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炎拓回過神來,拿話遮掩:“對了林姨,有個好消息。我跟林伶談過了,這丫頭,只是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來……現(xiàn)在,她也覺得,呂現(xiàn)這個人是不錯,愿意接觸?!?/br> 林喜柔的臉龐都亮了:“真的?” 炎拓點頭:“就是……呂現(xiàn)這人,我比較了解,他是個顏控?!?/br> 林喜柔笑著打斷他:“沒事,都好辦?!?/br> 其實呢,事情怎么辦都是辦,只不過她不喜歡勉強,就希望順順利利的,這樣心里舒服。 第65章 4 和林喜柔聊完,熊黑恰好也忙清了狗牙那頭的事,過來領(lǐng)炎拓去見蔣百川。 在熊黑面前,炎拓“發(fā)揮”起來就要自如很多了,一路耷拉著腦袋,長吁短嘆,最后索性往邊墻上一靠,悻悻蹲了下去。 熊黑莫名其妙:“你怎么了?馬上就要報仇、揍那孫子了,這什么表情?” 炎拓說:“我跟林姨明說了,林姨讓我死了這條心?!?/br> 熊黑想了會,懂了,看炎拓時,覺得可憐又可笑,他走過來,也在炎拓身邊蹲下,還遞煙給他:“來一根?” 炎拓?fù)u頭。 熊黑自己點著了,慢慢吞云吐霧。 炎拓斜乜了眼,看他的腕上凸起的青筋:“跟我說是因為血緣,熊哥,我血緣差在哪了?” 熊黑唾了句:“真特么看人家的就是好的。” 說著轉(zhuǎn)頭看炎拓:“你說你,既有錢,又有命花,不趁著好時候好好享受,非受苦受罪的,要往我們這里湊,圖什么呢?” 炎拓笑笑:“熊哥,你這就不懂了,都是這山望那山高,沒錢的求有錢,沒命的求康健,有錢有命的,就要求平安、求命長了——要是沒辦法也就算了,偏偏讓我知道有,我能不往這使勁嗎?使了半天,又告訴我沒戲……” 說著,湊近熊黑,壓低聲音:“熊哥,我真沒戲了?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林喜柔的嘴是密不透風(fēng),但熊黑腦子里rou多、擠占了腦細(xì)胞的生存空間,經(jīng)常能漏個一句半句——線索這種事,一兩個字也是好的,反正目前他為地梟畫的拼圖也還不全,多一塊是一塊。 熊黑說:“嗐,炎拓啊,我問你,你想平安、想命長,還不是為了縱情享受嗎,對吧? 沒錯啊,炎拓點頭。 “那如果讓你再也享受不到了,連特么日頭都見不著,要平安命長,還有什么意思呢,對吧?” 說著拍了拍炎拓的背,就勢站起了身:“走吧,趁著心情不好,拿那孫子出出氣?!?/br> *** 炎拓事先已經(jīng)知道,蔣百川的狀態(tài)是“傷不讓醫(yī)、飯不讓吃、水不讓喝”,但即便做了一定的心理準(zhǔn)備,跨進門時,還是被一股惡臭熏得眼睛都睜不開。 蔣百川被關(guān)的地方,跟關(guān)狗牙的那間類似,外頭看是培植室,得通過暗門進來:這種暗室面積小、不設(shè)通風(fēng)管道,即便是普通人關(guān)進去都會悶味,何況是一個受了傷且傷口腐爛,拉撒還都在屋里的人。 炎拓沒熬住,迅速關(guān)門退了出來,接連睜眨了幾下眼睛——暗室里沒開燈,回想起來,他只看到了臥趴在狼藉中的、臟兮兮的一團,依稀有個人樣,其它的,什么都沒看清。 熊黑在外頭嘿嘿笑:“怎么樣,是不是挺解氣的?” 炎拓說:“好像死了啊?” 死了?熊黑嚇了一跳:“不可能,早上看還動彈呢。” 說是這么說,但心里頭到底不放心,拿了根松土的草叉在手上,掩著鼻子進去捅了捅人,又退回來:“沒死,嚇我一跳?!?/br> 看來,蔣百川確實還有用,一時半會的沒性命之憂,炎拓拿手虛掩住鼻子:“熊哥,幫找個口罩來?!?/br> 熊黑沒明白:“???” “太臭了,這讓我怎么進去?萬一揍著揍著,把自己揍吐了呢?” 熊黑沖他翻了個白眼:“破事可真多?!?/br> 覷著熊黑出了培植室的門,炎拓一把推開暗門進去,摸索著打開燈,趨前一步蹲下身子,忍著反胃去推蔣百川的肩膀:“蔣百川?” 蔣百川的身子挪了一下,慢慢抬起頭。 以前,蔣百川是個不太有年齡感的人,這倒不是他長得顯年輕,而是因為優(yōu)渥的生活打底,精氣神足、又注重粉飾保養(yǎng),但這幾天,一切外在的支撐都沒了,身體又遭受折磨,仿佛只是一夜之間,“老態(tài)”這個詞兒,就爬滿了全身,比之實際年齡,看上去大了十幾歲也不止。 他瞇縫著眼睛,眼底一片渾濁:“???” 炎拓說了句:“你要想少受點罪,就裝死,越是看上去要死了越好?!?/br> 蔣百川愣愣地看他,漸漸地,有點認(rèn)出他來了:“你是那個……那個?” 正說著,外頭門響,炎拓壓低聲音、語速極快:“慘叫總會吧,叫得越慘越好?!?/br> 語畢迅速起身,一腳踢在蔣百川肚子上,厲聲吼了句:“去你媽的?!?/br> 罵得挺狠,下腳其實不算重,蔣百川起初都沒回過味來,頓了兩秒才抱住肚子,痛苦地嘶聲啞叫,又掙扎著往墻角爬。 外頭的腳步聲急促起來,很快,熊黑探進頭來,遞口罩的同時囑咐他:“意思意思行了啊,別打死了?!?/br> 炎拓一把扯過熊黑手上的口罩,一副老子兇起來連你也打的模樣,斜吊了眼看熊黑,眉間眼梢盡是戾氣:“這還不都是你們,把人弄半死不活的,我這打都不敢下重手?!?/br> 又不耐煩地沖他勾手:“給根煙,還有火機,這味大的?!?/br> 熊黑遞了給他,還想再說點什么,炎拓一腳就把門給踢撞上了。 *** 暗室很小,門這一撞,似乎帶得整個屋子都顫了一顫。 炎拓點著了煙,權(quán)當(dāng)熏香,在身周晃了幾下,讓煙氣裊裊蕩開,然后俯下身子,看向門底縫處,緊接著抬眼看縮坐在屋角發(fā)愣的蔣百川,以口型示意他:叫啊。 蔣百川會意,又是一聲張皇的痛呼,還帶發(fā)顫的尾音,一再求告:“別……別打了……” 門外,貼門上聽聲的熊黑覺得甚是滿意:炎拓這小子,翻起臉來,還是挺帶勁的。 他叩了叩門:“炎拓,十分鐘啊?!?/br> 炎拓悶哼了一聲,看著門底縫處那兩團暗影沒了,又聽到外間門響,才暗松一口氣,起身走到蔣百川身邊,煙頭掉轉(zhuǎn),那意思是:抽嗎? 蔣百川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門,哆嗦著伸手接了,塞進嘴里,貪婪猛吸了一大口,慢慢吐出。 再然后抬起頭,不解地看向炎拓。 這些日子,炎拓算是這群人中,唯一一個對他釋放些許善意的了,但為什么呢? 炎拓說:“有一位聶小姐……” 蔣百川渾身一震,一口煙忘了吐,硬生生給吞了。 “你如果想傳話給她,我可以幫忙轉(zhuǎn)達?!?/br> 蔣百川僵了一會,才意識到嗆氣了,連咳了好幾聲,鎮(zhèn)定下來之后,才沙啞著嗓子說:“我知道了,怪不得……” 炎拓豎起食指,輕挨唇邊。 蔣百川咽了口唾沫,沒再說話,只是抖抖索索著,嘬著煙頭猛抽。 怪不得,怪不得炎拓逃走之后,華嫂子被燒、瘸爹被綁,聶九羅這個本該最先被波及的,卻一直太平安穩(wěn)。 炎拓這人是什么立場?是倀鬼嗎?說這些話,是來詐他嗎?自己是該搭腔、還是不搭腔呢? 蔣百川緊張極了。 他的這些心思,炎拓都猜得到:“我是什么人,跟你沒關(guān)系。你只需要知道,我能見到她,也能幫你帶話,就可以了。帶不帶隨便你,十分鐘很短,自己掂量。就一次機會,過這村,就沒這店了?!?/br> 蔣百川的腦子迅速轉(zhuǎn)著念。 ——炎拓確實能見到聶九羅,他一早就知道她。 ——雖然不清楚他的目的,但也許……可以讓他帶話,因為他如果跟林喜柔那些人是一伙的,聶九羅早出事了。 ——自己被抓時,完全一頭霧水,相信邢深他們也稀里糊涂。如今他被刑訊過幾次了,有了大致的推測,得讓剩下的人知道,到底是為了什么事…… 蔣百川囁嚅著抬起了頭。 *** 當(dāng)晚,炎拓在農(nóng)場留宿,一是因為實在沒必要當(dāng)天就往回趕,二是狗牙的事還沒塵埃落定,舌頭受傷,只是不便說話,而不是不能說話——風(fēng)險還沒過去,今晚十二點,才是真正的坎。 農(nóng)場專門有棟兩層小樓用于留客,因為林喜柔常來住的關(guān)系,設(shè)施設(shè)備比起酒店也不遑多讓——一樓是餐廳、閱覽室、健身房和酒水室,二樓的房間全部用于住宿。 炎拓注意到,一開始,只有李月英因為身體不好在房間里歇息,其它人都在外頭忙,但九點鐘過后,陸陸續(xù)續(xù)都回來了,進房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因為隔著墻都能聽到管道運行的水聲。 他待在屋里,把電視音量調(diào)大,試圖讓人覺得,于他而言,這只是個平常的晚上。 十點半的時候,他打了兩個電話。 一個給林伶,確認(rèn)雜物房一切正常。 一個給劉長喜,問聶九羅的情況,劉長喜說,自己還在店里忙,回去了會給他發(fā)消息。 那應(yīng)該就是沒事,畢竟有事的話,那位月子阿姨會及時跟劉長喜通氣的。 電話過后,炎拓把手機調(diào)成靜音,熄燈就寢。 上床是真上床,睡覺是假的,他穿戴齊整,睜著眼,手指在身側(cè)輕點,等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十一點一刻左右,外頭有開關(guān)門的動靜傳來,炎拓迅速坐起,動作很輕地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 先看到熊黑,拾掇得比白天清爽,下巴刮得光溜溜的,頭發(fā)也梳得很順溜。 真不像他的做派。 接著看到馮蜜,也是錯愕了一下才認(rèn)出來,她的一頭臟辮都解開了,還特意用電夾板夾平,整個兒成了清湯掛面的造型,比起濃妝艷抹時,多了幾分清純意味。 再然后是楊正攙扶著李月英,楊正多半是洗澡最晚的那個,頭發(fā)還都透著濕漉漉的水意,李月英則應(yīng)該是為了掩飾病容,薄施了一層粉,雖說滿臉褶子敷粉看起來有些奇怪,但面龐的確提亮了不少。 走在最后的是林喜柔,她穿黑色大衣,一頭長發(fā)綰成髻,綰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這使得她比往日里憑添了幾分威嚴(yán)。 走到炎拓門口時,她扭頭向門上看。 目光對視,炎拓腦子里一激,險些就要下意識避開,下一瞬,他想起這是貓眼,而他已經(jīng)“睡了”,所以不管怎么看,貓眼內(nèi)反正都是黑的。 他屏住呼吸,立定不動。 人影一晃,是馮蜜又折回來,親親熱熱地挽住林喜柔的胳膊,還朝門的方向努了下嘴:“林姨,你這干兒子可真是老年人作息,我不到夜半三點,絕不上床的?!?/br> *** 候著幾個人下了樓,炎拓又快速退到窗邊,微掀開窗簾一角。 果然,夜色之下,五個人影,錯落前后,手電光打得雜亂,正前往漆黑一片的主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