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接近十一點的時候，除夜鐘正式敲響。十余名僧侶合力蕩起鐘錘，撞擊巨大的古鐘。雄厚深遠(yuǎn)的鐘聲霎時蕩開，帶著滌蕩靈魂的力量在夜空中層層滌蕩。

    沒有滿天煙花，京都以屬于自己安定沉穩(wěn)的姿態(tài)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連帶著，沈橘感覺自己內(nèi)心也格外平靜悠遠(yuǎn)。

    從人潮中退出來，大概是怕她走丟，謝行舟自然而然牽起她的手。溫?zé)崾终聘沧∷?，周遭燈火落進(jìn)他眼里，像是有碧天星辰皎皎。去清水寺初詣的路上，沈橘趁機(jī)吃了章魚小丸子和大阪燒填肚子。謝行舟不吃這些，任勞任怨幫她跑腿。

    臨近十二點的時候下起小雪，山下排隊的人群在白色飄雪中倒數(shù)，最后爆發(fā)出一陣歡呼，彼此祝賀新年。

    看著熱鬧的人群，再抬頭去看身邊的謝行舟。異國他鄉(xiāng)的跨年夜，明明下著雪，因為他在身邊卻不覺得冷。小雪落在他發(fā)梢和肩頭，很快消融無痕，像一個綺麗輕柔的夢境。

    新年快樂！沈橘看著他的眼睛，發(fā)自內(nèi)心向他祝福。謝行舟輕輕笑了一聲，抬手拍拍她的頭。

    最后排到清水寺參拜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凌晨兩點，投擲硬幣后搖一搖神壇前的鈴鐺，再拍拍手許下愿望，鞠躬，完成一整套參拜禮。

    沈橘已經(jīng)困了，再加上地上有些滑，從側(cè)面下樓梯的時候險些摔倒。謝行舟接住她，然后順著一帶，將她整個人攬進(jìn)懷里。

    溫?zé)岬捏w溫突然將自己籠罩，沈橘愣愣趴在謝行舟胸口，想起身的時候，又被他壓著后腰按回去。

    身體更緊地貼在一起，黑色大衣隔絕了寒意，只能聽見謝行舟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隔著胸腔傳來。

    大約是這個夜晚實在夢幻得有些不真實，沈橘沒有推開他，任自己的臉頰一點點泛起不自然的紅來。謝行舟收緊橫在她腰間的手臂，也是這時候，他遲來的祝福才緩緩在她耳際響起：

    新年快樂。

    沉穩(wěn)中帶著磁性的聲音，如萬有引力一樣帶著致命的吸引，是她最愛的聲音。

    沈橘伸手抓住一點他的衣擺，輕輕點了點頭。

    知恩院的鐘聲，清水寺的小雪，夢一樣的跨年夜。還有謝行舟溫柔到不真實的一聲新年祝福，都構(gòu)成她后來對于京都的印象。

    排了一晚上隊，還打算去看日出的沈橘實在不行了，回到Xanadu倒頭就睡。謝行舟替她整理好衣物，拎過椅子在床頭坐下，靜靜看了她一會兒。

    說實話他也已經(jīng)很久沒參加過跨年活動?？缒陮λ麃碚f不是特別需要儀式感去紀(jì)念的一天，他也不喜歡人山人海的地方，但陪她一起跨年，還不錯。

    大概跨年的儀式感本身，就在于何時何地和誰一起度過。

    伸手撩開她額前垂下的幾縷碎發(fā)，又碰碰她軟乎乎的臉頰?？吹贸鰜砩蜷偈钦娴睦哿耍蝗灰膊粫偦貋砭退眠@么沉。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覺得她可愛的呢？

    也許是因為《玻璃世界》，對她一直有莫名的好感；也許是因為她對配音的執(zhí)著，讓他覺得有趣；也許是因為她異想天開提出帶他去吃蒼蠅館子時，從她身上感覺到的人間煙火氣。

    也許并沒有那么多為什么，只是因為她像柑橘類食物一樣充滿甜美的氣息，調(diào)動著他本能的占有欲。

    天然的吸引，又在一點一滴相處中發(fā)現(xiàn)不一樣的她。回過神的時候就喜歡上了。

    只不過，她看起來不像是能迅速開竅的樣子。

    真是欠你的謝行舟無奈搖頭，手指輕輕在沈橘額前點了幾下。

    起身走出主臥，謝行舟才拿出手機(jī)翻了翻。掠過一眾新年祝福消息，視線落到何覓的名字上，深棕色眼瞳中的視線陡然暗下去。

    點開對話框，對方先是祝他元旦快樂，緊接著一頓炮轟問他為什么又鴿了治療，到底有沒有把他的病當(dāng)回事。

    謝行舟煩躁地嘖一聲，直接關(guān)掉對話框，選擇無視比他本人還急的何覓。

    外人眼中他的病無疑是攸關(guān)他本人和整個謝氏的大事，若換個人，恐怕比何覓還著急。然而只有他自己明白，這些年的束縛早讓他喘不過氣?，F(xiàn)在這種情況也好，他并不打算積極配合治療。

    深深吸一口氣，謝行舟將視線眺向窗外。明明應(yīng)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天邊卻被跨年夜的燈火暈開光亮，讓人感覺不到寒意。

    看著天際的微光，謝行舟垂眸，唇角忍不住揚(yáng)了揚(yáng)。從很多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新的一年啊

    回國后謝行舟直接讓司機(jī)去沈橘家。沈橘明明沒怎么購物，走之前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逛街時看過的東西幾乎都被謝行舟給買了回來，包括那一身繁復(fù)的和服。

    行李瞬間暴增，僅憑她是不可能把這些東西搬回家的，于是乖乖接受謝行舟的安排。然而到樓下的時候問題來了，如果謝行舟提出幫她把東西搬上去應(yīng)該怎么辦？

    讓他幫忙，總不可能到家門口了都不讓他進(jìn)去坐一坐。倒是有電梯，可以只讓謝行舟幫她把行李拿到電梯前，不過這樣又有用完就扔的嫌疑。

    沈橘正糾結(jié)著，謝行舟倒是毫不避諱直接提出要求。他交疊著雙腿，一手搭在椅背上，看起來閑散又隨意的模樣：不請我上去喝杯茶？

    呃沈橘糾結(jié)地用手指撓撓臉頰，先不說她家一居室的面積，她走之前匆匆忙忙收拾行李還沒來得及打掃衛(wèi)生，也不知道內(nèi)衣什么的有沒有亂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