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而墨君琰,他身為純陽之體,性格堅韌,一心想要依靠自己的修煉和歷練往上走,就更不會對這些雙.修甚至采.補功法有研究了。 采.補人和被采.補人都不知曉這其中的陰損之事,而或許會知曉此事的玄青道君,在那種情形之下,他要保的,只是墨君琰一人而已,對沈諾,他只要做到保他筑基即可,這些暗地里的手段,和沈諾可能會受到的根基虧損,他當然也不會說。 而沈諾的根基虧損這般厲害,除了被采補,就是因著墨云衣那時自顧自的阻斷沈諾的第一次筑基了。 筑基原本就是大事,是修士與凡人最大的不同。墨云衣強行阻斷沈諾筑基,又不曾及時為他療傷,沈諾要是半點影響都不受,那才是天大的怪事。 賀蘭公子面上笑容越發(fā)深,心中也越發(fā)的咬牙切齒。玄青道君的一番作為,他自然可以理解??墒抢斫鈿w理解,這種事情,一旦發(fā)生在了他唯一的子嗣身上,就讓人毫無理智可言了。 沈諾根基被毀損的厲害,賀蘭公子縱然是單一水靈根,所能做的,也只是修復(fù)根本,讓沈諾的靈根在長期的修煉過程中再自行修復(fù)。 而這一修復(fù),就持續(xù)了十天十夜。 賀蘭公子收功之時,恍惚之間,竟有些慶幸,如果不是沈諾修煉的是誅情訣,而誅情訣的進階,大多是與七情六欲的斬斷有關(guān),再加上沈諾又是天靈之體,身體從未被凡俗食物沾染,大概沈諾的修為進階,就不可能像現(xiàn)在這般,進行的這么順利了。 沈諾正盤膝坐著。 他想,他終于明白,為何那些有師父,有長輩扶持的人,為何會在修真路上走得更遠了。他原先只當自己的靈根根基毀損,除非結(jié)丹或結(jié)嬰,這根基一輩子大概也就這么毀著了,結(jié)果賀蘭公子一探,他才知曉,雖然他的根基毀損的厲害,可也不是完全不能補救的。 賀蘭公子以化神期的修為,端坐在他身后,向他的丹田里,接連不斷的輸入了十天十夜的水靈力,水靈力溫和滋補,一入丹田,沈諾就覺得一派舒暢。 十日畢,沈諾運行全身靈氣之時,果然覺得比之前順暢許多。 他剛要起身道謝,就聽賀蘭公子阻止道:“你再鞏固一下修為,無憂秘境,你隨時可以去?!?/br> 沈諾這才頓住不動。 賀蘭公子吞下一顆丹藥,稍稍打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沈諾看了一會,想到自己從司天府,那縷神識那里得到的丹道傳承,過了片刻,就想到自己可以回報賀蘭公子何物了。 賀蘭公子離開之后,就來到了院中,然后就看到了笑得一臉猙獰的歐陽,還有一個冰塊臉的男修。 那男修見他一出來,愣了片刻,便上前躬身拜道:“晚輩墨君琰,見過賀蘭前輩?!?/br> 賀蘭公子一撩衣擺,端坐在石凳上,似笑非笑的看著毫不猶豫就拜向他之人,一抬手,就讓他站直了起來,笑道:“當不起?!?/br> 墨君琰順勢起身——事實上不起也不行,元嬰期的修為,在化神期面前也是不夠看的。即便他是雷火雙靈根,而對方僅僅是單一水靈根。 “賀蘭前輩,小九他,可好?”墨君琰不是很善言辭,見賀蘭公子出來,沈諾卻沒有人影,遲疑了一會,便開口詢問了。 賀蘭公子笑意更深了。 “小九?諾兒他,是賀蘭家人。” “他不會回賀蘭家的?!?/br> “……你如何知曉?賀蘭家大勢大,諾兒只要肯回去,我賀蘭家,就可以任由他娶妻生子,就是想公然娶夫侍,也未嘗不可。”賀蘭公子手中的扇子,被他越搖越快。 墨君琰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小九所修功法,乃誅情訣。誅情自在,無所束縛,天地之間,唯己而已。小九既然已經(jīng)斬斷親情,那么便不會被親情所束縛。依照賀蘭前輩所言,回歸賀蘭家主,對小九的確有好處,可是相對的,他也無法擺脫親情的束縛。這種事情,小九是不會去做的?!?/br> 墨君琰字字句句都是從沈諾的角度去分析,可是賀蘭公子卻是越聽越不爽了。 他干脆不說這件事,反而咬牙道:“此事暫且不提,汝可知,諾兒的靈根根基,虧損的有多嚴重?” 墨君琰對此不是不愧疚的,只是有些事情,并非是他感到愧疚,就能去改變的。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做出承諾,努力去完成。 “晚輩會盡我所能,彌補采補一事?!?/br> 賀蘭公子哼了一聲,“彌補?采補一事暫且罷了,諾兒既然與玄青道君達成了協(xié)議,自愿將自己送予你采補,那件事情——并非是你的錯?!?/br> 然后他話鋒一轉(zhuǎn),聲音都凌厲了起來,“可是,諾兒從未見過云衣仙子,那云衣仙子都能那么暴力的破壞諾兒筑基一事,這件事,又如何說?長兄為父,你既是云衣仙子的兄長,那么,這件事,我問你倒也不算錯?!?/br> 墨君琰怔?。骸百R蘭前輩的意思,是云衣阻了小九筑基?這不可能?!?/br> “諾兒第一次筑基之時,那么要緊的關(guān)頭,你那妹子,都能為了你,強行打斷諾兒筑基,將他丟上飛行法寶,就趕去救你。墨君琰,你倒是有一個好妹子!” 墨君琰心頭亂糟糟的。 他此刻才知道,墨云衣竟然是強行阻止了沈諾筑基。 他忽然想到之前墨云衣危在旦夕,傳訊讓他去營救之時,沈諾對他的叮囑——如果不是沈諾的特意叮囑,他想,他大約真的會以暴制暴,不把那幾個魔修放在眼里,那樣的話,他恐怕根本救不會來墨云衣。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沈諾的提醒,墨云衣現(xiàn)在恐怕早就沒命了。 墨云衣也好,他也好,多多少少都算是欠了沈諾的因果。只是墨君琰并未來得及將這件事告知墨云衣,墨云衣反而直接壞了沈諾的第一次筑基之事,損毀沈諾的靈根。 墨君琰面上青青白白。 這倒也不奇怪,一方是他唯一的妹子,一方是他心心念念之人,兩方面都是他所在乎的,他當然難以抉擇。 賀蘭公子當然明白這件事難以選擇。可是他卻是沈諾的父親,他不用選擇,就知道自己要站在哪一邊。 “本尊不管你到底要如何抉擇,只是未有結(jié)果之前,你不許再來見諾兒!”賀蘭公子從袖口處掏出一只哆嗦著的雪狐,還有一只昏睡的小狼,一齊丟給了墨君琰,“拿著你的東西離開這里,就算諾兒不認本尊,本尊也是會認諾兒的,你能給他的東西,本尊一樣能給!” 說罷,賀蘭公子雙手手指微動,也不見有什么掐訣的動作,兩手之間,便涌上了無數(shù)白色的靈氣,不過片刻,那白色靈氣就變成了一根一根尖細的白色冰棱,齊刷刷的擊向墨君琰! 墨君琰腳步動也不動,只將雪狐和小狼納入靈獸袋中,本人卻是直挺挺的站著,受了這無數(shù)根的冰棱一擊! 冰棱入骨,寒氣逼人。饒是墨君琰是雷火雙靈根的純陽體質(zhì),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可是他還是不肯離開。 他很清楚,只要他現(xiàn)在走了,那么不管事后他做了怎樣的抉擇,至少在沈諾面前,賀蘭公子都盡可以抹黑他了。 他不能走,必須留在這里。 賀蘭公子卻是更加的看墨君琰不順眼了,手指微動,他還想再用陰屬性的冰棱去折騰墨君琰,歐陽卻直接攔住了他。 “十七何必如此辛苦?你看不慣他,便讓他在我的小秘境里走一遭,是福是禍,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了?!?/br> 歐陽道君的小秘境,自然不是一般人能順利闖過的。就算是有人有幸闖過了,也極少有人不傷根基。 賀蘭公子在歐陽面前動手,就是打得這個主意,此刻一聽,便立刻對墨君琰揚眉道:“你可愿去?” ☆、65·心機 可愿去? 墨君琰心中苦笑,他現(xiàn)在,根本沒得選擇。 就像墨云衣以金丹期的修為,強行將沈諾擄走,又不得不妥協(xié),和玄青道君達成協(xié)議,將自己送予他人采補一般,沈諾沒得選擇,而墨君琰,一來是因著補償?shù)男乃?,二來,則是想要討好眼前的賀蘭公子,沈諾的父親。因此,他也沒得選擇。 他對沈諾是有愧疚,可是愧疚之外,他更多的,卻是想要和沈諾共踏修仙路的想法。 他心中是真的歡喜著那個少年。 那種歡喜,來得悄無聲息,待他發(fā)現(xiàn)之時,已然是情根深種,非他不可了。 墨君琰年少之時,也不是沒有想過雙.修之事。只是那個時候,他心中最滿意的雙.修道侶,應(yīng)當與他資質(zhì)相當,修為相當,兩人無需琴瑟和鳴,卻也要能舉案齊眉方才圓滿。 當然,最重要的,對方最好是個好生養(yǎng)的。修士子嗣緣向來差,可是墨君琰一家只剩下他和墨云衣了,墨云衣又是玄青道君唯一的血親后代,便是墨云衣將來有幸得子,那也必然是要被分到玄青道君那一脈,而墨君琰除非自己得子,后代什么的,那就別想了。 墨君琰當初想得很認真,計劃很圓滿,甚至想著,一旦結(jié)嬰,就找個符合他要求的女修結(jié)為伴侶好了??墒鞘碌脚R頭,他才發(fā)現(xiàn),先前的那些打算和想法,在那個少年面前,統(tǒng)統(tǒng)都不管用了。 他看上的那個少年,資質(zhì)不錯,可是卻為欲蠱所累;年少俊朗,可是修為卻與他差了不是一星半點;至于好生養(yǎng)什么的,那更是沒譜的事情了,因為他看上的人,是個明明白白的男修,壓根就生不了娃。 沈諾雖好,墨君琰以為,面對這樣一個超出他預(yù)想的人,他應(yīng)該要猶豫的??墒撬诎l(fā)現(xiàn)自己心之所向之時,卻是半點猶豫都沒有的,就決定要這個少年,來做自己的雙.修道侶了。 至于資質(zhì)相當,修為相當,還有什么好生養(yǎng)什么的,那是什么?和他有甚么關(guān)系? 墨君琰一心認定了沈諾,此刻被賀蘭公子為難,更無半點退縮之意。 只是,他到底心疼沈諾,就算賀蘭公子修為高于他,墨君琰仍是道:“能有幸去歐陽前輩的小秘境走一遭,是晚輩之福。至于舍妹之過……一切由晚輩承擔。只是,小九已經(jīng)修煉了誅情訣,且已斬斷親情,還望賀蘭前輩莫要與他為難?!?/br> 因為,為難也是沒有用的。沈諾根本不會認他。 賀蘭公子沉默了一會,直接揮袖趕人。 歐陽道君倒是親自跑去送墨君琰了。 墨君琰對歐陽道君的那一頭白發(fā),直接目不斜視。 歐陽道君見此,多少有了幾分滿意,只是他還是很奇怪:“你既知曉諾兒修煉的是誅情訣,將來必然要斷情斬欲,你又為何要心心念念的守在他身邊?” 這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么? 墨君琰愣了愣,過了好一會,才道:“我知道??墒牵易霾坏??!?/br> 歐陽道君沒聽懂,剛要讓墨君琰解惑時,二人就到了他的小秘鏡。墨君琰直接跳了下去,也就沒人給他解惑了。 然而待到歐陽道君返回,重新見到賀蘭公子之時,他莫名的就想明白了墨君琰的那句話的意思。 做不到的,豈是只有墨君琰一人? 賀蘭公子正一襲白衣,悠悠然斜坐在院中樹干之上,手中還把玩著一只精巧的酒葫蘆,俊顏之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溫潤優(yōu)雅。 見歐陽道君來了,他還沖樹下已經(jīng)看呆了的那人招了招手:“快上來,嘗嘗諾兒親自為我釀的靈酒。” 歐陽道君失神了一會,就立刻清醒了過來,縱身躍上樹干,接過了賀蘭公子拋過來的靈酒,仰頭對唇飲盡,豪氣的一抹嘴,心頭胡亂跳了幾下,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戲謔道:“親自為你釀的?諾兒自見了我們,不是在療傷,就是在鞏固修為,他是從哪里抽.出時間,來特意為你釀的靈酒?” 賀蘭公子臉不紅氣不喘的道:“我們父子連心,心有靈犀,這是諾兒提前為我釀好的,瞧,連味道都是我喜歡的?!?/br> 歐陽道君搖了搖頭,就將怎么折騰墨君琰的事情給說出來了。 小秘鏡畢竟是歐陽道君的東西,雖然不能完全掌握墨君琰進去之后去了哪,具體會遇到什么考驗,可是大致的考驗,他還是能夠掌控的。 “那個墨小子是純陽之體,還是雷火雙靈根,我就將他丟到了陰靈氣占據(jù)上風的陰風谷,陰風谷之后,便是心魔所在之地,自來心魔難闖——墨小子若是心智不堅定,因此而廢了也說不定?!?/br> 歐陽道君說得輕巧,可是賀蘭公子卻清楚,他說的是實話。 而賀蘭公子一開始之時,就是打著要廢了墨君琰的念頭的。 這話說出來無情,可是,對一個害得他的諾兒根基毀損如此厲害之人,他需要有什么情? 玄青道君和墨云衣,可以為了護短,犧牲沈諾的前程,那么他賀蘭十七,又為何不能為了自己唯一的子嗣,去廢了墨君琰? 更何況,他還沒有直接動手去廢了墨君琰,而是給了墨君琰一個考驗而已,過了是墨君琰的運氣,不過的話……呵呵,那與他何干? 那小秘鏡,可是墨君琰自愿去闖的。 就算墨君琰曾經(jīng)護著沈諾,就算墨君琰明知沈諾所修煉的乃是誅情訣,仍舊不愿放棄沈諾,可是,單單憑著兩人之間的修為差距,以及墨君琰的師尊和妹子所做過的那些事情,賀蘭公子就沒想過要墨君琰好過! 賀蘭公子看起來溫潤和煦,可是生在家族子弟眾多的賀蘭世家,若是真的光風霽月,又豈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生存到現(xiàn)在? 平日無事便罷了,一旦事關(guān)他心中牽掛之人,就是他再不想,自小養(yǎng)成的心機,也容不得他不去算計。 他心中慣于算計,自然是習慣性的鉆天道的空子,讓墨君琰自愿去歐陽的小秘鏡闖上一闖,至于事后,墨君琰是不是因著在小秘鏡里受過的磋磨,而心魔纏身,無法進階,甚至是修為倒退,根基毀損,那就和他不相干了。 當然,若是墨君琰能意志堅定的闖過心魔,自此一帆風順,那也與他無關(guān)?!炼嗖贿^是,墨君琰依舊放不下沈諾,甘心來給沈諾斬斷情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