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宋綿思笑了笑,也沒惱,這大姐說的話是實話。他們這地方油精貴啊,就是國營飯店也不敢多用油,畢竟現(xiàn)在大家伙吃得比較多的是豬油,植物油比如花生油,菜籽油不是沒有,但是稀少,縣城的家庭每個月也就能弄到五六斤油而已。 大概是時間點還有些早,因此飯店并沒有多少人上門。 宋綿思舒舒服服地吃了一碗臊子面,這年頭飯店用得材料都是沒有缺斤短兩的,那臊子肥瘦相間,木耳、雞蛋、黃花菜材料齊全,面也勁道爽口,這道菜雖然不是本地美食,可大廚師傅卻做得很是地道。宋綿思隨口和那大姐問起話來,沒幾句就了解了這飯店大廚還真就是陜西人,怪不得這臊子面做得地道。 宋綿思就在邊聊天邊吃飯的情況下解決了午餐,末了她還沒忘記在店里頭又買了四個牛rou包子打包回去,她的空間可以保溫,這牛rou包子放到晚上也一樣能吃。 填飽肚子后,宋綿思就回家去了,她到家里頭時正好碰見安柳枝從陳梅香屋子里出來。 安柳枝看見她,愣了下,而后竟露出一個熱情的笑容來。 宋綿思沖著她點了下頭,喊了聲小嬸,心里頭暗自嘀咕,等陳梅香出來后,宋綿思就越發(fā)覺得古怪,這些天她但凡稍微清閑一點兒,陳梅香就要罵人,還要指使她干各種活,今天她跑出去一早上,陳梅香竟不但沒有罵人還沒讓她干活。 事情反常即為妖。 宋綿思感覺情況有些不對勁。 第16章 當(dāng)長嫂的第十六天 當(dāng)長嫂的第十六天…… 當(dāng)天晚上,安柳枝打飯的時候,宋綿思心里頭就越發(fā)打鼓了。 這幾天,她和林糖碗里都只有稀拉拉的米粥,還是小半碗,今天竟然是盛滿了,而且筷子插進(jìn)去還能立得住。 林糖臉色都忐忑起來了,她都有些不知道該不該吃,甚至還擔(dān)心飯里面是不是被下了耗子藥了。 “黑妞,還愣著做什么啊,吃飯啊。”安柳枝熱情地夾了一筷子咸菜到林糖碗里,又夾了一筷子到宋綿思碗里。 “小嬸您真是太客氣了?!彼尉d思笑著說道,她低下頭喝了口粥,不動聲色地給旁邊的林糖使了個眼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倒是要看看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林糖見宋綿思吃了,才遲疑地跟著一塊兒去,她不是真怕被下毒,是怕自己吃了這碗粥后,要付出什么代價。 老林家除了她哥回來的時候?qū)λ麄兒眠^,其他時候?qū)Υ麄冃置媚蔷透f社會的地主家對待長工一樣,恨不得他們只干活不用吃飯。尤其是林糖,因為她還在念書,林家上下的人對她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連吃飯的時候多在飯桌旁邊坐久了都會被他們白眼。 因此,林糖在林家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一粒米也不敢多吃。 因為林家古怪的態(tài)度,宋綿思索性放了開來,不但續(xù)了小半碗粥,還夾起一塊臘rou送到林賀功碗里頭去。 林賀功也是個實心眼的,也不拒絕,直接就吃了。 陳梅香臉都快綠了,要不是旁邊的林多田等人拼命使眼神,陳梅香怕是要破口大罵。 吃完飯后,林糖剛要起身收拾碗筷去洗碗,陳多寶突然重重地咳嗽一聲,安柳枝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放下手上的碗筷,直接拿手背擦了下嘴巴,搶走林糖手里的碗筷,“黑妞,你去讀書,洗碗這些活小嬸來就行了?!?/br> “這……”林糖剛要說什么。 宋綿思扯了下她的手臂一下,沖著安柳枝說道:“那就麻煩小嬸了?!?/br> “客氣什么,都是一家人?!卑擦Χ殉鲆笄诘男θ?,宋綿思笑了笑,并沒有當(dāng)真,昨天她們洗碗干活的時候,安柳枝沒說這話,前些天她上山撿柴火的時候,安柳枝也沒說要幫忙干活,今天倒是突然成了一家人了,這可真是有趣。 “嫂子?!彼尉d思拉著林糖回了屋子,秋天后太陽黑得早,宋綿思點起了屋子里的煤油燈,林糖一臉忐忑,“這奶奶他們突然這樣,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咱們干?。俊?/br> “連你都看出來了。”宋綿思吹滅了手里的洋火,對林糖笑著說道。 林糖無奈又羞愧,“奶奶他們的脾氣,我還能不了解?!?/br> “嫂子?!彼尉d思剛要開口,外頭就傳來林賀功的聲音,她笑了笑,這還真是一家人,“進(jìn)來。” 林賀功掀開稻草編的門簾走進(jìn)屋子里,他看了眼林糖,立即明白了,“嫂子,你們在說奶奶他們的事呢?” “二哥,你也覺得古怪吧?”林糖說道。 林賀功點了下頭,他話語不多,很是沉默寡言,但是宋綿思知道林賀功是個有本事的人,上輩子林賀功雖然走了歪路,卻也成為京城里老炮兒圈子里的老大。這老炮兒就是混混的意思,北京那片地方,說是人人平等,可骨子里還是歧視外地人,林賀功一個外地人,赤手空拳能夠在北京打下一片地盤,又能夠叫那些心高氣傲的老泡兒認(rèn)他為老大,足可見他的本事。 因此,宋綿思免不了就想問下林賀功的想法:“二弟,這事你看咱們該怎么辦?” 林賀功怔了怔,他顯然沒料到宋綿思會問他的意思,這幾天來,宋綿思和林賀功打交道的少,畢竟男女有別,再加上他們兩個的時間都是錯開的,除了吃飯時間能見上面,其他時間壓根見不了面,更不必說打交道。不過,既然宋綿思問了,林賀功便說了自己的想法:“大嫂,這事我看奶奶他們是沖著你的錢來的,這事好辦也難辦。只要給錢,他們自然會對我們好一陣子,可不會長久,如果不給,恐怕咱們以后的日子就要更加難過。” “大哥臨走前和我說過,咱們家的事都由大嫂你做主,您想怎么辦,我都聽您的?!?/br> “我也是?!绷痔沁B忙說道,她知道自己并不如兩個哥哥聰明,唯一的本事也就是會讀書,因此,也不敢擅作主張。 宋綿思心道林賀功果然是個聰明人,她其實也猜出來了,畢竟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他們身上能夠讓林家圖謀的也就是宋綿思的錢還有那些嫁妝了。 “二弟,三妹?!彼尉d思壓低聲音,“按理我剛嫁過來,不該說這番話,但是為了咱們以后著想,我得問一句,你們對分家是怎么想的?” 林糖和林賀功沉默了下。 林賀功道:“大嫂,這事我們也不瞞您。大哥早就和我們說過,我們遲早是要分家的,最多一年,他就會找個機會回來給我娶媳婦,然后讓我們分出來?!?/br> 宋綿思心里頭暗道果然如此,她就說林賀成這么聰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不在家的時候,林賀功和林糖的處境。不過是時機不對罷了。先前林賀功還小,要是下田掙工分那養(yǎng)活自己都難,即便是林賀成能打錢過來撐著,林賀功和林糖兩人也未必能過上安穩(wěn)日子。 可是等林賀功大了娶媳婦就不同了,他要是娶媳婦,那就多了媳婦娘家那邊幫忙,要是碰上什么事,娘家那邊也能夠搭把手。 林賀成的安排可謂是用心良苦。 但是,一年時間太長了,別說宋綿思無法忍受林家上下的虐待和慢性折磨,就是林糖未來會發(fā)生的事,都叫宋綿思迫不及待地想要分家出去。 上輩子,宋綿思死后,林家來了個縣城的親戚,說是親戚,其實是安翠花的不知隔了多少代的遠(yuǎn)房親戚,那親戚是縣城紡織廠廠長的兒子,仗著自己爹有權(quán),就強行jian污了廠里的女員工,那女員工悲憤自殺,爹娘找過來,親戚就嚇壞了,連忙跑到他們東山大隊里頭來躲著。結(jié)果還死性不改,看上了林糖。 林糖雖然瘦巴巴,營養(yǎng)不良,可的確是個美人胚子。 那人先前鬧出事來,知道厲害不敢來硬的,就想來軟的,跟陳梅香那老婆子商量了,拿三百元“娶”她,說是娶,其實就是買。 林糖死活不肯,林賀功更是因此要和林家人拼命,可雙拳難敵四腿,林賀功愣是被綁起來,等他掙扎出來,林糖已經(jīng)被糟蹋了。 林賀功為此紅了眼,拿刀子把那人給捅了,這一刀下去直接要了那人的命。 這也是為什么林賀功一個老實本分的人會變成殺人不眨眼的老炮兒頭子,而林糖雖然活下來了,可她的一生因為這事留下終生陰影,更因為她的二哥為她背上人命而愧疚一生,她雖然考上了北京的電影大學(xué),離開了這個地方,可一生從未幸福過,最后還因為這事被媒體報道出來,而選擇自殺。 可以說,林家的兩個孩子全都是毀在林家這些人手上。 那人到東山大隊是明年年初的時候,宋棉思無論如何都得在那之前分家,只要分了家,林糖的婚事就不是林家這群畜生說了算,她也不會讓那個畜生有機會接觸林糖。 “如果我說,我想在過年之前分家,你們怎么想?”宋綿思問道,要分家這件事,不能是她自己拿主意,得一家人齊心協(xié)力,才能夠辦好這件事。 “嫂子,這我們都聽您的?!绷仲R功二話不說就點頭,“就是這事不是那么容易辦,別的不說,林家上下沖著我哥給您打的錢都不愿意同意?!?/br> 可不是嘛,一個月三十多,這么大一筆錢,林家這群嗜錢如命的人怎么會愿意放走他們? “這些你們就不必?fù)?dān)心,我有辦法能夠讓他們主動提出分家,就是需要你們幫忙。”宋綿思說道。 林賀功愣了下,心里頭暗暗搖頭,嫂子還是把這件事看得太簡單了,主動分家,這怎么可能?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不信?”宋綿思看出林賀功的遲疑了。 林賀功點了下頭,“我不是不信您,只是您要是想用錢讓他們放咱們走,這是行不通的。” 宋綿思笑了,“這你就想錯了,我不但不會用錢滿足他們,還要他們倒貼錢?!?/br> 這就更離譜了。 林賀功和林糖對視一眼,兄妹倆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無奈,嫂子這么愛吹牛,能怎么辦?親哥好不容易娶來的媳婦,還不是只能供著。 宋綿思看出兩人的心思,不由得好笑,她道:“行,你們就等著吧。這陣子他們要是對咱們好,咱們就受著,總之這些糖/衣炮/彈,糖衣咱們吃了,炮彈咱們打回去?!?/br> 對于這個安排,兩人都沒有什么意見,橫豎能吃飽飯,誰不樂意呢。 第17章 當(dāng)長嫂的第十七天 當(dāng)長嫂的第十七天…… 宋綿思把四個牛rou包子給兩人分了, 這牛rou包子外頭的面是拿富強粉活的,里頭的牛rou那是肥瘦相間,一口下去別提多香了。 林糖不肯多吃,就要了一個, 把自己的一個給了宋綿思, 林賀功也想給, 宋綿思沒要他的,她知道林賀功一整天在田地里干活, 比她更需要吃飽,更何況林賀功正在發(fā)育,幾乎每天晚上, 宋棉思都能聽見隔壁屋子里隱忍的吃痛聲,這是成長期營養(yǎng)跟不上帶來的痛苦, 因此, 能讓林賀功多吃, 她就盡量讓他多吃一點兒。 林糖兄妹抱著牛rou包子慢慢吃著, 都不舍得這么快就吃進(jìn)肚子里,還是宋綿思怕被人發(fā)現(xiàn), 催促了一下, 他們才趕緊把包子吃完。 “今兒個還有件事得和你們說一聲,”宋綿思說道:“明兒個我就要去上學(xué), 這事我還沒告訴他們,就只跟你們說?!?/br> “嫂子, 你去上學(xué)那需要住宿嗎?”林糖問道。 宋綿思搖頭, “我下午五點左右就回來。告訴你們只是怕明天有人問起,這事我打算先斬后奏,他們要是問到你們, 你們就說不知道,推到我頭上就是了?!?/br> 其實宋綿思未必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但是在讀書這件事上,她容不得出現(xiàn)半點兒意外。 因此,唯有先斬后奏才能夠確保萬無一失。 第二天早上,宋綿思要趕著去上學(xué),比其他人都先早起了,她起來的時候,正好碰見安翠花出來上廁所。安翠花瞧見她背著個書包,騎在自行車上,愣了下,問道:“這一大早的,賀成媳婦你這是要上哪里去?” “大伯母,我今天要去學(xué)校讀書了?!彼尉d思心道來得正好,讓安翠花說這件事總比讓陳梅香問林賀功他們好,她裝模作樣地看了下還黑著的天空,道:“時間來不及了,我先走了,大伯母你幫我跟奶奶說一聲?!?/br> 說完這話,宋綿思不等安翠花反應(yīng)過來,就騎著車子走了。 安翠花瞪大眼睛,沒想到她竟然會這么賴皮,氣得跺了下腳,跑去廁所里解決了后急匆匆跑回屋子里,推了推還睡著的陳多田,“多田,多田。” “干嘛啊一大早的,還讓不讓人睡了?!标惗嗵锱み^身,拿被子蓋住臉。 安翠花一把扯下他的被子,陳多田氣得坐起身來,瞪眼看著安翠花,“你一大清早的,干嘛呢?” “宋棉思去上學(xué)了!”安翠花激動地說道。 “她上學(xué)就上學(xué),等等,你說誰?”陳多田突然反應(yīng)過來。 “宋綿思啊,林賀成他媳婦。”安翠花拍著大腿說道,“這事咱媽知道不?” “咱媽要知道這事能讓她去上學(xué)!”陳多田睡意一下子沒了,他連忙掀開被子,連鞋子也不穿,就直接沖陳梅香屋子里頭去。 等陳梅香知道這事時,宋綿思已經(jīng)騎在了去縣城的土路上。 土路坑坑洼洼的,騎自行車在這條路上并不舒服,但總比走路得強,去年宋綿思是走路去上學(xué)的,路上就得一個多小時,夏天熱冬天冷,往往走到學(xué)校的時候要么渾身是汗,要么渾身發(fā)抖。 “好啊,這小破鞋膽子真大,也不和我說一聲就偷偷跑去讀書,我看是賀成把她的心養(yǎng)野了。”陳梅香一早就在罵人。 旁邊的安柳枝打著哈欠,添油加醋道:“可不是嘛,大伯母也真是的,既然都看見她了,怎么不攔著她?” 安翠花心中惱怒,瞪了她一眼,“我是想攔著,可她跑得那么快,我兩條腿怎么跑得過車輪子?媽,要我說這事,你可得好好說說她才是,結(jié)了婚就該老老實實在家呆著,讀什么書啊?!?/br> 陳梅香面沉如水,一張老臉上滿是陰鷙的神色,她斜眼看向林賀功和林糖,語氣不善地問道:“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嫂子去上學(xué)的事?” “他們一家人,哪里能不知道?”林糖兩人沒開口呢,安翠花就立即說道,她怕陳梅香怪他們,因此就想把火引到林糖和林賀功身上。 林賀功看了安翠花一眼,低著頭說道:“我嫂子可沒有和我們說過這事,是不是,糖兒?” “是,奶,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绷痔墙Y(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 她向來害怕的時候都是如此,陳梅香早將這兄妹二人看貶,料定他們兩個不敢糊弄自己,因此也沒對他們發(fā)火,但臉色已經(jīng)難看得可怕,“等你們嫂子回來,我一定要和她算賬!給她立立規(guī)矩,到了我們家哪里有她自己拿主意的!” 林糖心頭一跳,忍不住擔(dān)心起宋綿思。 而宋綿思這一天卻度過了開心的一天,她被安排進(jìn)了高三二班,雖然是中途才來復(fù)讀,班級里也都是陌生人,可宋綿思沉浸在學(xué)習(xí)當(dāng)中,竟絲毫不感到枯燥,她每學(xué)習(xí)一個知識點,就感覺自己進(jìn)步了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