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的娘家并不算豪門大族，家中沒有爵位，父親官職不顯且早去了，只剩下一個在翰林院做侍讀的哥哥。說起來，原本她嫁到奉國公府都算高攀，加上沒有子嗣，就更應(yīng)該心虛一層了。

    怎地還如此驕狂？連婆婆和丈夫都奈何不得。

    這里頭肯定有蹊蹺。

    龔姨娘明白這個道理，卻不敢多言。

    能叫奉國公府鳳家都忌憚幾分的人，該是什么背景？再不然，就是婆婆和丈夫有什么把柄，被甄氏捏在了手里，想來又是見不得人的污穢事兒了。

    不論哪種，自己都還是不要知道為妙。

    自己一個姨娘，算是什么上得了臺面的東西？

    龔姨娘想起之前，主母說的那幾句話，“不過是我花了幾兩銀子，買來給老爺取樂的小玩意兒”，還有“賣了你，正好給丫頭們買二斤瓜子吃?！?，不由一陣心酸，更是對自己的處境無比擔(dān)憂。

    之前還覺得主母從不揉搓自己，老爺體貼，有一雙聽話的兒女，日子過得很好。

    現(xiàn)今看來，這一切都是沒有根基的，風(fēng)吹吹就倒了。

    兒子世杰好說，畢竟是爺們兒，將來娶媳婦公中會出聘禮酒席錢，老爺去了，能分一份財產(chǎn)，日子總是能過的。女兒貞娘可不一樣，后半輩子好不好，就全看嫁人嫁得好不好了。

    所以眼下自己更要小心謹(jǐn)慎，不能讓太夫人知道今兒事情真相，否則的話，她心疼老爺受了委屈，又奈何不了甄氏，那還不把火氣都朝自己發(fā)啊？繼而再遷怒貞娘，那可是哭都哭不回來的。

    龔姨娘不停盤算著，思量安排。

    鳳太夫人哭了一會兒，見兒子沒有大礙，慢慢不哭了。

    二老爺鳳澤因母親過來，不停的喝茶，壓抑咳嗽，強力做出松快的模樣來，屋子里的氣氛漸漸好轉(zhuǎn)，丫頭們稍稍松了一口氣。

    外頭傳來切切嘈嘈的細(xì)碎聲音。

    鳳太夫人惱道：“誰在外頭？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一個丫頭慌忙回道：“沒事，沒事?！贝蟾排卤回?zé)罰，又解釋了一句，“是外院有點消息，不與老爺相干的?！?/br>
    鳳澤反倒不放心起來，問了一句，“何事？說罷?！?/br>
    小丫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低頭進(jìn)門，“外面都在說，說……”聲音緊張兮兮，帶著說不出的惶惶然，“……西涼和朝廷打起來了?！?/br>
    ☆、14 孰真孰假

    西涼大戰(zhàn)開始了。

    鳳鸞知道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去找大伯父。

    偏生不巧，去了松風(fēng)水閣卻說人不在。

    眼下天色已暗，大伯父是被皇帝留在宮中還沒回來？還是去了英親王府，勸解他不要參與此次出征？但若是皇帝下旨的話，可是不能違抗的，還得想個法子讓皇帝改變主意才行。

    自己倒是有個法子，比如英親王可以“不慎”摔了退，然后不便出征。

    說起來，皇帝忌憚英親王是因他的權(quán)勢，只要英親王肯退一步，交點權(quán)力出來，或許矛盾就不會這么激烈了。

    雖說難講皇帝會不會心軟，是否趕盡殺絕。

    但是除了謀反以外，臣子不向皇帝服軟，還能怎樣呢？當(dāng)然了，這個退讓也得講究章法，怎么退？怎么讓？怎么得盡賢名和大度，叫皇帝下不來臺，不好處置謙和有禮的皇兄，里頭都是大有講究的。

    鳳鸞不擔(dān)心這些，自然會有幕僚謀士們?nèi)プ聊ニ剂俊?/br>
    唯一擔(dān)心的是，英親王素來說一不二慣了，除了皇帝以外，再沒有人能讓他低一低頭，只怕未必肯聽大伯父的勸呢。

    而且僅憑自己的一個“夢”，他會不會相信，還是兩說。

    寶珠一直跟在后頭，見主子急匆匆的趕來松風(fēng)水閣，沒見著人，眉頭又皺著，不由擔(dān)心問道：“有事么？小姐。”

    鳳鸞哪能跟她說這些大事？淡淡回道：“既然出來了，不如去海棠春塢給母親請個安?！毕雭砟赣H這會兒也消了些氣，見著她，正好打聽一下貞娘的事，還有為何跟父親吵了起來？一想到自己撲所迷離的身世，就忍不住犯嘀咕。

    哪知不巧趕上成堆兒了。

    海棠春塢內(nèi)，甄氏又是不舒服睡下了，不見人。

    甄嬤嬤陪笑道：“想必小姐方才也聽說了，夫人和老爺拌了幾句嘴，回來就說心口有些脹痛，才吃了平氣歸脾丸躺下?！彼龘踉陂T口不讓進(jìn)，“真是不巧，小姐還是明兒早上再過來罷。”

    鳳鸞打量著她，試探的往前走了兩步，“我瞧瞧再走?！?/br>
    “別的?！闭鐙邒呱斐鲭p臂攔住她，“今兒不比平常，夫人正上火，小姐何苦進(jìn)去掃了面子呢？依我說，明兒早早的過來好多著呢。”

    鳳鸞的心在一點點下墜，揪的疼。

    這么巧？大伯父不在松風(fēng)水閣，母親又“睡下”不讓自己見面，難不成……，他們在私下幽會？甚至浮想聯(lián)翩，母親在父親那里受了委屈，然后就去找大伯父，在他面前一通哭訴，嬌滴滴的，宛若梨花帶雨一般楚楚可憐。

    甄嬤嬤見她一直發(fā)呆，湊近了，“小姐？”

    “好吧，我明兒再來。”鳳鸞打起精神勉力一笑，轉(zhuǎn)身走了。

    她的腳下像是被人牽引著，不知不覺，就走到海棠春塢后小院的貓兒洞前，心里幾番掙扎糾結(jié)，最后頓住，“你們?nèi)ゾG漪亭等著我。”

    寶珠面色一驚，“小姐，你又要淘氣？”她急了，“小姐你忘了，上次鉆進(jìn)去被蟲子咬了一臉包，怎地又想著再去找罪受？這可不是鬧著玩兒……”

    鳳鸞一聲不吭，就低頭貓腰鉆了進(jìn)去。

    留下寶珠在后面跺腳，又不敢站在這兒被人發(fā)現(xiàn)，沒好氣的訓(xùn)斥小丫頭，“嘴皮子都給我緊一點兒！鬧開了，小姐沒事，你們先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丫頭們嚇得一縮脖子，連聲道：“不敢，不敢?！?/br>
    寶珠無奈，只得領(lǐng)著人先去了綠漪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