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她先來就她先來,聶九羅說了聲“謝了”,連笑都沒對他笑一下,越過他,遞了房卡。 那男的悻悻,不過剛好有電話進來,也顧不上別的了。 他走開了幾步接電話。 聶九羅辦好手續(xù),經(jīng)過他身側(cè)時,聽到他大笑:“好,好,我退房呢,好久不見,我馬上過去?!?/br> 公共場合大聲喧嘩,這素質(zhì),真是對不起那張臉。 聶九羅腹誹著出了大堂,招了輛計程車去車站,本地沒機場,她得先到西安,再搭飛機回家。 車程不近,她窩在后座刷手機,正百無聊賴,“閱后即焚”連著進來三條消息。 聶九羅坐直身子。 小角色又來找她說話了。 點開app,頭兩張都是照片,兩個男人,第三條是文字信息:陳福、韓貫,這兩個很可能是地梟,近期會在石河進出。 地梟? 聶九羅心頭一震,仔細看那兩張照片,很快,兩張臉就在烈焰中焚毀了。 她不易察覺地舔了下嘴唇,頓了會,拍了拍司機的椅背:“師傅,我給你加錢,調(diào)頭回酒店?!?/br> 司機一聽加錢,二話不說,轉(zhuǎn)彎調(diào)頭。 *** 第二張照片上的男人,韓貫,就是剛剛在酒店前臺給她讓位置的男人。 這要換了一般人,未必認得出來,因為炎拓發(fā)來的照片是舊照,而且屬于比較木訥的大頭照,發(fā)型、氣質(zhì)、衣著打扮等等,都跟現(xiàn)在的韓貫大不相同。 然而聶九羅是學雕塑的,對形體的縱深空間尺度相當敏感,看臉的同時,會摒除一切華麗而又花哨的外包裝,迅速建立起純五官的大致輪廓和相對位置數(shù)據(jù)。 她相信自己沒看錯,那個男人,就是韓貫。 那個人,比狗牙進化得更完美,屬于真正意義上的“人形地梟”。 這也是她第一次得以接觸這種地梟。 她得去搞清楚一些事,比如究竟還能不能憑借血液的粘稠與否來鑒別地梟,再比如,狗家的鼻子在他們面前已經(jīng)廢了,她的刀呢? *** 運氣很好,剛到酒店門口,就看到韓貫鉆進了一輛出租車。 聶九羅給司機指那輛車:“跟上去,你這車包一天多少錢?” 司機往高了說:“四五百吧?!?/br> 聶九羅:“我出五百,今天別接外活了?!?/br> 司機應了一聲,沒再多問,反正司機這一行干久了,幫捉jian幫盯梢,什么奇葩事都能遇到。他卯定前車,不疾不徐地跟著,過了十分鐘左右,前頭那輛車在一家餐館前停了下來。 早有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等在了店門口,韓貫一下車,兩人就熱烈擁抱,彼此大力拍背,十足久別重逢模樣。 聶九羅看得清楚,另一個方頭大臉,吊眼勾鼻,正是陳福。 她要了司機的號碼,吩咐他在附近等,然后下車進店。 餐館還挺高檔,中間大廳,兩側(cè)是半封閉的包間——說是半封閉,是因為雖然是帶門的一間一間,但隔斷是木板而不是墻,且上端不到頂。 早過了飯點,店里很冷清,服務員想引陳福二人大廳里落座,陳福不樂意:“不是有包間嗎?” 服務員解釋:“包間現(xiàn)在不開放……” 陳福瞪眼睛:“不開放個鳥,你們就是嫌麻煩。老子是上帝,愛坐哪坐哪?!?/br> 又拽韓貫:“走走,包間關上門好說話?!?/br> 他長得五大三粗,又是一臉兇相,服務員敢怒不敢言,只好悻悻引兩人進了包間。 聶九羅遠遠看見,記下了包間位置。 見又有客人上門,另一個閑著的女服務員忙迎上來。 聶九羅醞釀了一下情緒,一抬頭雙目泛紅,低聲說了句:“我可以坐包間嗎?” 女服務員一愣,心說一個人坐什么包間啊,正想婉言回絕,聶九羅“噓”了一聲,指了下陳福他們的那個包間:“別讓他們聽見了,剛那個年輕男的,是我未婚夫,我們都要結(jié)婚了?!?/br> 女服務員沒聽明白。 聶九羅眼圈漸紅:“都快結(jié)婚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喜歡男的,我就跟蹤他……” 女服務員一下子懂了:“他跟那……那個男的啊?” 聶九羅點頭,順勢抬手,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我想進包間,聽聽他們說些什么,能幫個忙嗎?” 都是女人,這還有不幫忙的?女服務員趕緊點頭:“行行,你去吧?!?/br> 聶九羅拜托她:“你同事那里,也幫我打聲招呼,別讓那倆知道我就在隔壁啊?!?/br> 女服務員鄭重點頭,還以目光嚴厲制止不遠處不明所以的同事,示意一切事出有因,待會再說。 *** 聶九羅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幽靈般閃進了緊挨著陳福他們的包間。 她在包間里靜坐了會,手機先調(diào)靜音,呼吸都放得輕緩,然后將耳朵貼上隔板。 那頭顯然已經(jīng)上完菜了,陳福吼服務員:“去去,不喊別過來了啊?!?/br> 服務員估計知道這頭的狀況了,走得飛快。 聶九羅聽到韓貫笑:“本來還以為這趟能見著林姐呢,熊哥先是說她忙,后來又說走了已經(jīng),太遺憾了?!?/br> 陳福感嘆:“林姐不容易啊,來來,敬林姐?!?/br> 碰杯聲旋即響起。 韓貫:“陳哥,狗牙那事,你投了哪邊?” 陳福:“這還用說嗎?這王八蛋,壞規(guī)矩,死啊。你呢?” 狗牙? 是被她戳瞎了眼的那個狗牙嗎?聶九羅頭皮微炸。 韓貫:“一樣一樣,聽說了這事之后,我都笑了。陳哥,你說大家誰不是這么過來的,偏偏他忍不?。窟@么點坎都過不去,還要他干什么啊,留著也是禍害?!?/br> 炎拓說這倆“很可能是地梟”,現(xiàn)在,因著那句“大家誰不是這么過來的”,聶九羅基本可以確定,這倆就是。 陳福壓低聲音:“不過我聽說,熊哥想保他。” 韓貫:“為什么?。俊?/br> 陳福的聲音又低了一度:“這不是傳說中的纏頭軍露頭了嗎,我能理解熊哥的用意,正是用人的時候,與其殺他,不如用他?!?/br> 這句話之后,兩人好一會兒沒交談,沉默地各自吃了會,偶有咀嚼的聲音傳過來。 再開口時,韓貫有點緊張:“纏頭軍……多少人?。磕阏f……他們對我們知道多少???” 陳福笑他:“你看你這慫樣,萬事有林姐呢。我聽說纏頭軍完了,狗鼻子廢了,瘋刀癱了,領頭的都叫人打殘了。這趟安排我們過來,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把剩下的給收了?!?/br> 聶九羅一陣茫然。 瘋刀癱了?誰癱了?一干人當中,只有老刀跟“癱”能沾上關系,難道對方以為老刀是瘋刀? 她一顆心忽然跳得厲害:八成是蔣百川刻意誤導的。 韓貫尷尬:“這不是……老聽說纏頭軍,心理有陰影么?!?/br> 陳福冷笑一聲:“你也別把他們想太神了,這趟進猴頭你就能看到了,聽說抓了四個在那?!?/br> 這話過后,又是一陣推杯過盞、讓菜勸菜。 還是韓貫先開口:“西安過來的時候,你見著英姐了嗎?” 陳福:“沒見到,她不是去農(nóng)場嗎,聽說身體不大好?” 韓貫:“我見著了,是身體不好,臉色很差,人也沒力氣?!?/br> 陳福嘆氣:“沒辦法,血囊沒選好,她是頭一批,跟熊黑一樣早,能活著算幸運的了,熊黑之前的,都廢掉了,即便熊黑之后,也不是都順利啊。那時候林姐也沒經(jīng)驗,一切看運氣。我們是靠后的,越來越講究,應該還好?!?/br> 血囊又是什么東西? 聶九羅還想多聽點,然而這倆都不再說了,過了會,韓貫感慨了句:“咱們想活著可真不容易啊?!?/br> 陳福附和了句:“誰說不是呢?!?/br> 第55章 9 飯到半途,陳福去洗手間,又吩咐韓貫:“加菜加菜,有得吃就吃個飽,進山了可就沒這口福了。” 看來這倆是去南巴猴頭壓陣的,反向推理一下:南巴猴頭目前沒地梟?那是不是意味著,她要是把這倆給辦了,南巴猴頭設下的圈套,也就不足為懼了? 再一想,聶九羅暗自嘆氣:她連南巴猴頭在哪都不知道,手頭也無人可調(diào)——以前,給“那頭”發(fā)個信息,什么事都有人代勞,現(xiàn)在…… 難怪說獨木難成林,人多才好辦事。 再說陳福進了洗手間,原本只是放個尿完事的,尿到中途,肚子山響,暗罵這家店炒菜不干凈,急急鉆進隔間,暢快之后,擼紙開擦。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門響,進來兩人小解,嘩啦聲響里,還帶交談的。 一個說:“這都幾點了,還點菜。我剛忙清打了個盹,又被叫起來了?!?/br> 另一個:“嗐,一樣一樣。我這剛送完了回來,又說有外賣?!?/br> 聽著像服務員,一個是后廚的,一個是店里送外賣的。 前一個:“現(xiàn)在的騙婚gay,也是太囂張了,非得拽個女的結(jié)婚,有意思嗎?” 另一個沒好氣:“你不覺得他眼瞎了嗎?那么好看一女的,不要給我啊,非看中個大那么多的,那么丑,鼻子比鷹還勾?!?/br> 陳福心里咯噔一聲,豎起了耳朵。 老實說,這一堆七七八八,他完全如風過耳,也不覺得跟自己有關系。 但有一點。 他是鷹鉤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