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炎拓沒有很驚訝,算算日子,也是該再次投喂了。 他說:“不說她,現(xiàn)在不想說她?!?/br> 不說就不說。 聶九羅垂下眼,看低處的雨線,真是挺有意思:一旦有風,雨線便齊刷刷往檐下蕩,沒風了,又正回去。 雨想安安靜靜地下,風不讓呢。 聶九羅看得惆悵起來,輕輕嘆了口氣,又把臉埋進炎拓的胸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了這聲嘆息,炎拓忽然有點周身發(fā)冷,他手臂收緊,低下頭,用力貼住她的頭發(fā)。 “不說她,不想說她”,但這不代表林喜柔不存在。 原本是一家四口,后來,林喜柔帶走了三個,只剩了他一個人了。 以后,會不會還是剩他一個人? 他永遠,都不能讓林喜柔知道聶九羅的存在。 *** 邢深給聶九羅打完電話,轉(zhuǎn)身往身后的農(nóng)莊里走。 他們已經(jīng)全體從服裝廠里搬了出來,這家農(nóng)莊屬于農(nóng)家樂性質(zhì),兼營住宿,但老板運作得不好,所以低價轉(zhuǎn)讓。 山強先看到的消息,推薦給了邢深,邢深覺得各方面都滿意:偏遠、安靜、地方大,還有菜園子,廚房有老師傅掌勺,住宿什么的也都是現(xiàn)成的,很適合他們這群人。 他穿過農(nóng)莊的小竹林,過來找余蓉,現(xiàn)在條件允許,男女分區(qū),余蓉和雀茶住了單獨的一間套房。 走近門口時,聽到余蓉盡量壓著的、不耐煩的聲音:“你不用幫我收拾,亂就亂著,我不講究?!?/br> 雀茶:“沒事,我閑著也是閑著?!?/br> 邢深清了清嗓子,余蓉在屋里聽見了,很快出來。 余蓉今兒剛從老牛頭崗趕回來,一身風塵,一臉不耐,待走到方便說話的地方,她回身示意了一下屋子那頭:“這個雀茶,怎么到哪都帶著她?” 邢深一愣:“怎么了?” 又給她解釋:“雀茶是蔣叔的人,現(xiàn)在蔣叔出了事,我們理當照應她。再說了,她在林喜柔那兒,屬于露過臉上過榜的,你把她打發(fā)出去住,也不安全啊?!?/br> 余蓉悻悻:“沒什么,就是她一直陪小心,給你做這做那,一杯水都搶著幫你倒,怪煩的?!?/br> 邢深笑了笑:“有人幫你做事還不好?” 想了想,又補充:“她從前不這樣,聽山強說,蔣叔在跟前的時候,雀茶還挺……” 不知道用什么詞好,張揚跋扈?囂張? 索性略過了不說:“蔣叔失蹤了這么久,她大概是沒了安全感吧。” 余蓉皺了皺眉頭:“她十幾跟的蔣叔???” 邢深也說不清楚:“十六七吧?!?/br> 余蓉沒好氣:“十六七,什么也不懂,沒賺過錢,沒吃過苦,沒受過罪。這要是蔣叔平安回來也就算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以后靠誰啊?” 抱怨完了,想起正題:“找我有事?” 邢深點頭:“我估摸著,林喜柔那邊得有大動作。” 余蓉冷笑:“我看她得抓狂。她這都幾連敗了?” 死了韓貫,沒了陳福,一連丟了五個同伴,好不容易揪出個炎拓,炎拓跑了,連帶著尤鵬也嗝屁了,這要還沒動作,得是屬龜?shù)陌伞?/br> 邢深斟酌了一下:“跟她對上,你有沒有問題?” 余蓉奇道:“我有什么問題?這不遲早的事嗎?我這一陣子,不止我了,農(nóng)莊里這些人,為什么要東躲西藏、住完服裝廠住農(nóng)家樂?還不就是因為蔣叔他們被抓了,把我們給暴露了嗎?” 別說回到以前的生活里了,就算不回去,拋頭露面都有風險,誰知道什么時候地梟就找過來、把他們給解決了?瘸爹的遭遇猶在眼前呢。 她說:“對上了我沒問題,我只希望趕緊的。這位大姐別拖拖拉拉,拖個十幾二十年,可就把我半輩子都給拖沒了?!?/br> 邢深沉吟:“那你覺得……聶二會幫忙嗎?” 余蓉納悶:“不是你說蔣叔對她有恩,蔣叔有事她不會不管嗎,還有啊,我看她和炎拓關(guān)系不錯,炎拓跟林喜柔,那也是結(jié)的死仇吧,后頭再有事,聶二也不可能站著旁觀吧?” 邢深哦了一聲,說:“是不錯。” 從她找他借人手、要去由唐找炎拓的時候,不,還要更早,從炎拓失蹤,她一反常態(tài),頻頻追問他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兩人的關(guān)系,挺不錯的。 說到炎拓,余蓉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了,有事問你。上次我和炎拓他們聊起來,說到蔣叔。邢深,關(guān)于纏頭軍的過往,蔣叔會不會沒講全哪?” 邢深猝不及防,頭皮有些微發(fā)炸:“這話什么意思?” 余蓉笑笑:“誰都知道,纏頭軍的脈其實都絕了,是蔣叔硬給撿起來又續(xù)上的,他探聽到最多的秘密,也拿到最多第一手的資料,那些被他召集的人,其實都是聽他講,換句話說,信息都是二手的?!?/br> “所以我就是問問,會不會有些事,蔣叔出于某種考慮,沒有對外講?!?/br> 邢深也笑了:“我相信蔣叔講出來的,都是真的,愿意跟著他走青壤的,也都是信他的話的。至于是不是藏了一些沒講,只要不影響什么、不妨礙什么,應該也沒關(guān)系。再說了,你有這懷疑,應該去問他啊?!?/br> 余蓉看了邢深一眼:“都說新一輩里,蔣叔最看好你,又有人說你是他的接班人,我尋思著,蔣叔有什么話,沒準能跟你說。你當年,忽然就把眼睛給廢了,應該不止是想提升嗅覺這么簡單吧?” 邢深微笑:“那是你想多了?!?/br> 余蓉聳了聳肩:“就是隨便問問,你不知道就算了。沒事了吧,沒事我回去洗澡了?!?/br> 邢深目送著余蓉走遠,余蓉身上的光偏紅黃,有點類似于早年看到過的、將熟未熟的山茱萸。 耳邊仿佛突然響起蔣百川的問話。 “邢深,你知道什么叫女媧rou嗎?” 第110章 11 雀茶疊好了衣服,走到門邊,遠遠看余蓉和邢深聊天。 自打上次她被大頭欺負、邢深卻模棱兩可不表態(tài),她對邢深的心,一下子就淡了,仔細回想,其實當初好感起得也簡單,因為他年輕、眉目英俊、笑起來讓人著迷,可這些饑不管飽、渴不當水,她有事的時候他連話都吝嗇幫兩句,于她還有什么意義呢。 還不如余蓉,一抬手就把大頭的腦袋摁到湯鍋里去了,真解氣,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暢快。 眼見兩人聊完了,她趕緊退回屋里。 余蓉進了屋,一瞥眼看見床頭那摞疊好的衣服,實在沒好氣:“說了別疊了,這衣服,不穿就撂那,穿了就拿起來,非多此一舉疊一道。” 雀茶解釋:“看著舒服嘛。” 余蓉:“那是你覺得,人家衣服覺得撂著舒服,這就跟人似的,人躺著,是不是手腳亂擺、怎么舒服怎么來?你見過誰是把自己手腳折起來、疊得四四方方睡覺的嗎?” 雀茶說不過她,又覺得她這邏輯實在好笑。 余蓉也覺得跟她沒法溝通,自顧自拿了浴巾去洗澡,她洗澡比男人還快,因為男人腦袋上還有幾根毛要顧,她省事多了,花灑一淋、毛巾抹一把了事。 洗完了出來,隨手拿了瓶礦泉水要擰,雀茶指了指桌上:“給你倒了水了,晾溫了已經(jīng)。” 余蓉湊過去看,水里泡了一顆大棗、幾個枸杞。 她實在無語,說了句:“我又不是老年人?!?/br> 說完繼續(xù)擰開礦泉水瓶蓋,一仰頭咕嚕下去半瓶。 這大冷天的,還喝涼的,雀茶看著都覺得冷,頓了頓問她:“我看你和邢深在聊,是不是關(guān)于老蔣的?” 雖說關(guān)于蔣百川的事,邢深沒跟她細說,但她也不傻,這些日子,零零碎碎接收信息,也能拼出個大概了。 余蓉嗯了一聲:“還在想辦法,希望這次,能有個結(jié)果吧,蔣叔回來,也就有人罩你了?!?/br> 雀茶笑得很淡,說:“哦。” 這什么反應?余蓉看了她一眼:“怎么,蔣叔回來,你不高興?” 雀茶說:“沒什么高興不高興的,回來了,就繼續(xù)過唄?!?/br> 余蓉覺得她這態(tài)度很迷:“怎么著,過不過都無所謂的意思?” 雀茶抬頭看余蓉,覺得心里堵得慌,很想說說話:“我說了,你要覺得我犯賤了?!?/br> 余蓉說:“犯賤犯唄,又不犯法?!?/br> 雀茶又好氣又好笑,猶豫了會,說:“我跟老蔣,沒感情了。” 余蓉點了點頭:“看出來了?!?/br> 雀茶一愣:“看出來了?” 余蓉在床沿上坐下:“這男人失蹤幾個月了,做家屬的不哭不愁不緊張,傻子也能看出來沒感情吧?!?/br> 雀茶咬嘴唇:“你沒有看不起我?” 余蓉樂了:“我閑得嗎?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的?” 雀茶悶悶的:“我看不起我自己。當年,老蔣有相貌、有風度、有錢,迷得我五花三道的,我就跟了他。十幾年下來,老蔣對我不錯,沒虧待過我,他老了,我卻嫌了他了,人家會怎么講我?” 余蓉:“當年他有相貌、有風度、有錢,你不也年輕漂亮嗎?你倆要是真愛當我沒說,如果不是,各有所圖,很公平啊。這十幾年,他對你不錯,你對他應該也不賴吧?沒坑過他,沒騙過他,算是相處愉快,各有付出。如今感情沒了,各走各道唄,你不委屈自己,也不耽誤我蔣叔再去找個真愛,不挺好嗎?!?/br> 雀茶簡直聽傻了,怔了好久才說:“那各走各道,我能去干什么呢?” 余蓉好笑:“這你問我?我認識你才幾天?你都認識自個兒三十幾年了,你能干什么去,問你自己啊?!?/br> 雀茶心內(nèi)一片茫然:“你呢,手頭的事忙清了,干什么去?” 余蓉躺上床,拉過被子蓋上:“老本行唄,還是準備去國外?!?/br> 雀茶聽說過余蓉的職業(yè):“馴獸啊?國內(nèi)不也有嗎?” “國內(nèi)……太規(guī)矩了,不夠野。” 雀茶也是真心搞不懂余蓉:“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喜歡玩這些?!?/br> 余蓉啼笑皆非,居然有人用“女孩子”這詞來形容她,這就跟她看到瘋刀居然戴個小紅帽一樣匪夷所思。 她說:“有人喜歡登山,有人喜歡探海,那我喜歡馴獸,有什么稀奇的?跟野獸打交道,比跟人……要輕松多了?!?/br> *** 蔣百川一大早起來,就按照自己給自己擬定的計劃,做身體鍛煉。 被拘囚也有三個多月了,爛了的腳經(jīng)過后來的簡單處理,漸漸結(jié)了痂,他覺得如果能有機會出去,接上個假腳掌,還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走路的。 期間換過地點,從逼仄且完全沒光的地下室,換到了隱約有光、稍微寬敞點的地下室,隔音太好,外頭總是很安靜,所以,他完全沒法判斷身周的環(huán)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