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里的數(shù)字從01緩慢無停地上升到了45，泠綺筆直地站在門前，雙臂自然地垂在身體兩側(cè)。她感覺指縫間有些出汗的潮濕感，借著整理胸針的動作不經(jīng)意地抹去了指縫間的潮氣。

    【46】

    電梯開門的一瞬間，泠綺有些遲疑，但身后壯碩的黑衣保鏢沒有給她停頓的時間，手指輕推了一下她的左肩，迫使她踏出了第一步。

    走廊里沒有燈，樓道內(nèi)的布局都要依憑玻璃窗外投射進(jìn)來的光亮才能看清。泠綺走得不快，卻很穩(wěn)，她仔細(xì)觀察著走廊里的細(xì)節(jié)，從閃著微弱紅點光芒的攝像頭到地毯上的新鮮血跡，把能看到的都收進(jìn)了眼里。

    兩個保鏢隨著她的頻率邁著步子緊跟其后，隱隱傳來指甲和槍膛摩擦的聲音，好似在提醒泠綺不要輕舉妄動。

    又拐了幾個彎，走到了那扇熟悉的金屬門前，泠綺停了下來，等著后面的人開門。

    保鏢站在她身后沒有動作，泠綺疑惑地轉(zhuǎn)頭看了身后的人一眼。

    “啪！”

    門前房頂?shù)陌卓棢艄芡蝗蝗苛疗?，讓雙眼習(xí)慣了黑暗的泠綺皺眉閉起了眼睛，待到她把頭轉(zhuǎn)回來睜開眼，金屬門已緩緩打開了。

    “什么時候進(jìn)個門都要這么大陣仗了?！便鼍_輕松的語氣仿佛頂住了她的脊背的槍管并不存在，只是眼睛被這晃了一下，著實有些難受，她伸手捏了捏眉心，雖然這對雙眼恢復(fù)對焦的作用也并不大。

    身后的保鏢沒有催促她的意思，但泠綺清楚自己只有往前走的份。

    槍管觸感消失的同時，聽見了機械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音。

    她回頭看著金屬門漸漸關(guān)起，黑漆漆的槍口隨著門的合攏而在視線中消失，泠綺卻絲毫不敢放松下來。

    屋子里有一塊純白的屏風(fēng)擋住了她的視線，除了腳下的地毯和面前的屏風(fēng)以及頭頂?shù)牡鯚粢酝庠贈]有其他多余的物品，顯得這個四壁都是金屬的空間無比空曠。

    泠綺明白，金屬門合上后絕沒有讓自己徒手打開的可能。即使真能是出什么怪力亂神的方法把門打開，估摸著從開出門縫的一霎那迎接她的也會是實實在在的一顆子彈。

    “沒想到我還會回到‘鐵罐’，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呵?！便鼍_笑了笑，垂眼看著自己腳下站的地毯，她用皮鞋底蹭了蹭，憑著毛毯的起皺度判斷這是塊全新的。

    “喲，這是磨蹄子想跑呢？”熟悉的語調(diào)令泠綺嘆了口氣，她對這個輕佻的聲音無法生厭，無奈地抬起頭，看著來人從屏風(fēng)后面走了出來。

    “好久不見了景爍?！?/br>
    “還記得我名字，不容易?！?/br>
    身型頗高的男人穿著黑色的長款風(fēng)衣，內(nèi)里是深灰色的襯衫和剪裁貼身的黑色西裝褲，配上鼻梁上架著的金絲邊眼睛和在嘴角掛著的嘲笑，儼然一副斯文敗類的形象。

    「長漂亮了。」

    泠綺在心里認(rèn)真的為自己的想法點了點頭。

    連能不能活著見日出都不知道，這話自然不能說出口。不清楚對方的目的和自己擁有的籌碼，泠綺用食指撓了撓頭，等著對方提供下一步的信息。

    “泠綺你還記得你的老本行么？”

    “老本行是什么意思？”

    泠綺臉上笑地燦爛，像是個在問大人哪個牌子的糖果更好吃的小女孩。

    她見權(quán)景爍的右手半握起了拳，中指指腹摩擦著食指的指甲，泠綺知道這是權(quán)景爍在打算盤時的習(xí)慣動作，說明自己胡攪蠻纏的反問在對方的預(yù)料之外。

    故友重逢，總在預(yù)料之內(nèi)就不好玩了。

    權(quán)景爍大概也是這個意思，忽然就向泠綺丟出了把左輪手槍。

    泠綺盯著對方的眼睛看也沒看丟過來的東西，手卻一把抓住了槍管。她掂了掂分量，眨眼間手指又幾下cao作彈出了左輪手槍的彈槽，里面果然只有一顆子彈。

    “你一槍，我一槍，開完兩槍如果我死了，外面的人會開門進(jìn)來整理，如果你死了一切一筆勾銷?！?/br>
    “那如果你沒死，我也沒死呢？”

    泠綺自然不會漏掉對方話里的漏洞，她明白即使權(quán)景爍照著自己說的，在這場賭局后被擊中倒在自己面前，手中沒有了子彈的槍械也不過是塊廢鐵。

    外面的人只會干凈利落得把自己一起整理掉，她絕無逃生的可能。

    但權(quán)景爍費了這么多心思把自己帶過來，肯定別有所圖。

    俄羅斯輪盤不過是正餐前的開胃小菜。

    “如果我沒中彈，接下來的叁天內(nèi)你都要為我做事?！泵媲暗哪腥送屏送蒲坨R，挑釁的眼神毫不避諱地傳達(dá)到了泠綺的眼中，

    “那我現(xiàn)在就答應(yīng)你，這叁天都對你俯首稱臣不行么？”泠綺咧嘴笑得開心，像是被大人喂到了更好吃的那顆糖。

    “不行?！?/br>
    “一定要玩？還不給人選擇的權(quán)利了?！?/br>
    權(quán)景爍突然向前走了幾步，彎腰的角度正好讓他的唇抵著泠綺的耳根。

    帶著薄荷味的潮氣隨著他的聲音傳到了泠綺的鼓膜。

    “當(dāng)初你也沒給我選擇的權(quán)利不是？”

    權(quán)景爍的手指在泠綺手中的手槍彈槽上猛地一用力使彈槽轉(zhuǎn)得飛快，又忽地抓著泠綺的手向左一晃，把彈槽收了回去。

    “咔”

    只在權(quán)景爍動作完的一瞬間，泠綺便立即給槍上了膛，她抬起手，把槍口抵住了權(quán)景爍的額心。

    “這才是你嘛，別忘了，四十六樓沒有人的，你我都不過是罐中鬭蟲?！?/br>
    權(quán)景爍俯視著泠綺，雙手插入了風(fēng)衣口袋，沒有絲毫要閃躲的準(zhǔn)備，倒像是在享受生死在別人手中cao控的感覺一般。

    泠綺歪頭眨了眨眼，轉(zhuǎn)手對著自己的太陽xue，笑著扣下了板機。

    ?

    “嘖，配對了一個男人？權(quán)......算了，你以后叫P04知道了么，用過槍不？”

    被白色屏風(fēng)分割成九宮格的金屬房間里充滿了少年少女的鬼哭狼嚎，穿著單薄的男孩慌張地?fù)u著頭，從對方手中接過的銀色槍支時雙手不住地發(fā)抖，差一點就要把槍掉在地上。

    “我已經(jīng)幫你上膛了，P04你對著自己的腦袋扣動板機就好?！?/br>
    “啪”

    話音剛落，少年背后屏風(fēng)的另一邊傳來了子彈炸響的聲音，血rou飛濺到屏風(fēng)上畫出了一副詭異扭曲的畫。少年強忍著吐意，看著眼前清瘦的黑發(fā)少女，堂皇又別扭地握住了槍柄。

    “領(lǐng)隊說，我們要各射一槍，要是我倆都沒死的話，你以后就是我隊友，我是K07。”

    少女不耐煩地用鞋底蹭著地面，這已經(jīng)是他今天第四次重復(fù)同樣的指令了。

    P01是嚇暈過去被直接拖走的。

    P02是個短發(fā)的女孩子，膽子和魄力都不錯，只做了一分鐘的心理準(zhǔn)備就照著指令做了。

    可惜運氣不太好，子彈從另一邊的太陽xue飛出來，被舊地毯裹著帶出去了。

    P03的天然卷很好看，可惜她沒有照著規(guī)則，把槍對準(zhǔn)了自己。射了一發(fā)空彈，又不會給槍上膛，哭著被當(dāng)場處理了。

    明明本來是可以活下來的，想到這里少女有些不耐煩，

    “你快開搶吧。你要是沒死成的話，我還得對著自己也崩一槍?！?/br>
    槍口對準(zhǔn)了自己的額頭，背上的冷汗早已把衣服都打濕，八歲的男孩在一瞬間內(nèi)求遍了他所有知道的神佛鬼怪。

    求他們給自己帶來一絲好運，活過這一劫。

    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淌到了下顎。

    他扣動了板機。

    ?

    “咔”

    一轉(zhuǎn)空槍，轉(zhuǎn)輪，上膛。

    泠綺掂了掂槍桿，對著自己的左手掌毫不猶豫地射出了第二槍。

    “咔“

    還是空槍。

    “你還站著，我輸了?！?/br>
    泠綺往前走了一步，拉起權(quán)景爍的手腕把槍塞回了男人手里。

    手收回來的時候無意間摸到了對方無名指上的那道疤，她嘆了口氣。

    ”都說了我可以直接答應(yīng)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