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jié)
第133章 18 邢深猶豫了一下:“阿羅,我們借一步說話。” 烽火臺就這么大點(diǎn)地方,借一步也借不到哪去,兩人往角落里走,其它人就知趣地往另一側(cè)退聚。 炎拓很想跟過去,再一想,這是人纏頭軍的“家務(wù)事”,又忍住了。 他聽到身側(cè)有人在小聲嘀咕。 “這羅小姐……誰啊,為什么有她就走得過去?深哥跟在求她似的?!?/br> 另一個忽然了悟:“臥槽,不會是那誰吧?我就說,這回事情這么大,她不可能不來啊?!?/br> 又有一個人小心翼翼猜測:“聶二嗎?” 炎拓心中嘆氣:聶九羅的身份看來是瞞不住了,都到這份上了,誰都不是傻子。 邢深既然在忙,大頭便幫著控場:“管它誰呢,別放松警惕,眼睛都放亮點(diǎn),指不定那些東西一晃神又來了!” *** 聶九羅跟著邢深過來,一臉狐疑。 她先開口:“你那意思是,我能對付得了白瞳鬼?” 邢深目光躲閃,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不可能啊,聶九羅好笑。 既然是借一步說話,自然不方便讓別人聽到,她壓低聲音:“白瞳鬼的速度我是見識過的,我的斤兩我自己知道,我不行的?!?/br> 邢深低聲說:“那是因?yàn)?你對‘瘋刀’的理解不大對?!?/br> 時間緊迫,邢深索性明說:“‘瘋刀’指的不是你那把刀,而是你這個人。刀家靠血脈,你的血可以傷梟,但你就沒想過,為什么給你那把刀嗎?還分了生刀死刀?” 聶九羅的確沒想過,那把刀在她身邊那么久,絕大部分時間都擱在飛天像的刀匣里,她從來沒起過好奇心要去研究——給她了她就用,至于刀分生死,她一直以為,那可能是古人的一種儀式感。 她靜靜聽邢深說下去。 “生刀死刀相磋磨落下的粉末,九磨為一劑,和水吞服,你的身體會很快發(fā)生作用。蔣叔拿到的那本冊子上記載說,一個時辰之內(nèi),你都會很不一樣?!?/br> 一個時辰,那就是兩個小時了? 聶九羅頭皮微麻:“怎么個‘很不一樣’?我會變身?” 不會是變成白瞳鬼或者梟鬼那樣面目猙獰吧?又或者是奧特曼那種? 邢深斟酌著措辭:“那倒不會,簡單說就是,你原本的功夫和速度已經(jīng)很拔尖了,‘瘋刀’會幫助你在既有的基礎(chǔ)上翻好幾倍,那樣,你就可以攆上甚至超過白瞳鬼的速度,和它們相抗衡。” 聶九羅哦了一聲。 倒不難理解,她覺得像是嗑一種特殊的藥,挺像興奮劑,能讓人從平常的狀態(tài)迅速滿血,繼而進(jìn)入到不可思議的戰(zhàn)斗狀態(tài)。 斜對面起了小小攪嚷,好像是螞蚱試圖往土墻邊去,被斜倚著土堆的馮蜜給狠狠兇回來了。 聶九羅朝那頭掃了一眼,沒放在心上,重又看向邢深:“除了能打,還有呢?” “還有就是,基本沒痛感,身體的受創(chuàng)你感覺不到,整個人處于一種半瘋狂的狀態(tài)?!?/br> “神智呢,還保留有神智嗎?” 邢深忙點(diǎn)頭:“有,基本的神智還是有的。” 正說著,有人語帶驚懼,顫抖似地叫了聲:“深哥?!?/br> 邢深沒理他:看那反應(yīng),多半是外圍又有異樣了,隨便了,反正現(xiàn)在是狀況不斷,先把話說清楚最重要。 聶九羅繼續(xù)問他:“為什么蔣叔從來沒跟我提起過這些?” 邢深加快語速:“一是你不關(guān)心,從來也不問;二是蔣叔覺得,走青壤向來很安全,根本不可能用得到這個?!?/br> 又有人忍不住了:“深,深哥,是白瞳鬼?!?/br> 循向看去,是不遠(yuǎn)處的高垛上,露出了一顆白瞳鬼的頭——更確切地說,是看到了一雙白瑩瑩的眼睛,像兩盞懸漂著的小燈泡。 反正還沒有攻擊,聶九羅抓緊時間,問最關(guān)鍵的:“那我呢,我會有后遺癥嗎?” 是藥本身就三分毒,更何況這“藥”,藥效還這么猛烈。 邢深口唇發(fā)干,還得硬著頭皮往下說:“會有一點(diǎn)。這屬于對身體的過度消耗,一般事后會生場病,要休養(yǎng)一段日子……” 只是生場病嗎?聶九羅松了口氣:那她可以,小病一場就可以脫困,順帶還饒上這么多人,這買賣劃算。 邢深還沒說完:“但是,如果耗得實(shí)在太過、而且超時的話,很可能緩不過來,會……瘋?!?/br> 聶九羅陡然打了個激靈。 瘋刀瘋刀,這稱呼幾乎是從小就聽?wèi)T了的,完全沒想過,這“瘋”字,有一天還可以用來修飾她。 緩不過來,會瘋。 恍惚間,對面?zhèn)鱽泶箢^的大叫:“深哥,這不太對啊,你趕緊給拿個主意吧!” 聶九羅回過神來,舉目四看,后背一陣寒意上涌,涌到后來,又化作燙熱,激得身子微微發(fā)顫。 烽火臺四周固然設(shè)有林立的人俑,但同時,地形關(guān)系,也有土堆高垛矗立其間,現(xiàn)在,幾番沖襲下來,人俑早倒的倒碎的碎了,對比它處,仿佛這一塊原本長滿了莊稼,然后都被割了去。 四面的高垛上都站著白瞳鬼,目測有數(shù)十人之多,都是雙目發(fā)白,瞳孔間泛著幽深寒意。 這里頭,有個身量很小、孩子模樣的,坐在高垛邊緣,雙腿沿垛邊垂下,正低著頭撫弄自己的指甲,身子還一晃一晃的,像是在悠閑地哼著歌。 除此之外,垛上垛下,都有梟鬼,架勢兇悍,蓄勢待發(fā)——想來余蓉的馴法,已經(jīng)擾亂不到它們了。 這是標(biāo)準(zhǔn)的“圍獵”,四面包得水泄不通,把獵物困在中間,接下來,就可以大開殺戒。 更可恨的是,前幾輪那老貓戲鼠般不痛不癢的沖襲,已經(jīng)把他們的彈藥給消耗得差不多了。 其它人估計也想到這一節(jié)了,個個面目發(fā)白,只馮蜜神態(tài)自若,她背倚土堆,用身體給里頭的林喜柔加一重遮擋,如背倚一座有無限生機(jī)的墳。 大頭聲音發(fā)顫:“深哥,你有辦法了沒有?這個……羅小姐,怎么說?” 聶九羅一聲不吭,大步走向炎拓,邢深發(fā)急,叫她:“阿羅!” 他口干舌燥,說得又急又快:“我不是在逼你為大家……做犧牲,這是最快捷有效、性價比最高的法子了,你是在救自己,順帶著也救了別人啊?!?/br> 炎拓聽得莫名其妙,但心頭的不安之感越來越重,他問過來的聶九羅:“怎么了?” 聶九羅沒回答。 遲疑幾秒之后,她又轉(zhuǎn)頭看邢深:“就算我各方面能力翻了倍、能跟白瞳鬼對著干,那也至多對付一個兩個,它們有這么多呢?!?/br> 邢深聽她的語氣,覺得似乎能有希望,激動地說話都打磕絆了:“那不一定,誰也沒看過瘋刀究竟多么能耐,還有,白瞳鬼這種頂級掠食者,也許從沒遇到過對手,你搞死一個,就能嚇退一群……” 話還沒完,余蓉大吼一聲:“來了!” 來了,這一次,沒有詭異的聲潮,沒有沖鋒的前奏,圍獵,就這樣開始了。 *** 四面來敵,每一面最多只有三個人防守。 梟鬼是狂奔直進(jìn),白瞳鬼則是從高垛或者土堆頂部蹬掠而下,行進(jìn)真如鬼影,瞳孔間的白亮因?yàn)閯幼鞯臉O度迅捷幾乎連成了道道白亮的線。 聶九羅看得心頭發(fā)緊:這速度,她真的趕不上,即便拿出特訓(xùn)時的最佳體能狀態(tài)也望塵莫及。 炎拓舔了記嘴唇,果斷端槍,瞄準(zhǔn)其中一個,猛然撳下扳機(jī)。 沒用,子彈呼嘯而出,看似一定能命中目標(biāo),然而那鬼影似乎只抖動了一下,子彈就完全落空了。 邢深和余蓉唿哨聲齊出,一個驅(qū)使螞蚱,一個差遣孫周。 螞蚱估摸著是因?yàn)槲锓N天性,對體型大過自己的地梟天然存在畏懼,對白瞳鬼也顯然懼怕,即便有唿哨聲猛催,動得也極其遲疑,孫周則不然,他被抓傷獸化之后,對地梟極度厭惡,也沒有什么好懼怕的,聽到指令就上。 是以聲響一起,他就喉底嗬嗬、渾身毛奓,閃電般翻過殘墻,向著近前的七八條黑影竄了出去。 聶九羅失聲叫了句:“哎!” 孫周曾經(jīng)是她的司機(jī),只是個普通人,即便獸化了,她也始終沒能做好心理建設(shè),實(shí)在不想看著他在前線血拼。 然而叫得慢了點(diǎn),話音剛落,孫周已沖到最近的那只梟鬼前頭,一頭把它撞翻出去,然后猱身撲向第二頭。 打不著白瞳鬼,就干梟鬼吧,干倒一只是一只,炎拓槍口一轉(zhuǎn),剛瞄準(zhǔn)孫周近旁的一只,只覺眼前一花,兩只白瞳鬼鬼魅般一左一右,竄至孫周身側(cè),以rou眼幾乎捕捉不到的速度,一個抓腿一個抓胳膊,蹬地而起的同時,向著兩個方向狠拽。 炎拓渾身的血一下子沖到了腦子上,雖然尚未發(fā)生、但也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了。 他大吼一聲,下意識抬腿蹬墻,似乎是想沖上去挽回些什么,聶九羅比他動得很快,他身子剛一欠起,聶九羅已經(jīng)翻過了殘墻,然而,就聽孫周一聲慘呼,半空中血花爆起:他的一條胳膊,被硬生生拽落下來,打著弧線揚(yáng)落遠(yuǎn)處,另外的大半身子,旋即被甩落地上,痛苦滾倒在人俑碎片和一地土塵中。 這血腥和體力全碾壓的一幕,幾乎立刻粉碎了目擊者的斗志,說好的子彈所剩無幾、要用在刀刃上,然而除了炎拓和余蓉等稍微還有定力的,其它所有人都在瘋狂掃射了:即便明知道掃射完就會是個死,也磨牙鑿齒,要在完全走投無路之前痛快那么一把。 這一頭,畏縮出戰(zhàn)的螞蚱也遭遇了滑鐵盧,它剛撲住一頭梟鬼,惡狠狠地拿尖爪去抓,旁側(cè)立刻有兩三只其它的梟鬼沖了上來。 多對一,如群狼博兔,螞蚱瘦小的身形立刻消失在視線里,只能看到幾只梟鬼的肩頸不住聳動起伏。 邢深急火攻心,大叫:“阿羅!” 聶九羅腦子里突突的,撇開其它,邢深有一句話是說對了:她做瘋刀,也是在救自己。 她迅速翻回墻內(nèi):“幫我爭取時間!” 邢深一聽這話,就知道事情有八九分成了,心里又是興奮又是感激,大吼道:“不要亂,圍成圈,給聶二拖點(diǎn)時間!有希望的!” 聶九羅直沖到炎拓身邊,一邊拔刀一邊吩咐他:“給我水,蓋擰開,馬上?!?/br> 炎拓不明所以,但輕重緩急他是知道的:沒人會在生死關(guān)頭想喝水,如果她要,這水一定至關(guān)重要。 他迅速卸下背包,從里頭拿出一瓶水?dāng)Q開瓶蓋,同一時間,其它人聽到邢深的吩咐,知道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jī),立刻自發(fā)圍成了小圈,把聶九羅和炎拓護(hù)在了中間。 馮蜜雖在圈外,但也算是緊貼在側(cè),沒有離得太遠(yuǎn)。 炎拓眼見自己暫時不用上陣,趕緊把槍拋給了余蓉。 聶九羅飛快地拔出匕首,生刀死刀雙分,也虧得祖上能流傳下“刀身相互磋磨”這個法子,刀的保養(yǎng),很大程度上在于護(hù)刃,誰會窮極無聊,拿刀刃瞎磨著玩呢? 待要磋磨時,才想起沒地方承接粉末,又催炎拓:“伸手,手心過來?!?/br> 這當(dāng)兒,耳畔槍聲四起,顯然是對方的攻擊已到身側(cè),炎拓周身一陣陣發(fā)涼,還得摒除干擾、專注眼前。 他伸出手。 聶九羅低下頭,手上微顫,盡量快地磨動刀身,果然如邢深所說,有微薄的粉末簌簌而下。 想想也真是稀奇:不管生刀死刀,刀身都異常堅硬,平時不管怎么磕磨也不會有傷損,沒想到雙刃一碰,居然能有這效果,妥妥的相生相克。 身側(cè)突然一空,是離得最近的那人被拖倒在地,聶九羅朝向那一側(cè)的身體都發(fā)麻了,口中默數(shù)著九下一過,一把抓住炎拓的手,低頭全舔了。 入口也來不及咂摸是什么滋味,劈手拿過礦泉水瓶,仰頭骨碌一口送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