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得虧不是鋤頭……”林蘇木朝她彎了彎嘴唇,安撫似的笑了一下,道:“不礙事,你別緊張。你可覺得哪里疼?或者是有沒有惡心想吐的?” “沒有,”祁春摸摸自己的額頭,“除了額上有點疼外,并無其它不適了。” 林蘇木點點頭,道:“那便好,回去后若有不適,便差人到保濟(jì)堂尋我?!彼X得她的脈象有點奇怪,可又不像是傷情所致,他一時間也說不上來。 “到時候我去,我一定去?!彼涡∶脴O為緊張的抱著祁春的手臂,瞪著一雙極亮的眼睛,看著林蘇木。 林蘇木沖她一頷首,起身退開了。 第15章 回去的路上,宋小妹一…… 回去的路上,宋小妹一直小心翼翼地扶著祁春,每每抬頭看到她的傷口,就泫然欲泣,然后自責(zé)。說如果不是她,她就不會受傷了。 畢竟是小丫頭,祁春怕她多想,每次都要耐心安慰。有時候她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傷者了。 而宋大谷父子連同孫氏,則一路驅(qū)趕著失而復(fù)得的那頭母豬,走了回去。 周氏早就在家翹首以盼了,一見到掛彩的祁春,嚇得連聲問了好幾次,宋小妹才哭著給她解釋清楚了。 周氏心有戚戚,讓她趕緊進(jìn)去休息。 “你受傷了,這些就先不要做了?!彼涡∶枚酥煌霛庵噙M(jìn)來,見到祁春竟然在穿線,連忙將針線和繡繃搶下。 “小妹!”就這么閑坐著也無聊啊,何況她還答應(yīng)了胡文香,要按日子交貨的啊。 “二嫂,你聽話?!彼涡∶昧龇浅远?,“先休息這幾日,若是三日后,林大夫說你沒事了,咱們再做,好不好?” 還沒被人這么管過呢。 祁春覺得新鮮,沖宋小妹笑笑,罷手了。 但是晚上,宋小妹再進(jìn)來時,又一次抓到了正在趕工的祁春,心里頭對她的那些信任瞬間被擊得粉碎。 “二嫂,你……” 祁春覺得自己對一個孩子竟然還言而無信,被抓包后有些羞愧尷尬,連忙放下針線,攤手道:“小妹,嫂嫂是真的覺得無聊啊。” “這好辦,我陪你說說話,就不無聊了?!彼涡∶谜f著,搬來了一張凳子,坐在她跟前,仰著一張臉,神情認(rèn)真又期待。 祁春被她逗笑了,道:“那好啊,可是小妹要說什么呢?” 這個…… 宋小妹一時犯了難,她也不知道說什么呀。 祁春早就知道她肯定找不到話說,含笑著看了她好一會兒,見她越來越窘迫,才放過她,道:“小妹,你的名字就是小妹嗎?”來了這么久,從來沒聽過他們叫她別的名字,可是這又實在不像是一個正經(jīng)的名字。 可宋小妹點點頭,道:“是啊,我就叫小妹啊,我是家中的老幺嘛。”家中最小的女兒,所以叫小妹啊。 祁春臉上的笑意淺了些,旁敲側(cè)擊的問道:“那大哥和長安的名字,是誰給取的?”宋大谷大字不識一個,怎么會取得出這樣的名字呢? 長平長安,長長久久,平平安安。 “是村頭的先生取的,聽說是父親特意去求來的,取了名字,村里人都說好呢。”宋小妹回想著村里人對自家兄長交口稱贊的樣子,陷入了美好的回憶里。 祁春嘴角微微揚(yáng)著,卻不是在笑。 果然,男孩子跟女孩子是不一樣的,尤其是在這樣的人家里。 “那小妹,你今年幾歲了?” “十四了?!?/br> 十四? 祁春又認(rèn)真地將她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這丫頭,看著也不過十二三歲吧。這樣的家庭,這樣的生活,吃的穿的,都跟不上,難怪長成這樣了。 個頭長不高,面色也是蠟黃的。唯有一雙眼睛,還算是明亮。 “那你是幾月的生辰呢?”祁春又問。 “生辰?”宋小妹似乎是有些拿不準(zhǔn),低頭想了想,才不是很確定的說道:“可能是五月吧,好像又是六月?記不太清了?!?/br> 也是,飯都吃不上,誰還顧得上這個啊。 祁春不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轉(zhuǎn)身從籃子里掏出了幾顆蜜餞,攤在手心里遞給她。 宋小妹滿眼歡喜,道了一聲“謝謝二嫂”就接了過去,卻舍不得吃。 祁春知道她在想什么,道:“你吃吧,桃桃和滿滿都有的?!彼龔男【妥屩莾蓚€孩子,似乎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 “謝謝二嫂?!彼涡∶糜终f了一聲謝,才美美的吃了一顆。 自從她家二嫂進(jìn)門之后,好吃的東西都多了起來,二哥也是,每次只要他回來,家里必定熱鬧很多。而且自從他從軍掙了官職之后,村里人看他們都恭敬了很多。 今天要不是二嫂,他們恐怕也沒那么容易出來的。 由此看來,還是二哥二嫂有本事啊。 這樣想著,宋小妹脫口而出便道:“二嫂,你想念二哥嗎?” 祁春被她問得一窘,正要罵一句“人小鬼大”,結(jié)果話還沒出口,宋小妹就單手托著下巴,惆悵道:“我可想他了。” 死丫頭。 祁春心里默默笑罵一句,接著她的話頭,問了許多關(guān)于宋長安的事情。 宋長安從軍,實在是不得已。 因為朝廷規(guī)定,家中若有人從軍,可免除兩個人的人丁稅和部分的田賦,為了給全家一條活路,宋長安剛滿十六歲便從軍了。 這些年,他一路學(xué)著騎馬射箭,因為宣武軍騎兵的軍餉要高一些。同時還抓住一切機(jī)會,學(xué)著習(xí)文認(rèn)字,因為唯有認(rèn)字,才能學(xué)習(xí)更多的東西,有晉升的機(jī)會。 這么多年,他一次都沒有回來過,他們甚至都以為他死了。直到一個多月前,宣武軍回朝,接受朝廷的犒賞,他才回來。 他這次,不僅全須全尾的回來了,身上還帶著八品校尉的官職,這一下,讓全家人有了得道升天的錯覺。 不僅如此,他還說,他可能要娶妻了,對方還是宮里出來的。 全家人幾乎高興瘋了。 這年頭,娶個妻都不容易,何況還是宮里頭的,簡直是天降餡餅,還是天下獨一份兒的餡餅! 可能? 祁春抓住了這個關(guān)鍵詞,挑了挑眉,果然,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娶妻,只是沒想到,他最后還是選了她。 他說他是一眼相中了她,但是她不信。 遠(yuǎn)遠(yuǎn)的一眼,除了外貌,根本看不出什么來,而她,恰好就沒有好看的外貌。 所以她不信。 情動之時的話,十分無一可信。 這些情況,她在宮里看得太多了。 比如說那些與宮女私通的侍衛(wèi),為了將那些美貌的宮女引誘到手,也是能將連篇的謊話說得情真意切的,可是一轉(zhuǎn)頭,就將人給忘了,更有甚者,在危急關(guān)頭,山盟海誓的對象也能棄之如敝履。 這么些年,她能平安至今,一來是因為她懂得克制自己,不貪求不敢貪求的。二是她不夠貌美,沒那么多人注意到她。 第16章 宋家有女初長成 三天過去了,春雨還是沒有停歇。 宋小妹冒著雨去請了林蘇木過來,檢查一番之后,確定了她沒有事,一家人才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氣。 但是額上,卻留了一道細(xì)細(xì)的疤,不過幾縷頭發(fā)便可遮住,祁春也不在意了。 耽誤了三天的時間,得到宋小妹準(zhǔn)許的祁春開始瘋狂趕工,都顧不上教宋桃桃和宋滿滿了,只能由著他們拿著樹枝,在外頭的院子里亂寫亂畫。 孫氏從外頭回來,看到自己家的孩子無人看護(hù),不由得撇了撇嘴角。 說了教孩子認(rèn)字,結(jié)果卻是這樣的。 罷罷罷,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不用心便不用心吧。就那些歪歪扭扭的墨點,其實也沒什么用,學(xué)了也填不飽肚子。 檐間積雨不斷,叮叮咚咚,落在堂前屋后,堅硬的石板,都被砸出了淺淺的坑。 祁春坐在門邊,挑了嫩黃色的絲線,一只手在繡繃上下翻飛,不一會兒,明媚嬌俏的迎春花已經(jīng)出了幾朵了。 一個淺淡的陰影,罩在她頭上。她抬頭看去,卻是宋小妹淚眼汪汪的,彎腰看著她。 祁春給她嚇了一跳,連忙問:“怎么了?”她受傷的事情不是已經(jīng)過去了嗎,怎么還哭??? 聽到她關(guān)心的聲音,宋小妹直接“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嫂子!” 祁春以為又發(fā)生了什么大事,連忙丟下繡繃針線,“別哭啊,到底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慢慢說,嫂子替你做主?!?/br> 宋小妹抓著她的手,祁春能感覺她指尖在微微顫抖,“嫂子,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俊?/br> ??? 祁春愣了一下,一頭霧水,“怎么這么說呢?到底發(fā)生什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嗯嗯,”宋小妹點點頭,猶豫了一下,才慢慢轉(zhuǎn)身,道:“我剛剛上茅廁,發(fā)現(xiàn)流了好多血,嗚嗚嗚……” 她的身后,的確被染了一小片。 可是看到這樣的場面,祁春不僅不覺得害怕,反而是有點想笑,然而現(xiàn)在她不能笑,不然一定會惹惱了這個初成人的丫頭的。 她拉著她,將她帶進(jìn)屋去,“肚子疼不疼?腰呢?酸不酸?” “肚子有點疼,別的沒有了。”宋小妹端詳著祁春的神情,覺得她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心里有點疑惑,“嫂子,我是不是……” “放心啊,沒事的。”祁春拍拍她的肩膀,從床底下抽出一個不起眼的小箱子,拿出一條條奇怪的布條,遞給她。 宋小妹滿心疑惑地接了過去,“這是什么呀?” “月事布啊?!逼畲旱皖^偷笑,然后又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我們家小妹啊,長成大人啦?!?/br> 月事布是什么? 宋小妹低頭到處看,也沒搞明白這是個什么東西,又去問祁春。后者沒給她解釋什么,只是拉了她去茅廁。 “你這是來癸水了,意味著你啊,從一個小女孩長成大姑娘了,這是好事,別怕啊?!逼畲赫f著,將她推進(jìn)茅廁里,隔著門板告訴她月事布怎么用之后,才又道:“家里還有些紅糖,我去給你熬些來,你就在屋里等我,不要到處亂跑,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