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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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轉(zhuǎn)眼就結束了, 天徹底暖和起來。 謝小盈雖還沒想好要如何照著楊淑妃所言,去為杜婕妤鋪那條路。但杜婕妤的性子確實是令人喜歡的, 謝小盈便三五不時邀請杜婕妤來頤芳宮小坐,還教會了杜婕妤玩撲克牌與三國殺。 杜婕妤極聰明,三國殺那么復雜的規(guī)則, 她玩了兩把就學會了。頤芳宮如今人多了, 加上杜婕妤,能玩起八人局。謝小盈難得有一場與杜婕妤都抽到了反賊的身份,兩個人大殺四方,默契至極, 迅速干掉了拿著主公牌的蘭星。 謝小盈頗喜歡杜婕妤的性子,她沒有楊淑妃那么極端的張狂,但為人頗爽利。打牌時專注游戲,從不拿身份來說事。但若坐下來與謝小盈閑話喝茶,又十分尊重謝小盈,不動聲色地將謝小盈置于階級制度的高層。 這種微妙的周到,實在是一份本事。 更重要的是,謝小盈從杜婕妤身上看到了所謂的“腹有詩書氣自華”。杜婕妤有一回來,正巧趕上了荷光領著人在院子里曬書畫。其中既有旁人的饋贈,也有謝小盈家里備著走禮用的墨寶??上еx小盈一竅不通,看不出好賴,只能擺在庫房里。 杜婕妤聽謝小盈自嘲,便自告奮勇地給她講解起來。 謝小盈聽她說得頭頭是道,不由震驚。就是尋常的梅花圖,杜婕妤都能說出其中構圖之精妙、用色之大膽。經(jīng)她講解完,謝小盈一下子也能看出手里幾幅畫的高低之分,因此倍感欽佩。 無憂正是愛湊熱鬧的年紀,杜婕妤講述,謝小盈就讓人抱著無憂來聽。無憂聽完對畫畫立刻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抓著謝小盈的裙擺說:“娘娘,我也要畫!” 公主一句話,底下人自然把筆墨紙硯都準備起來,叫無憂拿畫筆瞎擺弄著玩。 謝小盈原沒想著讓女兒學什么,但杜婕妤卻溫柔地提點了無憂幾句,無憂立刻學會了用顏色去表達物品。她拿手指沾著朱色,在白宣上胡亂抹了幾筆,然后對謝小盈驕傲道:“娘娘,海棠!” 還別說,謝小盈湊過去一看,真有點像海棠花瓣的形狀!她眼神里露出幾分驚喜,杜婕妤便從旁道:“公主有天賦,合該好好學畫?!?/br> 謝小盈已許久沒同宗朔表現(xiàn)得太親密,但這一日宗朔來了,謝小盈實在沒忍住,把女兒跟著杜婕妤學畫畫的事情和宗朔分享了,還主動問:“是該叫無憂學一學的,陛下可有主意?” 宗朔沒想到謝小盈竟會主動與他說這樣多的話,一邊聽,一邊就露出了笑臉,“想學畫畫,這有何難?朕親自教無憂!” 謝小盈想的是讓宗朔給無憂選個啟蒙老師,就像宗琪學騎馬那樣。但宗朔一自告奮勇,謝小盈頓時就沒了興趣?;实墼敢饨叹徒蹋羧蘸髴械×?,謝小盈想,就請杜婕妤來教女兒好了。 和這些古代女人比,她確實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傍身本領。 杜婕妤當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趁日光好,還抱著琵琶坐在院子里給謝小盈彈奏了一曲。 謝小盈驚為天人,手掌都拍紅了,她不禁感嘆:“杜jiejie實在厲害,你在這宮里……當真是明珠蒙塵?!?/br> 杜婕妤抬起眼望向謝小盈,大約是覺得時候到了,便抱著琵琶,直接跪了下去,“妾求修媛提攜?!?/br> 謝小盈微怔了怔,杜婕妤眼神誠懇,暗含乞求,讓人幾乎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她心里還有一道跨不出的溝壑,她并非怕宗朔惱怒,是實在不想利用這宮里的任何一個人。 她沉默片刻,委婉地說:“杜jiejie的意思我明白,你待我體貼,我合該回報你什么。但我從前雖與淑妃親近,我兩人其實從未有過任何謀劃。淑妃素來說我蠢笨,宮中彎彎繞的生存法則,我學不會……杜jiejie想要的東西,我恐怕沒法以你期待的方式給你?!?/br> 杜婕妤與謝小盈相處這些時日,自然看得透她秉性。她溫柔笑笑,解釋道:“妾不敢妄圖修媛什么,只如今陛下除了頤芳宮,再不肯踏足任何地方……妾不求修媛美言,但求修媛給妾一個機會。若能爭得陛下一次青眼,那是修媛賜予妾的福運。便是爭不得,妾也肯認命。日后同淑妃夫人一樣,與修媛君子之交?!?/br> 昌南伯府早就衰敗了,雖有世家的架子,內(nèi)里卻大不如前。當初入宮,是她與阿兄商量好要進來的。兄妹兩個,一個外朝掙功名,一個內(nèi)宮博榮寵,不論如何,總不能讓杜家敗在他們手里。 謝小盈盯著杜婕妤半晌,將人扶了起來,“你容我想一想法子?!?/br> 于是,五月初五的端陽,宮內(nèi)未設宴,宗朔便說要來頤芳宮與無憂共慶。 謝小盈想了想,將杜婕妤也傳來了。 天將暗未暗的時候,宗朔走進了頤芳宮。他甫一踏入宮門,便聽得無憂暢快清脆的笑聲。宗朔舉目望去,但見謝小盈在庭中支了涼榻、枕席、桌椅等物,正抱著女兒在玩。這樣美好的景象,偏謝小盈的旁邊還坐了杜婕妤。 杜婕妤正拿粽葉往里填米,無憂適才笑,便是因她抓了一把糯米在掌心,杜婕妤不知對無憂說了什么,無憂便開心地仰頭大笑。 宗朔沒想到杜婕妤在此,心里頗有些膈應。然而女兒高興,宗朔又說不出將杜婕妤趕走的話。他近前來,女人們俱起身行禮,謝小盈找補了一句,“無憂不知聽誰說了粽子,想要自己包,臣妾不會,只好央了杜jiejie來助陣。” 杜婕妤垂首立在旁邊,十分規(guī)矩的樣子。宗朔知道她二人近來關系好,便頷首讓人起身,“都坐吧,今日小聚,不必拘禮。” 宗朔打著陪無憂的旗號非要來頤芳宮,謝小盈便聰明地也拿無憂做借口,硬是留下了杜婕妤。 頭一回,皇帝一左一右兩個妃嬪一并用膳。宗朔知道自己應該是那個享受齊人之福的,不知為何,卻有些坐立難安。 謝小盈全程顧著女兒吃飯,幾乎沒怎么理他。反倒是杜婕妤溫柔殷勤,時時布菜,見宗朔被冷待,還主動找了話題,拿無憂的趣事努力逗宗朔開懷。 宗朔隱隱察覺了些什么,卻不大敢信。畢竟謝小盈當時懷著身孕,也不曾往他身邊薦人。就連內(nèi)教坊的舞姬都是一次誤會,宗朔僵硬地接納著杜婕妤的獻好,強自安慰自己,目光頻頻試探地投向謝小盈。 粽子這種東西吃多了不好克化,謝小盈一共沒喂無憂幾口,還是哄著她吃了正經(jīng)菜飯。無憂饞糖,謝小盈就只拿棗子喂她。喂了兩顆無憂還不夠,謝小盈想了想,抬頭對宗朔道:“陛下再喂無憂一個吧,吃完這個,就不許她再吃了。” 這棗子雖是喂進無憂口中,宗朔自己卻像是吃了定心丸。他朝謝小盈親密地笑,努力示好,“你待無憂一貫仔細,朕實不知如何賞你?!?/br> 謝小盈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臣妾是無憂生母,照顧她是天經(jīng)地義的,何須陛下賞賜?” 宗朔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嘴里泛苦,又不知如何是好。 杜婕妤靈機一動,打岔道:“妾敬陛下與修媛一杯酒吧,今日佳節(jié),多虧陛下恩重、修媛寬容,給妾賜宴,妾能陪侍一側,十分感激?!?/br> 宗朔不置可否,謝小盈很給面子,“該是我謝謝杜jiejie才對?!?/br> 三個人碰杯飲酒,宗朔哄了一會無憂,謝小盈便起身抱住女兒,“時辰不早了,臣妾先送無憂去安置,請陛下與杜jiejie稍待?!?/br> 沒等宗朔阻攔,謝小盈迅速地與無憂離席而去。 庭中立刻只余宗朔與杜婕妤二人。 謝小盈把無憂送到了側殿,由乳母接了過去。小孩子吃完飯并不能立刻就睡,謝小盈還是讓人拿出新制的一套玩具給無憂,陪著她玩了一會。她近來花錢讓內(nèi)造辦制了一套mini版小炊具,配上桌椅床等mini版小家具,給無憂在玩過家家。所有的小玩具都只有無憂巴掌大點,卻做得十分精致。用的料子都是上好的楠木,磨得光平,上了清漆,謝小盈唯恐木料有刺,傷到女兒,檢查了許多遍才讓拿給無憂。 好在她心思沒白費,女兒玩得很喜歡。 坐在無憂身后,看著她自言自語地擺弄了許久,荷光于一側小聲問:“娘子,您還不出去嗎?” 謝小盈的計劃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身邊最重要的掌事宮女。荷光雖也勸過謝小盈,杜婕妤再可信,終歸比不過自己攥著圣寵強。但事到如今,謝小盈已沒有回頭路可走。 她只盼著自己好不容易布置這一回的宴席,借著月光朦朧,酒意微醺,杜婕妤貌美又會來事,能把宗朔哄去飛霞宮。 不去飛霞宮,去金福宮也可。 最差的情況謝小盈都想過了,哪怕宗朔想在頤芳宮的正殿和杜婕妤行事,她也沒什么忍不得的! 謝小盈枯坐了不知多久,她才長長舒一口氣,起身道:“走吧,咱們出去看看?!?/br> 然而,待荷光奉著她回到庭間時,杜婕妤已不知去向。 唯有宗朔一個人,臉色沉沉地坐在席面上,待謝小盈走近,他目光陰鷙地盯住對方,一言未發(fā)。 謝小盈心跳漏了一拍,她故作鎮(zhèn)定地問:“陛下,杜jiejie呢?” 宗朔終于忍無可忍,他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謝小盈,朕已步步再退,你究竟要逼朕到什么地步才能善罷甘休?朕來你這頤芳宮,不碰你,不逼你,連留下都不敢,你竟還要給朕塞人?朕就這樣令你生厭嗎?” 謝小盈知道杜婕妤大抵是失敗了,她有些想不通,更多的也是不敢信。宗朔難道真就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嗎? 她深吸氣,松開荷光緊扶著她的手,緩慢跪了下去,裝傻道:“臣妾不知陛下何意,請陛下恕罪?!?/br> 宗朔逼近兩步,他再也受不了謝小盈低著頭躲避他目光的樣子,他生硬地抬起謝小盈的下顎,恨聲開口:“謝小盈,你今日只有兩個選擇,要么,你讓朕留下,朕便當今日的事不曾發(fā)生。朕愛你憐你,自會一生庇佑你。如你執(zhí)意要朕走,朕從今往后,再不會踏足你頤芳宮,朕給你一份體面,但你這一生,也休想再得到朕的心!” 謝小盈借著昏暗的越光望進宗朔的眼底,她看得出來,宗朔的怒、宗朔的怨、宗朔這一陣子所有的伏低做小,都是發(fā)自他的真心。然而他的這份心,實在太危險,也太脆弱。 那不是她能抵御世界的鎧甲,恰恰相反,那是一個美麗的牢籠、甜蜜的陷阱,她若當真孤注一擲,便是萬劫不復。 謝小盈定了定神,輕聲說:“帝王之心,臣妾愧不敢受。” 宗朔想不明白,謝小盈為什么能對他這么狠心。 他所有做錯的事,無非就是在皇后面前令她受了一次屈辱。她何至于這樣怨他這么久、恨他這么深? 在謝小盈做出選擇的瞬間,宗朔就意識到,謝小盈所作所為,與皇后幾乎是截然相反。 這兩個女人,一個想借旁人拼命留住他,另一個卻是想拼命推開他。 杜氏根本不是謝小盈用來邀寵固寵的拉攏對象,恰恰相反,杜氏是謝小盈故意壓到他情緒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要他們的關系分崩離析,她要他憤怒、要他痛苦,要他主動遠離。 即便是為無憂,她也不愿意在自己面前繼續(xù)虛與委蛇。 宗朔一瞬間冒出個極荒謬的念頭——謝小盈莫不是想要自由? 他不敢信,卻又忍不住咬牙切齒地說:“謝小盈,不論朕來與不來你的頤芳宮,你這輩子,只能為朕妻妾,是生是死,都是朕的女人?!?/br> 謝小盈深俯于地,一言不發(fā)。 宗朔怒不可遏,終究是決然而去。 第123章 【營養(yǎng)液22k加更】 室內(nèi)燈火昏黃,…… 六月, 凰安宮內(nèi),密不透風的暑熱包裹著無法驅(qū)散的頹敗之氣,充斥著曾經(jīng)華麗富貴的殿宇。 高恕民立在廊外擦著汗, 整個人顯得有些枯瘦。藥童幫他背著醫(yī)箱, 沉默地陪在一側,兩個人都不敢說話。 片刻后, 胡充儀從殿內(nèi)退出來,她與高恕民對視一眼,高恕民搖了搖頭,胡充儀垂首下去, 也默然了。 皇后的身子并非無藥可醫(yī),然而,他們都看得出來,皇后已存死志, 并無求生之心。 眾人散去。 正殿內(nèi), 唯有宜茹還捧著藥碗,跪在皇后床前, 忍淚相勸:“娘子,您吃一口藥吧……” 顧言薇臉色灰黃, 仰面躺著,一聲不吭。 前幾日,魏國公夫人進宮看了她一回, 母女二人執(zhí)手痛哭。顧言薇這才知道, 因她一時抱怨,竟累得父親到了不得不辭官求退的地步,方能保全一家榮耀。 父母待她,一生有恩。她能嫁進東宮, 又做了九年的皇后,顧言薇知道,她倚仗的并非是超乎常人的姿容,或是擁有過皇帝真正的感情,她有的,僅僅是特殊的門第,才讓宗朔不得不娶她為妻、視她為妻。 她眷戀那樣的殊遇,卻是無福之身,再也無法消受了。 病好與不好,有什么區(qū)別呢?即便她康健了,于皇帝而言,只是虛占后位的一個軀殼。 顧言薇忍不住想,宗朔更想立誰為后呢? 若他自己能選,入主凰安宮的,究竟會是他曾經(jīng)想要求娶的尹氏,還是如今獨占鰲頭的謝氏?亦或是……這些女人都不能令帝王滿足,他會于朝中重臣家里,再擇一位完美賢惠的女子,去做他心目中的賢后? 這一刻,顧言薇前所未有的清醒。 躺在床上這半年,她終于想明白了,謝小盈便是占了皇帝的一顆心,又能如何?皇后之位,并不是人人都能坐得。倘若她沒有犯糊涂,沒有去與謝小盈爭那些本不重要的東西,何至于到今日這步田地? 謝小盈受寵,皇帝依舊會罰她。六宮之權,謝小盈再得寵,終究是交到了尹氏手中。宮里每一個女人,對皇帝而言,都是各有各的用處。 時至今日,連李尚宮待她,都透出了疏離與怠慢。守在身邊,可親可信之人,竟唯有曾經(jīng)陪她入宮的家生婢子。 顧言薇閉上眼,卻輕輕伸出手,在虛空中抓了兩下。 宜茹忙放下湯碗,上前握住了顧言薇,“娘子,您要什么?” “宜茹……我有一事,想要你拼死去做。”顧言薇虛弱開口。 宜茹愣了一刻,她有些害怕,但還是說:“娘子放心,不管你要什么,宜茹都會為娘子辦到!” 顧言薇偏過頭,重新睜開眼,“我是將死之人,這一生,除了沒能留下自己的孩子……已是無憾。只有一件事,在我死后,你要為我辦到?!?/br> 宜茹心跳越來越快,她緊緊摳著皇后的手,顫抖道:“娘子不要胡說,您吃了藥,身體就會好起來的。” 顧言薇置若罔聞,她眼神里瀉出一點微弱的光。她雖明白了,卻依舊怨恨。若沒有謝小盈,她便不會慌亂、盲目、嫉妒,乃至于瘋狂。她犯了那么多的錯,淪落到今時今日,總要有一個人為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