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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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的重點主要放在徐陽身上,就目前掌握的信息看,他是最具有作案動機的。首先要立即對其實施監(jiān)控,當然不能只這樣被動地等待他犯錯誤,還要找到一些主動出擊的辦法,來引導(dǎo)他露出破綻。例如,幫他找出白秀云一案的真兇,來試探他的反應(yīng);或者設(shè)一個局,假裝找到某個具有重大嫌疑的嫌疑人,但無實質(zhì)證據(jù),奈何不了人家,并在無意中將名單泄露給徐陽,看他會做出什么舉動。前者難度比較大,畢竟時間過去三十多年了,調(diào)查起來很難找到切入點,唯一可以運用的只有行為特征分析了,但這并不能帶來實質(zhì)證據(jù);相較而言后者容易些,具有一定的可cao作性…… 就在大家討論在興頭上時,吳斌手機響了,他接聽之后,只說了個“啊”字,整個人便呆住了。他失魂落魄地放下電話,手捂著嘴巴,閉上眼睛,使勁忍了會兒淚,然后沉痛地說:“師傅他老人家,剛剛‘走了’!” 吳斌的話音落下,眾人皆大為吃驚,幾個小時前人還好好的,怎么這么會兒工夫人就沒了!難不成上午是“回光返照”?眾人一時不知該說什么的好,艾小美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吳斌抹了抹眼睛,說:“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得看看師母去,幫著料理一些后事?!?/br> “我們跟你一道去吧,不知師母會不會怪你上午累到師傅了,要怪也怪我們吧,順便我們也可以幫著做點什么?!鳖櫡品莆亲诱f。 “那好吧?!眳潜簏c頭應(yīng)允。他知道顧菲菲心里過意不去,不讓她去會更難受,斟酌了一下,他又對韓印說,“要不韓老師你就別去了,手上的案子總還要抓緊辦,你留在招待所把案件整個梳理一下,看能否再找到一些突破口。如果有可能的話,你試著對白秀云一案做個側(cè)寫?” “那也行,替我問候一下師母?!表n印想了想,說,“讓你們專案組的人把涉案的所有資料,一點不落地送到這里來!” “沒問題!我這就讓他們送來。”吳斌說著話,便拿起手機打到專案組。 現(xiàn)在,有關(guān)“4·7”案的所有資料都擺在韓印眼前,他剛剛利用兩個多小時仔細通讀了一遍。他閉上眼睛,腦海里千絲萬縷的線索匯聚在一起,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抽絲剝筍…… 第一,以往偵破變態(tài)連環(huán)案件時,通常兇手的首起案件最具突破性,每個殺手都不是天生的,他們成為連環(huán)殺手都有一個由開始到發(fā)展直至成熟的階段,而開始時總?cè)菀追赶滦╁e誤露出破綻。但“4·7”案截然不同,無論前兩起案子做得如何驚天動地、如何殘忍詭譎,也都只是鋪墊,從兇手將前兩起受害者的器官拋到第三次作案現(xiàn)場的舉動看,這一點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所以說兇手真正在意的是第三起案件,意味著本案中具有研究價值的是最后一次殺人。可是韓印想,為何要有前兩次鋪墊呢?為何要刻意選擇變態(tài)犯罪歷史上最為著名和最為殘忍的兩起懸案呢?就如韓印前面曾分析的那樣,兇手可能想對世人訴說第三起案子亦是懸案,可前面準備得如此煩瑣,卻只為傳遞這樣一個簡單的信息,是否太過頭重腳輕了?動機應(yīng)該不會如此單純,韓印覺得兇手除了傳遞“懸案信息”以外,更看重的是如何最大限度地“惹人矚目”。而這一動作所映射的,是兇手“急迫”的、“賭博式”的、“孤注一擲”的情緒,那么是什么背景促成兇手的這種心理呢? 第二,上面說了,兇手作案的側(cè)重點在第三起案子上,作案動機很可能是想為徐宏鳴冤,想找出真正的兇手。那么放眼所有與白秀云一案有牽扯的人,誰最在乎這兩點呢?徐陽肯定是一個,還會有別的人嗎?會是白秀云的兒子嗎? 第三,首先來還原一個事實,那就是白秀云當年并未遭到過強jian,這一點兇手顯然是知情的,所以在他第三次模仿作案中,也未出現(xiàn)強jian行為。那么誰能了解到這一事實呢?當年的兇手肯定知道,核心辦案警察也會知道,另外還有誰呢?不僅僅是這些,關(guān)于白秀云一案中所有案件記錄最終都被歸檔秘密封存,除了當年的兇手和核心辦案警察之外,“毒打臉部”“下體塞入蠟筆”,這兩個案件細節(jié)還有誰會知曉呢? 第四,來看看本案兇手在第一次作案中,通過網(wǎng)絡(luò)論壇將案情公之于眾的那個帖子。他在帖子中敘述尸體呈現(xiàn)姿態(tài)是這樣寫的:“尸體呈頭南腳北仰臥姿勢……”這樣一個語句,是不會出現(xiàn)在普通老百姓口中的,它往往出現(xiàn)在報道罪案新聞的記者口中,或者罪案小說家口中,當然還包括警察,又或者熟悉警察工作的人…… 第五,如先前所分析的那樣,兇手對玉山街道非常之熟悉,他應(yīng)該就是本地人。而綜合兇手短時間內(nèi)連續(xù)三起作案的表現(xiàn)看,可以說手法干凈利落,邏輯思維嚴謹,作案訴求表達得基本清楚,具備一定智力水平,是一個典型的有組織型殺手。以往說過很多次,出于本能的自我保護,這種有組織型殺手通常都選擇他們相對了解,但又不暴露他們?nèi)粘;顒臃秶膮^(qū)域?qū)嵤┳靼浮K哉f本案兇手選擇在他生活的區(qū)域,而且是一個非常小的范圍連續(xù)作案,則顯得有些反常,唯一可以解釋的是——他想要影響警方的調(diào)查,或者想近距離觀察和參與警方的調(diào)查,那么誰具備這樣的條件呢?最關(guān)鍵的是,他實時關(guān)注警方調(diào)查動態(tài)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么,以上五點交錯在一起究竟可以指向誰? 其實,在韓印羅列出一個又一個疑問的同時,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也從他腦海中相繼掠過。他相信兇手既然如此迫切地想引起世人的注意,又是如此關(guān)注警方的調(diào)查,說不定他就在他們身邊,那些疑問中的關(guān)鍵詞:急迫、注意度、鳴冤、曉知案情、內(nèi)行的語言、近距離窺視警方辦案……它們交織在一起,會讓誰定格在韓印的大腦中呢?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欣喜在韓印臉龐上現(xiàn)出,顯然他已經(jīng)有了一個名字,但抬手推了推鏡框之后,又陷入凝思中…… 上面的結(jié)論全部來自行為特征分析,缺乏實質(zhì)定罪的證據(jù)。韓印想起幾個小時之前的討論,同樣也設(shè)置一個局,給兇手來個請君入甕?不,太煩瑣!韓印倒是覺得可以試試“前一個策略”,由三十多年前的真兇引出本案兇手,其實也并非不可能! 韓印打開錄音筆,吳斌師傅低沉的聲音在屋子里響起,老人家敘述白秀云一案的畫面歷歷在目,讓韓印不免唏噓…… 白秀云一案,很明顯為熟人作案,整個作案從頭到尾都充斥著怨恨的情緒。 行為特征分析的理論表明:受害者面部遭到正面嚴重攻擊,通常都來自一個熟人兇手;另外,兇手作案后任由院門和房門敞開,而且現(xiàn)場客廳中一片狼藉,死者白秀云的衣物更是被扯碎隨意扔在地上;再加上除去徐宏的一組指紋,另一組屬于兇手的指紋是凌亂的和不加任何掩飾的,等等。由這一系列現(xiàn)場特征可以看出,兇手當時正處于無比憤怒、癲狂和失去理智的狀態(tài)。 接下來,再看兇手的兩個令人匪夷所思、汗毛盡豎的行徑:蠟筆是徐宏送給白秀云的孩子的,非兇手帶至現(xiàn)場,那么其向白秀云下體塞入兩支蠟筆的行徑,應(yīng)該是出于對徐宏的嫉妒。而將白秀云赤身裸體擺在院中秋千上,則進一步表明兇手就身處白秀云的周圍,也許平日里白秀云曾坐在秋千上的畫面,深深刻在他的腦海里,也深深吸引著他,于是在心志瘋狂的狀態(tài)下,竟然戲謔般將那幅讓他印象深刻的畫面重現(xiàn)出來。這一行為特征以及前一個行為,都表露出兇手的不成熟、稚嫩以及情緒沖動,意味著他當時年紀應(yīng)該不大。 最后,再來看兇案發(fā)生的時間點帶來的問題:中午白秀云的男朋友出現(xiàn)在她單位,然后白秀云把他領(lǐng)到家中,并發(fā)生了性關(guān)系,當晚她即被殺害,死亡過程充滿屈辱和怨恨。這一過程表明兩點,兇手肯定處在白秀云附近,還有他正在追求白秀云期間。 先來總結(jié)案件性質(zhì):白秀云一案,實質(zhì)上是一起沖動之下的激情殺人,動機是出于嫉妒和怨恨,那癲狂失去理智的狀態(tài)以及變態(tài)的手法,很可能都是在大量酒精的作用下才出現(xiàn)的。 再來總結(jié)三十多年前的真兇的側(cè)寫:年齡應(yīng)該在20歲左右,肯定比白秀云年齡小,與白秀云不僅相熟,且來自同一個單位,日常生活中經(jīng)常與白秀云有接觸,性格中有一些浪漫氣息…… 現(xiàn)在,真兇好像在韓印腦海里呼之欲出了,他快速敲擊了兩下筆記本電腦鍵盤,進入某官方網(wǎng)站,調(diào)出某個人的人事簡歷。當看到出生年月日時,韓印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隨后開始回味與那個人談話中的每一個細節(jié)……少頃,不知為何,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想到了一個一箭雙雕,不,應(yīng)該是一箭雙魔的計劃。 計劃的第一步是先去趟腫瘤醫(yī)院,接著與吳斌和顧菲菲取得聯(lián)系,然后要試探著與徐陽談一次話,最后他們將共同去一個地方。 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近傍晚了,韓印需要快馬加鞭,爭取在這個晚上讓所有真相都水落石出! 晚上8點,韓印只身出現(xiàn)在玉山街道派出所,他找到正和協(xié)警朱毅下棋的徐陽,問是否知道街道主任陳輝的住處。徐陽表示街道“最高長官”的家他當然認識,于是韓印故作謹慎地表示,陳輝很可能就是三十多年前殺害白秀云的兇手,希望徐陽即刻帶他去陳輝的住處,對其進行試探性的問話…… “怎么就你一個人,吳隊和你們支援小組的其他人呢?”徐陽滿臉狐疑,打量著韓印問。 “哦,吳隊的師傅,也就是原刑警隊老隊長剛剛?cè)ナ懒?,他去幫著料理后事無暇分身,支援小組的其他同事,也跟著過去慰問家屬了?!表n印從容地說。 “那就咱們倆去,會不會不夠穩(wěn)妥,畢竟那可是一個三十多年前的變態(tài)殺人狂?”徐陽皺著眉頭,謹慎地問道。 “那就叫上幾個所里的民警一塊兒吧?!表n印左顧右盼地說。 “還幾個?你看看所里現(xiàn)在有人嗎?今晚有掃黃任務(wù),哪有多余的人手??!”徐陽扭頭指了指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棋盤、貌似在琢磨棋局的協(xié)警朱毅,“要不我?guī)纤グ???/br> 韓印掃了一眼協(xié)警,有些不太情愿地說:“那也行吧,總歸多個人手多份力量?!?/br> “你們等我一下,我去趟廁所。”出發(fā)前,協(xié)警朱毅做出尿急動作,快步朝廁所方向跑去。 一刻鐘之后,徐陽和協(xié)警朱毅引著韓印,敲開街道辦主任陳輝的家門。 韓印打量著客廳里豪華的裝潢,嘴里“嘖嘖”感嘆著:“這房子裝修得太漂亮了,怎么,就您一個人住嗎?” “哪兒啊,岳母最近身體不好,我愛人回娘家去照顧兩天,女兒在北京工作,一年難得回來幾趟。”陳輝笑盈盈地招呼三人落座,道,“你們找我,還是與秀云的案子有關(guān)?” “對?!表n印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淺笑,說,“想問一下,當年你與白秀云的關(guān)系如何?你們在一個科室工作,每天朝夕相處,感情應(yīng)該很不錯吧?你是不是很喜歡她?” “你……你什么意思?”陳輝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語氣生硬地問,“你懷疑我殺了白秀云?” “事實上你就是那個殺人兇手!”韓印心里已經(jīng)很確定陳輝就是兇手了,顧及隨后的計劃,不想過多周旋,便毫不客氣、針鋒相對道,“我登錄過你們街道辦的官方網(wǎng)站,查閱了你的簡歷,發(fā)現(xiàn)你出生于1960年,也就是說案發(fā)時還不到20歲,這很符合我對兇手年齡的側(cè)寫;并且你與她同在一個單位,又是同一個科室,彼此經(jīng)常密切接觸,以至于你對她心生愛慕等,這些都符合我對兇手的側(cè)寫?!?/br> “行啦,別胡說八道了!”陳輝從椅子上“噌”地躥起來,高聲怒喝道,“你的什么狗屁側(cè)寫我不懂,但我知道你現(xiàn)在正在明目張膽地誣蔑一個國家干部,我要向你的上級投訴你!” “哼!你知道你的破綻在哪兒嗎?”韓印哼了一聲,淡定地繼續(xù)說道,“你不該在描述一個殺人現(xiàn)場時表現(xiàn)得那么享受,當然那還不是最致命的漏洞——‘不圖財、不圖色,愣是把人殺了,還把人放到秋千上……’你應(yīng)該記得,這番話是你上次對我們說的吧?你一定想不到,說出這番話就等于向我們表明了你就是兇手的事實!”見陳輝愣著神沒有反應(yīng),韓印輕蔑地笑了一下,道,“你好像還是未明白你錯在哪兒了。那我就解釋給你聽。白秀云一案,警方封鎖了所有與案情有關(guān)的信息,包括結(jié)案后也未向社會通報,所以幾乎所有聽說過那起案件的群眾,都想當然地認為她是被先jian后殺的,甚至連大部分警務(wù)人員也是那樣認為。但事實上兇手在與白秀云爭執(zhí)的過程中,已經(jīng)失手掐死了她,沒有來得及實施強jian行為,而這一點恐怕只有最核心的參與辦案的警員和兇手才了解,你又是怎么知曉的?” “我……我……”陳輝一時語塞,神色有些慌亂,但稍微支吾了一會兒,又突然瞪起眼睛沉著地說,“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沒太注意措辭!不過,就算是我說的,就一定能證明我是兇手嗎?如果真想抓我,那就麻煩你拿出實在的證據(jù),你有嗎?沒有就趕緊給我滾出去!滾,你懂嗎!”說到最后,陳輝聲色俱厲,情緒異常激動,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冤屈似的。 此時,一直默默注視韓印與陳輝對話的協(xié)警朱毅,突然從沙發(fā)上站起,他走向陳輝看似要勸慰一番,卻突然繞到陳輝身后,一只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扣住他的脖頸,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把明晃晃的鋸齒形匕首,抵到陳輝的咽喉處。 “你知道嗎?有意思的是,他們需要證據(jù),而我不用,我可以直接對你進行宣判,而且是死刑,即刻行刑!”朱毅冷笑一聲道,臉色極為陰沉。 “你……你是……”陳輝被突然的局勢轉(zhuǎn)折弄蒙了,但很快就醒悟過來,他僵著身子,聲音有些變調(diào)地說,“你……你是白秀云的兒子?” “對,是我?!敝煲阍陉愝x耳邊吹著氣,陰森地說,“你不是喜歡我母親嗎?恭喜你,你快要和她團聚了!” “小楓,你父親姓何,我記得你叫何小楓,我真的很喜歡你母親,但她竟選擇那個又矮又胖的臭賣貨的。那晚我氣急了,喝了好多酒,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才失手殺了你母親。我知道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沒用了,我也確實死不足惜,可你犯不著為了我這條賤命毀了你自己的一生??!還是把我交給政府審判吧,好嗎?”能從一個宣傳干事坐到街道辦主任的位置,陳輝也算城府深厚,眼見自己可能隨時命喪于朱毅之手,審時度勢后決定還是先保住眼前再說,也只好承認自己就是殺死朱毅母親的兇手。 朱毅一陣狂笑,眼角卻溢出淚花,他用略帶哽咽的語氣說道:“從記事起,我就是一個孤兒,而且反復(fù)在做著一個夢,夢見一個男人騎在女人身上,一只手惡狠狠地掐著女人的脖子,另一只手猛勁地抽打著她的臉頰,直到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但他仍不愿就此罷休,竟然抽出放在茶幾上的兩支蠟筆,朝女人下體插去,還扒光她的衣服,將她抱出了門…… “一次又一次,場景是如此清晰,可我就是無法看清那男人的模樣,我總是在極力辨清男人的相貌的時候,突然驚醒。我問過奶奶很多次,為什么我總做那樣的夢?但奶奶一直回避,直到她因病即將去世時,在彌留之際才告訴我那其實不是夢,可能是我幼兒時期的一段記憶。她告訴我,出現(xiàn)在夢中的是我的mama,在我3歲的時候被殺害了,尸體還被擺到院子中的秋千上……知道嗎?從那時起,我就隱隱覺得兇手仍逍遙法外,否則為什么母親的魂魄總是牽絆著我?后來,我回到這座生我的城市,當我確認了我的直覺便開始找你,甚至為了找到你,不得不殺害三個無辜的生命,你覺得我會放過你嗎?” “等等!朱毅你別沖動。”韓印沖朱毅擺擺手,示意他要冷靜,“回答我一個疑問吧。徐陽知道父親是冤枉的,是因為你母親被殺那晚,他雖然發(fā)著高燒,但很清楚地記得父親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只是當年的辦案人員鐵了心要讓他父親做替死鬼,所以對他的證詞置之不理??赡阌质窃趺粗滥隳赣H不是被他父親殺的?” “也算是緣分吧!”朱毅沖著徐陽擠出一絲笑容,解釋說,“我從外地回到這兒,起初只想讓梁艷幫著找份工作,因為聽奶奶說母親生前和她很要好,曾經(jīng)還給奶奶寄過錢,是個可以投靠的人。后來在接觸過程中,聊起母親的案子,她提到你父親,說她了解我母親和你父親之間的關(guān)系,當時已經(jīng)非常確定了,你父親根本不可能因索愛不成殺死母親。還說,為此她曾特意跟當時辦案的警察強調(diào)過,但沒人搭理她。于是,我暗暗發(fā)誓,一定要把真兇挖出來,為母親雪恨。我相信母親一直托夢給我,也是為此!后來,也許就是天意,陰差陽錯,梁艷托關(guān)系給我找了份協(xié)警的工作,竟然讓我們兩個冤魂的下一代,走得這么近?!?/br> 聽罷朱毅的訴說,徐陽臉上現(xiàn)出一絲苦笑,說:“兄弟,既然咱們有緣分,就聽哥一句,把刀放下,你的這種復(fù)仇方式,相信你母親和我父親地下有知,是不會接受的。再說,你真的以為你今天可以得逞嗎?” 徐陽說著話,緩緩走到房門口,打開門,只見吳斌、顧菲菲,還有杜英雄和艾小美相繼擁進屋中。又是杜英雄沖在最前,他左手托著持槍的右手,瞄準朱毅,厲聲說道:“聰明的現(xiàn)在把刀放下,也許你可以看到真正的兇手得到審判,否則你只能帶著遺憾去見她了!” “放下刀!快點放下刀!” 幾支黑洞洞的槍口齊齊瞄準了朱毅,朱毅扣著陳輝的脖子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幾步,沖著徐陽吼道:“竟然是你配合他們在陷害我?你忘了你父親的冤屈了嗎?” “不會忘,我和你一樣也無比痛恨當年那些壞警察和兇手,但我是警察,當然即使我是一名普通公民,我也希望通過法律來解決問題,用仇恨的方式永遠也無法真正驅(qū)趕仇恨,它只會灼傷我們自己。醒醒吧,別再錯下去了兄弟!”徐陽誠懇地開解道。 “是你對不對?是你破壞我的計劃對不對?”朱毅見徐陽不可能和他站在同一陣線,更加惱羞成怒,他有些瘋癲地沖韓印吼著,“說,說,該你回答我了,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說?。≌f??!” 韓印笑了笑,淡淡地說:“我剛剛對陳輝撒了個謊,其實了解案件隱情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白秀云的兒子——你。你當時還小,無法表達和理解所看到的東西,但它們卻深植在你的記憶中,并會伴隨你的一生。這也許就是你的命運,你沒得選擇,但你可以選擇與徐陽一樣,期待有一天可以用法律去懲罰真正的兇手??墒悄銢]有,你選擇了以暴制暴,便注定你永遠活在黑暗中。 “其實關(guān)于你,我去趟醫(yī)院便知道了你的身份。我看了你的病例,你患了‘肺纖維化’,這是你的家族遺傳病,我們先前了解到你父親便死于該病。其實這種病,發(fā)病期通常在50歲之后,可不知為什么你們父子倆會發(fā)病這么早。據(jù)你的主治醫(yī)生說,你的病情已經(jīng)到了末期,大概只有半年的時間,而確診的日期是在三個多月之前,這就與作家張松林和你在論壇上交流的時間吻合,于是我就知道你作案的動機了——你通過模仿兩起最著名的變態(tài)案例,成功把國內(nèi)頂尖的偵破團隊吸引到長田來,接著再把案件方向引到你母親身上,最終目的是想通過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幫你找到兇手,然后你就可以施以私刑,在離開人世之前,為母親復(fù)仇了!” “好吧,就算你洞悉了所有,但也改變不了結(jié)局,從一開始我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所以他還是得死!”朱毅面目猙獰,冷冷說道。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表n印抬手指了指陳輝,逼向朱毅,“我很確定,你刺下刀的時候,我同事的槍也會響,我也很確定,你無法躲過那一槍。但陳輝就不同了,我們在樓下已經(jīng)為他準備了救護,就是說也許你絞盡腦汁、窮盡手段設(shè)置的局,到最后只是搭上你自己的命而已。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就像你的兄弟徐陽和我的同事說的那樣,把他交給法律,以法律的名義為你母親復(fù)仇不是更完美嗎?我知道,我的建議可能背離了你的初衷,你與生俱來的仇恨,不會因為我的幾句話而化解,但請想想你的母親和梁艷阿姨,她們是這場噩夢中最最無辜的兩個人,如果此刻你刺出手中的刀,她們就變成幫兇,將永遠與你的恥辱釘在一起。你希望是這樣嗎?你希望有人說,是你母親的冤魂在鞭策你殺人嗎?你希望有人說,梁艷用她的死來配合你的復(fù)仇嗎?我相信你站在母親墓碑前的淚水是真摯的,你殺害梁艷阿姨的時候,你的心也在滴血,來吧,放下刀,站在法庭上,把這一切告訴世人……” “當”,一聲清脆的響音,出現(xiàn)在踏入地獄的門口的,不是槍聲,而是利刀落地的聲音。朱毅放開陳輝,慢慢蹲下去,捂著臉頰,號啕大哭;而陳輝身子一軟,癱倒在地板上,瑟瑟發(fā)抖,褲子底下大小便失禁,猶如一只喪家之犬。 徐陽緩緩走到朱毅身前,蹲下身子,緊緊擁抱住他…… 隨著朱毅以及陳輝的招供,籠罩在長田市百姓心頭的陰霾被徹底驅(qū)散,不僅“4·7”案勝利告破,而且連帶三十多年前的白秀云被殺一案,也一并真相大白。長田市警方上上下下一片歡欣鼓舞,但現(xiàn)任局長周海山卻從公眾視線中黯然消失了。由于當年參與制造了徐宏的冤案,他已經(jīng)被上級有關(guān)部門暫免職務(wù),正在接受進一步調(diào)查,可以想象,等待他的將會是法律的嚴懲。 參加完吳斌師傅的追悼會,韓印和顧菲菲以及杜英雄、艾小美便趕赴機場。由于目的地不同,而韓印返校的航班又起飛在前,所以場面便是顧菲菲帶著兩個小跟班送別韓印。 幾日的親密相處,艾小美、杜英雄已經(jīng)對韓印產(chǎn)生深深的崇拜和依戀,分別時刻便顯得依依不舍,拉著韓印東一句西一句說個沒完,顧菲菲插不上嘴只好在一邊微笑。好在艾小美還算有眼力見兒,覺得差不多了,偷偷踢了杜英雄幾腳,把他拉走了。 看著倆孩子一邊斗嘴一邊走遠,顧菲菲沖韓印伸出手,柔聲說:“合作愉快,一路走好!” “下次有需要,你隨時召喚,我保證隨叫隨到。”韓印輕輕搖搖顧菲菲的手微笑著說。 先前一起辦案時,大家都繃緊神經(jīng),心思全放在案子上,彼此交流起來特別自然順暢,可這會兒松懈下來,氣氛便有些尷尬了。放開手之后,兩人都有些不自然,左顧右盼,一時無語。沉默了一會兒,顧菲菲說:“你和葉曦發(fā)展得怎么樣了?” “根本沒開始過,又何談發(fā)展!”韓印低頭看著腳尖,淡然輕嘆道,然后扭過頭望向機場大屏幕,“好了,我該進去了,你多保重!” 見韓印不愿深入話題,顧菲菲便也識大體地說:“嗯,你也是?!?/br> 望著韓印的身影在視線中逐漸遠去,顧菲菲眼神癡迷,喃喃自語:“知道嗎?和你再合作的感覺真好!” 才剛分別,顧菲菲便開始期待與韓印下一次的見面,只是那必然伴隨著慘絕人寰的兇案發(fā)生! 現(xiàn)代社會里,保護一個死去的人,是在保護我們活著的人,保護我們的道德情感、倫理觀念和公序良俗不受傷害。 ——陳興良 第一章 詭異失蹤 8月,驕陽似火。 炎炎的烈日下,20歲的青年許健,正在父母的果園里幫著摘果子。眼瞅著汗水順著兒子英俊的臉龐滑落下來,浸透了衣衫,做母親的心中不舍,便勸兒子先回家歇著去。許健推托著,表示自己不累,但父母堅持,懂事的許健一想反正快到中午了,就先回去張羅午飯吧,那樣父母進家里就能吃上現(xiàn)成的,便順著父母的意思先行回去了。 許健是兩口子的獨子,聰明懂事,品學(xué)兼優(yōu),暑假過后就該讀大四了。還沒畢業(yè)已經(jīng)有好多單位搶著錄用,做父母的心里自然為孩子感到驕傲,當然就嬌慣一些。他們認為兒子將來是做大事的人,所以不舍得他到果園里幫忙干又臟又累的農(nóng)活……望著兒子充滿青春活力的背影,兩口子的眼神里都充滿欣慰和慈愛,可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一別,竟是永別! 子夜,一盞孤零零的院燈,發(fā)出微弱的光亮,投射在一戶農(nóng)家局促的小院中。 院子中間搭著葡萄架,葡萄架下擺著一張辨不出本來顏色的長條木桌,上面仰躺著一名赤身男子,不,準確點說應(yīng)該是一具白晃晃的尸體。一個眼含殺氣的男子,手持一把鐵斧,正在專心致志地肢解他,兩條大腿剛剛剁下,接下來鐵斧揮向手臂…… 不遠處,一只黑色大狼狗搖著尾巴蹲坐著,眼睛緊緊盯著它的主人,偶爾主人隨手扔出一片碎rou或者一塊碎骨,便會引起它的一陣sao動。就這樣,伴隨著惡狗的吠叫,銹跡斑斑的鐵斧,一次次有力地落在尸體上,而這其中不時還夾雜著一陣陣帶著滿足與陰森的獰笑聲。 一群烏鴉在小院上空盤旋,發(fā)出詭異的叫聲,血腥的吸引,讓它們顯得異常焦躁…… 刑事偵查總局,重案支援部。 顧菲菲接過重案支援部負責(zé)人吳國慶遞過來的一份案件卷宗,面色即刻凝重起來。 卷宗記錄的是一宗連環(huán)失蹤案:由2008年至今,地處我國西南邊陲的一個小鎮(zhèn)上,有8名青少年在幾乎相同的區(qū)域陸續(xù)失蹤。最后一起案件,發(fā)生在三天前,失蹤者是一名回村度暑假的大三學(xué)生,而這已是當日第二起案件。當日早些時候,一名16歲少年也告失蹤。由于派出所對該系列案件態(tài)度消極,兩位失蹤者家屬遂聯(lián)合本鎮(zhèn)先前失蹤人員家屬,將事件揭發(fā)到相關(guān)媒體。隨后媒體的廣泛報道,引起當?shù)厥泄簿值淖⒁?,并在第一時間成立專案組,同時向重案支援部發(fā)出支援請求。 “派出所也太不像話了,簡直不拿老百姓的性命當回事?。 鳖櫡品扑λκ稚系木碜?,一臉慍怒地說,“如果對案件給予足夠重視,恐怕就不會出現(xiàn)這么多失蹤者!” “說得是,一定要對這部分人做嚴肅處理!”吳國慶沉著臉,聲色俱厲。但轉(zhuǎn)瞬,語氣有所緩和,說:“說句實在話,很多時候,當回顧一些變態(tài)連環(huán)案件時都會發(fā)現(xiàn),其實兇手作案手段并不高明,而且特征和規(guī)律都非常明顯,完全可以在案件起始階段便將他消滅掉,可總是因為基層辦案警員的疏忽和懈怠,案情愈演愈烈。不過,話說回來,也不能把責(zé)任完全推到基層工作的同志身上,他們面對的環(huán)境確實比想象中的要復(fù)雜和惡劣,尤其一些經(jīng)濟不發(fā)達地區(qū),人口外出流動情況比較密集,對失蹤報案的性質(zhì)就更加不好判斷了。更為關(guān)鍵的是,很多基層警員對‘變態(tài)殺手’這個稱謂相當陌生,可能有些人干了一輩子警察也未必經(jīng)歷過,所以他們對這樣的案件缺乏敏感度和警惕性也是可以理解的。這也正是咱們支援小組存在的原因,就是要在第一時間出現(xiàn)在對此種案件偵破力量薄弱的地區(qū),所以你現(xiàn)在要認真考慮下,該怎么辦這宗案子?!?/br> “怎么,您想把這案子交給我的小組?”未等吳國慶表態(tài),顧菲菲帶著一絲猶疑的口氣,接著問道,“我想您也估計到了,時間跨度這么長,恐怕失蹤者早已遇害了,所謂的連環(huán)失蹤案,實際上已經(jīng)演變成涉及8名受害者的連環(huán)殺人案。還是原先那句話,這么大的案子只有我?guī)莻z孩子去,當?shù)鼐綍粫J為咱局里不夠重視他們?” “我也還是那句話,我相信你的能力!”吳國慶面帶誠意,殷切鼓勵道,“盡管放開手腳去辦,咱支援部向來重視的是能力和品質(zhì),咱們只用成績說話,更何況這次還有韓印老師協(xié)助你!” “您是說韓印老師也去?”顧菲菲沒想到吳國慶會主動提起,對她來說是正中下懷。 “對,他辦的‘連環(huán)虐童案’卷宗我看過了,真是忍不住為這個年輕人鼓掌,只用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讓隱藏多年的兇手顯形,實在太了不起啦,所以這回你一定要帶上他!”吳國慶面露賞識地說道。 “好,我會跟他協(xié)調(diào)?!鳖櫡品菩闹幸魂嚫`喜,但面上還是如往常般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