭鐸一下子坐在椅子里,目光復雜,輕聲自語喃喃,“我真是……”看著那微微蕩起漣漪的藥碗,烏黑的湯藥倒映出她憤怒的面容,淚光瑩然的面容,照出自己心里的猜疑和冷情,……對不起她! 而此時,王詡已經(jīng)趕回了荷風四面。 姜mama等人還在急得團團轉(zhuǎn),又重新讓人熬了藥,但是卻沒有讓藥草發(fā)揮特效的月精石粉末了。姜mama遲疑不定的看著藥碗,“這……”連聲嘆氣,“有總比沒有好,還是給王妃送去罷?!?/br> “我去?!蓖踉傔€是平靜的語調(diào),他端了碗,并沒有像以前一樣,把東西都放在門口等鳳鸞拿,而是推開門,直接走了進去。 鳳鸞目光驚訝,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怎么進來了?”下一瞬,又著急道:“放下藥碗快出去,別過了時疫的病氣。” 王詡關上門,將藥碗平平在她的面前,淡淡道:“王妃喝藥罷?!?/br> “我讓你出去?!兵P鸞本能的往后縮,想避開他,“比離我太近,會傳染……” “要過病氣,就過罷?!蓖踉偵锨耙徊剑龅厣焓肿プ×怂氖?,“你看,這樣多半已經(jīng)傳染了,我出去不出去都一樣?!?/br> 鳳鸞目光清亮的看著他,要掙脫,卻掙不脫那雙看著修長的手,不由失色道:“你瘋了?這是在做什么?” “你還記得嗎?那一次……”王詡靜靜凝視著她,細細說道:“那一次我們兩個倉皇逃命,在船上,你用身體替我擋了一箭。那時候我以為你會死去,便發(fā)過誓,如果你活著就好好送你回去,讓你和丈夫孩子團聚,如果你死去……” 他微笑,“我愿和你一起死去?!?/br> 鳳鸞看著他緩緩蹲身下去,在自己面前,仰面看向自己,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面閃爍著的,……是情意。在這一刻,他把心意毫無遮攔的捧了出來,宛若水晶一般透明干凈,要獻給自己,和自己一起從容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