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子炫,不是說這里被炸成瓦礫了麼? 是的,上海光復后,我回來,就命人重新照著老樣子建起來。我回上海任職,軍部要給我建官邸,我沒要,我還是喜歡這里,知道你也一直想回來。他拉著我穿過花園,紅色的玫瑰散發(fā)出濃郁的香氣,我的房間一切都如以前,梳妝臺上放著一個小小的鏡框,里面嵌著我的照片,一襲白色洋裝,嬌笑倩然。每一件家俱無不是舊時的模樣。我終于回家了,心里一陣歡喜,轉(zhuǎn)過頭去對子炫說:子炫,謝謝你! 還有一個地方,跟我來。他拉著我穿過花園,馬廄旁小屋依舊。桌上放著我送給他的畫冊,我翻開扉頁,映入眼簾的是我親手寫下的小詩,還有舊時在家畫的素描和水彩,干枯的玫瑰書簽還殘留著淡淡的香氣。我閉上眼睛,往事一幕幕浮現(xiàn),子炫環(huán)住我的腰,輕輕問我:在想什麼? 我在想后山的桃花,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凋謝了。 你一直病著,不然我可以早些帶你回來,你休息一會,下午我?guī)闳ズ笊津T馬。我笑著點點頭。 很久沒有騎馬,有些生疏了。子炫的馬和我的馬并排,他陪著我慢慢的走著,午后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照在我和子炫身上,山間的路上開著不知名的野花,花香和青草的香味混雜在溫暖的風里迎面吹來。 記得那次你和你騎馬,你的馬受驚,你嚇的大叫我的名字。 是啊,你沖過來拉住韁繩,竟一點都不怕。我笑起來。 其實當時我心里也怕的。子炫輕輕的說。 原來督軍大人竟然會害怕一匹受驚的馬。我挑挑眉毛。他笑著搖搖頭。 累了吧,下來休息一會。我點點頭。 他翻身下馬,動作瀟灑至極。走過來對我伸出雙手,我沒有像以前那樣抱住他,只是自己默默的下來。他收回雙手,站在那里不動聲色。我心里有些歉然, 子炫。 嗯? 我猶豫著不知道該怎樣說。他看著我緩緩的說: 我都明白,韓逸過世不久,我不會勉強你,我等你,用我一生的時間。 第16章 16 天漸漸熱起來,晚上也是難熬的悶熱,我迷迷糊糊的睡去?;谢秀便敝卸呉魂囙须s之聲,我仿佛置身于陰暗的監(jiān)獄,很多人在跑,還有槍聲,我到處尋找韓逸,看見到他蜷縮在墻角, 韓逸,我大叫著跑過去。他不理我,我死命的拉起他,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死了,蒼白的臉上滿是鮮血。 婉兒,婉兒,快醒醒。我吃力的睜開眼睛,子炫抓著我的手臂。 你做噩夢了。 子炫,我夢見韓逸滿臉是血,他滿臉都是血。。。。我大哭起來。 子炫把我的臉埋在他的懷里,輕輕的拍我的背, 哭倦了,我對子炫說子炫,你也回房去睡吧,不用陪我了。 我在這里陪著你,等你睡著了我就去睡。他坐在我的床邊,拿起扇子一下一下的給我扇著,我朦朦朧朧的又睡過去。 大病過后,我的精神總不太好,晚上時常做噩夢,日漸消瘦,醫(yī)生只是說我思慮太重,讓我好好調(diào)養(yǎng)。 外灘新開了一家淮陽菜館聽說味道不錯,以前軍校的幾個老同學來上海大家聚聚,都帶女伴,我做東,吃完飯一起去跳舞。婉兒,晚點我叫司機回來接你。出門時子炫對我說,我點點頭。知道他體諒我在家悶,找個機會帶我出來散心。 我睡了一會,醒來時司機的車已經(jīng)到了,我隨意涂了點唇膏,挑了件蜜色亮花短旗袍換上。 席間其它幾位都是年輕的軍官,聽子炫介紹,知道在軍中職位不低。都是子炫的舊同窗,說起話來也隨意,氣氛很是輕松,講起軍校發(fā)生的趣事令人忍俊不禁。我偷偷的問子炫他的事情,子炫只是笑著搖搖頭。旁邊一名軍官笑起來,看看我說:以前我們一桿子兄弟都奇怪子炫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呆和尚,今兒個我們算是明白了,原來子炫兄偷偷在家里金屋藏嬌。說的一幫人都笑起來。子炫含笑著看我,在桌下捉住我的右手放在他的膝蓋上摩挲,我低下頭,心中一窒。 曲終人散時已經(jīng)是深夜了,酒勁還未散去,臉上發(fā)燙。我打開車窗,微涼的夜風吹在我的臉上,子炫靠過來把車窗關上。 這樣吹,會著涼的。他拉著我的手。 婉兒,今天開心嗎?我點點頭。 開心就好。子炫把我鬢間散落的一絡頭發(fā)輕輕的別到我的耳后。 夜里我又夢見韓逸,我總是做著同一個噩夢,驚醒時臉上冰涼一片,我想起子炫擁我跳舞時專注熱切的眼神,這些年發(fā)生了太多的事,讓我們之間夾雜了太多的東西,面對他的熱切,他的渴望,我該怎麼辦? 早上,子炫難得抽出時間,陪我在花園吃早餐。 子炫,我想去哥哥那邊住些日子。我拿起涂好黃油的面包遞給他。 我最近有些忙,等過些日子空了陪你一起去。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自己去。他抬起頭盯著我看,帶著探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