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棋看著這位枯瘦的老人，沉默了一下，而后輕聲嘆息，“顧超，當年那一個雨夜, 是你讓我第一次知道蓬萊的存在。

    是你讓我覺得，巡夜者，都是像你那樣的英勇之輩……我理解你的遭遇, 你后來遭遇的不公，讓你性格產(chǎn)生變化，我能理解?！?/br>
    “但是呢？”

    顧超微微一笑，“一般這種話后面，都得接個‘但是’吧？”

    “但是你為什么要這樣呢？”

    李觀棋不解道：“你明明可以做得更好，你遭遇了上位者的不公，取而代之以后，難道不應(yīng)該想著做一個更好的上位者嗎？

    可你卻比原來的上位者更可惡。

    伱完全可以讓南方天師軍變得和北方赤血軍一樣。

    至少，你不應(yīng)該放縱他們在南方大地肆意燒殺搶掠，為所欲為。

    而且你對各個部落、庇護所的那些沉重納貢和賦稅，也完全沒必要收那么多，不是么？”

    “錯?！?/br>
    顧超面帶笑意，淡然道：“收稅輕了，底層人的日子就會變好，底層人的日子好了, 時間多了，就會想著反抗。

    而我, 不會給他們產(chǎn)生這種想法的空閑時間。

    至于縱容天師軍的殘暴？

    可這就是人性啊。

    我不想壓制人性, 不想壓制我的，也不想壓制他們的，強者，就應(yīng)該為所欲為，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這只是野獸?！?/br>
    李觀棋否定道：“擁有強大力量，還能堅守自身底線的人，才是真正的強者?！?/br>
    “人各有志。”

    顧超的笑容依舊，“李先生，我猜您今天也不是來跟我坐而論道的?！?/br>
    “你說得對?！?/br>
    李觀棋眼神一沉，“我是來殺你的，你不該如此放縱天師軍在南方大地之上肆意妄為，他們這數(shù)十年來積累的罪行，你需要為此負責(zé)，那無數(shù)個被天師軍壓迫、殘害致死，導(dǎo)致家破人亡的家庭，我也需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那我救下的那些人呢？”

    顧超笑了笑，“那些被天師軍害死的，你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可那些被天師軍救下的呢？我們白救了嗎？”

    “我起初也在想這個問題。”

    李觀棋神情平靜，“但是在來的路上, 林道長有一句話點醒了我。

    他說，保護百姓的人，不應(yīng)該，也決不能擁有迫害百姓的權(quán)利。

    這是絕對不應(yīng)該發(fā)生的事情，世間事不該是這么個道理。

    你的天師軍保護了很多南方百姓，可這并不代表，你就有壓迫他們、剝削他們的權(quán)利?！?/br>
    “哈。”

    顧超搖頭失笑，“這只是屁股決定腦袋罷了，我是廢土?xí)r代的蓬萊王，我站在南方統(tǒng)治者的位置，用統(tǒng)治者的視角看事情，可林道長明明也能站在統(tǒng)治者的位置，卻總喜歡用平民百姓的視角看事情，為平民著想。”

    “正因如此?！?/br>
    李觀棋認真地看著他，“林道長才得到了我的尊敬，而你不行?！?/br>
    “也許吧，也許吧?！?/br>
    顧超點了點頭，漫不經(jīng)心道：“剛剛說了，你不是來坐而論道的，沒必要再爭執(zhí)這些了。”

    “都無所謂了。”

    顧超面對李觀棋，笑著張開雙手，“李先生，至少能死在您這位超凡之王的手中，我顧超……很榮幸！”

    “……”

    李觀棋眼神微寒，“如果是二十歲的顧超看見現(xiàn)在的你，一定會很失望?！?/br>
    這一句話，讓從頭到尾都面帶笑意的顧超，臉上徹底失去了笑容。

    他低著頭沉默。

    而李觀棋則是轉(zhuǎn)身離開。

    “李先生！”

    顧超在他背后沉聲說道：“希望您不會像我一樣，希望現(xiàn)在的你，看見以后的自己，會驕傲自豪，而不是失望透頂。”

    “我會的。”

    李觀棋那一道三頭六臂的高大背影，毅然而堅定。

    “轟！”

    下一刻，狂風(fēng)籠罩顧超，將他整個人都切成了粉碎，包括靈魂。

    統(tǒng)治南方廢土數(shù)十年的蓬萊王，徹底身死。

    這也意味著天師軍對南方廢土長達數(shù)十年的統(tǒng)治，徹底劃上了一個句號。

    “呼——”

    當狂風(fēng)散去之后，隨之而來的是一片黑霧，將顧超的血rou、靈力和魂力全部吞噬一空。

    術(shù)式，“掠奪”！

    當然，有兩個東西沒被掠奪，一個圓珠和一枚玉佩。

    但是令李觀棋在意的并非這兩個天師府遺寶。

    而是……當黑霧回歸體內(nèi)之后，那股忽然涌現(xiàn)在他腦海里的法則感悟。

    “嗯？”

    李觀棋面色微變。

    這是有關(guān)風(fēng)之法則的感悟。

    這肯定是顧超的啊。

    他的術(shù)式連法則感悟都能掠奪？

    等等，那為什么當初他殺雷霆巨蜥的時候，沒從那頭五行級妖魔種的身上，掠奪到風(fēng)雷光暗和金之法則？

    還是說……他之所以能掠奪這份法則感悟，其實是因為顧超體內(nèi)有咒術(shù)之核？

    妖魔種當然也有吸收靈力的器官，但是并沒有被命名為術(shù)式器官。

    因為它們沒法凝成咒術(shù)之核。

    只有咒術(shù)師，才可以把術(shù)式器官凝聚成咒術(shù)之核，讓這個超凡器官獲得再一次進化。

    也就是說，李觀棋剛剛掠奪顧超血rou的時候，順帶著掠奪了他那被攪碎的咒術(shù)之核，正因如此，才獲得了顧超對風(fēng)之法則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