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后四個字，這位老人咬字極重。

    “嗯？”

    王燕青瞳孔微縮。

    “你是從什么時候綁起高馬尾的？”

    王浩然繼續(xù)說道，故作思索了一番，“嗯……似乎，好像，是那個姓赤的小子帶你出去玩，然后在路上看見一個女人，隨口說了句好好看，而你看著那個單馬尾女人的背影，從那以后，你的散發(fā)，就變成馬尾，對吧？”

    “……”

    王燕青怔怔地望著這位老人，但雙眼毫無聚焦，一瞬間無數(shù)記憶涌上心頭。

    那是，童年。

    ……

    ……

    “元安，元安。”

    熱鬧繁華的京城街道之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一個赤發(fā)赤瞳的少年，牽著一個黑發(fā)女孩的手，望著街道小巷，半天沒回過神。

    “你到底在看什么呀。”

    喊了半天都沒反應(yīng)的小女孩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也循著對方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個站在菜市攤子前邊的年輕女人，身穿一襲干練的淡紅色勁裝，滿頭黑發(fā)束起，扎了個高馬尾。

    她打扮像個江湖中人，或者鏢局女子。

    常人印象中，這類女子應(yīng)該俊氣十足，英姿颯爽。

    然而，那位紅衣女子臉上的溫婉笑容，挑選蔬菜的熟練動作，卻又好似個體貼賢惠的年輕嬌妻。

    “簌簌——”

    微風拂過，吹動了樹梢，也吹起了那女人的馬尾發(fā)絲。

    “好……”

    赤發(fā)少年的眼神微微亮起，情不自禁道：“好、好漂亮……”

    “誒？”

    旁邊的黑發(fā)女孩側(cè)過頭，看著他臉上的憧憬表情，微微一愣。

    然后就是怒氣上涌。

    “喂，不準看！”

    下一刻，氣鼓鼓的黑發(fā)女孩，忽然一巴掌拍到了赤發(fā)少年的腦袋上。

    “你干什么？！”

    被打的赤發(fā)少年面露怒意，怒氣沖沖地瞪了女孩一眼，“你不知道男人的腦袋不能打嗎？而且你還是女的，男人的腦袋怎么能被女人打？”

    “誒？！”

    女孩見他這副激動模樣，頓時被嚇到了些許，退步時一個踉蹌就往后倒。

    “青青！”

    少年見此，連忙上前，伸手拉住她并攙扶好，但臉上還是一副不悅表情，“沒有下次了，女人不能打男人的頭，你要記好?！?/br>
    ……

    ……

    “呦呦呦，姐，你快瞧瞧你家的小燕青，今天那眼珠子可一直盯著梳妝臺呢，你看，我就說吧，女子愛紅妝，這是天賦，到了年齡自動覺醒的。”

    “你呀……青兒，別搭理你小姨，來，來娘親這里?！?/br>
    “娘……”

    “怎么了？”

    “我想梳頭發(fā)。”

    “??？”

    “梳一根辮子的那種?！?/br>
    “行啊，小姨來幫你，你娘手笨得很……吶，這樣！”

    “不是這種?！?/br>
    “哦，不是麻花辮啊，那我解開……這種馬尾？”

    “不是?！?/br>
    “哦，也不是低馬尾啊，明明這樣很溫柔的說，那……這樣？”

    “不對，要再高一點?！?/br>
    “這樣？”

    “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哈哈，原來咱們家的小燕青喜歡高馬尾呢?！?/br>
    ……

    ……

    “那真是你喜歡的？還是他喜歡的？”

    地底陵墓。

    一襲白袍的老人王浩然，負手而立，看著身旁的王燕青，輕聲問道。

    王燕青閉上眼睛，抬手擦了擦眼角，不知是為了拭去什么。

    “所以，想起來了嗎？”

    王浩然聲音平靜，“你根本就不是自己喜歡單馬尾，從小時候開始，原本的你，最初的你，就喜歡散發(fā)及腰，之所以后來改成單馬尾，不過是你為了迎合那個赤家小子，想要討取對方的喜歡罷了?！?/br>
    “……”

    王燕青睜開雙眸，咬了咬牙，沒有說什么。

    “還有?！?/br>
    王浩然抬手指了指她的右眼角下方，“你原先眼角的那一道疤，也不是你自己想留的，只是因為那個臭小子喜歡英姿颯爽的女人，你就給自己臉上刻意劃了一道刀疤，凸顯英氣。

    真是可悲啊……”

    這位白袍老人輕輕搖頭，“說實話，我不了解你和那個赤家小子的事情，我原本還以為你們應(yīng)該是一對美好的愛戀，卻沒想到，居然如此可笑又可悲?！?/br>
    “哪里可笑了？！”

    王燕青死死盯著他，黑色的美眸之中浮現(xiàn)幾分戾氣。

    王浩然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股戾氣，非但不惱，反而面露贊賞之色，然后說道：“不可悲嗎？因為他喜歡什么樣，你就刻意讓自己變成什么樣，這樣的愛情，還不夠可悲？”

    “互相遷就，本就是愛情的經(jīng)營之道！”

    王燕青聲音一沉。

    “哈哈哈哈哈哈！”

    聽得此言，王浩然卻是仰頭大笑，笑聲在空蕩蕩的陵墓里回蕩開來。

    “喂，你到底在笑什么？”

    王燕青神情愈發(fā)不悅，臉上絲毫沒有面對家族長輩的尊敬。

    “我在笑你太傻?！?/br>
    王浩然臉上笑意漸漸收斂，最終竟是嘆了口氣，“互相遷就，經(jīng)營愛情？那就說明你倆還不夠合適，真正完美適配的愛情，不需要雙方任何一個人的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