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胡日烏斯仰起頭，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思索道：“嗯，我記得有幾個跟你同齡的小女娃，長得很是水靈來著，到時候讓那些家伙把自家女娃都帶過來，然后你好好挑挑，看上哪個就……”

    “剛剛說了，我對這些沒興趣。”

    阿爾善無奈地轉(zhuǎn)過身，背對著自家父親。

    “怎么，就非得等你的那一朵‘圣潔花’出現(xiàn)？”

    胡日烏斯見此，頓時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喂，臭小子，你就算想追求什么愛情，也好歹得試著相處相處啊，真就想著指望什么一見鐘情？

    了解也不了解，相處也不相處，就等著某天忽然看見哪個女孩，然后一見傾心？

    這不扯澹嗎？

    還有啊，小子，別怪你老爹我沒提醒你，愛情這玩意兒可是個奢侈品。

    你出身可汗王室，身份尊貴，還想擁有那種東西？

    我先把丑話說在前頭，你這輩子想遇見真心相愛的女孩，難度可是大得很，十個里面有九個，都是沖著你的家世來的，嗯，剩下那一個應(yīng)該是敵國女間諜?！?/br>
    “不重要?！?/br>
    阿爾善聽得此言，神情依舊平靜，“這些都是無所謂的小事，有則有，無則無，影響不到我的人生，我這輩子想做的事，要遠(yuǎn)比什么情情愛愛更加偉大。”

    “……”

    胡日烏斯眼眸微瞇，而后站起身來，伸出粗糙的大手，輕輕揉了揉少年的腦袋，“小子，男女之間是小愛，你覺得無所謂，那就無所謂吧，但別忘了，這個天下，還有大愛?！?/br>
    “大愛？”

    阿爾善有些好奇地看著他，“這個還分大小？”

    “額……其實我也說不清。”

    胡日烏斯笑了笑，而后望向窗外的漫天繁星和月光，神情感慨道：“那是你爺爺生前告訴我的，他說，世間有大愛，深藏在每個人的心底，而心中的愛，才是我們掌控力量的根本。

    若是心中無愛，力量再強也不過是怪物而已。

    唯有用心中的愛去掌控力量，我們才是‘人’。

    草原上有很多獸人部族，個別氏族的獸人，論外貌，他們長得甚至和一些妖魔種沒什么區(qū)別。

    可為什么這些人可以被稱之為獸人，那些家伙卻被稱之為妖魔種，被視作怪物？

    因為他們的心中，有愛。

    他們和我們?nèi)祟愐粯樱闹杏袗邸?/br>
    所以他們不是怪物，他們是獸人。

    所以你的爺爺，我的老爸，大家口中那位‘傳奇的阿木爾汗’，才會選擇創(chuàng)建草原聯(lián)盟，把獸人和草原人的手牽起來，形成一個大家庭，而不是驅(qū)逐獸人。

    小子，懂了嗎？”

    說到最后，胡日烏斯低頭看著阿爾善，輕聲問道。

    “父汗?！?/br>
    阿爾善緩緩抬起頭，平靜地仰望著胡日烏斯，“我沒見過爺爺，但是從各種記載上來看，他總是這樣，把這個世界看得太好，你和爺爺把那群獸人視作同胞家人，可他們呢？

    他們真的有把我們當(dāng)做同胞嗎？

    你說愛？

    以前那些獸人生吃活人的時候，‘愛’在哪里？

    結(jié)果爺爺強勢崛起，率領(lǐng)北莽王庭四處征戰(zhàn)，一統(tǒng)草原之后，那群茹毛飲血，生性殘暴的野蠻獸人，在一夜之間就忽然有愛了？

    荒唐又可笑。

    他們是獸人！

    他們從骨子里就帶著殘暴野蠻的天性！永遠(yuǎn)不可能真的學(xué)會善良！”

    說到最后，阿爾善的目光已經(jīng)陰冷無比，死死地盯著胡日烏斯，“如今草原獸人的屈服，只是一時的，只是因為現(xiàn)在的北莽王庭足夠強大而已！一旦我們勢弱，他們就不會再選擇繼續(xù)屈服！”

    “沒有誰屈服?！?/br>
    這位少年的目光似乎太過炙熱，甚至連胡日烏斯都不敢直視，忍不住轉(zhuǎn)過頭去，背對著他，“草原是聯(lián)盟，草原人和獸人百族是平等的同胞，沒有誰屈服于誰，沒有，我們只是團結(jié)起來了而已?！?/br>
    “父汗，你明明自己都不信這種可笑的荒唐話語?！?/br>
    阿爾善皺著眉。

    “……”

    胡日烏斯徹底無言以對，沉默了半晌，也只得嘆氣道：“話說怎么又聊起這些了，不是說了不提政事了嗎？你這小兔崽子今年才他娘16歲，哪來這么多心思……嗯？！阿爾善！”

    忽然，這位壯漢好似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勐地轉(zhuǎn)過身來，怒視白衣少年，大聲爆喝：“草原聯(lián)盟的各族是平等的，草原人和獸人是平等的，沒有君臣，只有聯(lián)盟！

    這是我父親、是你爺爺，是北莽王庭開創(chuàng)者阿木爾汗立下的規(guī)矩！

    我不能改！

    你不能改！

    我們那拉家族世世代代的子孫都不能改！

    若是誰敢忤逆，那是要背負(fù)千古罵名的！在死后世界也會遭到先祖唾棄！阿爾善！你聽懂了沒有！

    如果你再不打消這個念頭，明天！不！馬上！你可汗王位繼承人的身份就讓給你弟弟！”

    說到最后，胡日烏斯已經(jīng)是死死抓著少年的肩膀，目眥欲裂。

    “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這事你不做，我做，罵名你不背，我背?！?/br>
    阿爾善面無表情，輕輕推開自家父親的手，就此轉(zhuǎn)身離去。

    他跨出大殿門檻，那一襲白衣的背影，被月光拉的很長很長……

    “父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