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發(fā)一言的人，比吵吵鬧鬧的時候還要讓人膽怯。

    “松手，沈……?。　辈患罢f完的話，完全淹沒在喉嚨里，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他跟瘋了一樣，將她甩在床上，一次次地進(jìn)攻，似乎緊緊擁抱住她，才能夠感受到這個女人的溫度，才能夠從這個女人的溫度上，感受到她還在他的身邊，并沒有離去。

    一場情愛的大戲，誰也并不酣暢，她如破敗的洋娃娃，四肢毫無力氣地癱軟在床上，而他，大口大口的喘息，野獸一般的重重喘息聲，從他的喉嚨里一聲一聲溢出。

    她不看他，她就是看著天花板發(fā)呆，也不愿意看他。

    身上的男人動了動，撐著手臂，從她的身上站起來，顯見的，她的身上一輕，而后，身下的床，也是一輕，他下床，一向體面的男人，連鞋子都忽視掉，赤著腳，踩在地上，大步走到了梳妝臺前，拉開抽屜，拿出來藥瓶子。

    又大步?jīng)_到了床頭邊，伸出了手臂：“不吃藥嗎？”

    “你……”她剎那慌亂。

    他立即冷笑：“維生素片，對吧？”薄唇緩緩勾起一道弧度，沒有任何一絲人類的溫度，另一只空著的手，擰開了瓶蓋，漆黑的瞳子直勾勾地鎖住面前的女人，手掌一轉(zhuǎn)，倒出來一大把的藥片，薄唇彎起的弧度，越來越大，而冷意，也越來越甚。

    仰頭，手掌里大把的藥片，全部都塞進(jìn)了嘴里，他當(dāng)著她的面前，吞下了幾十片的藥片。

    簡童瞳子驟然收縮，來不及顧及其他，來不及細(xì)思，幾乎撲上去地勾住他的手臂：“別！你不能吃！”

    “我為什么不能夠吃？不是維生素片嗎？”他笑，笑容不達(dá)眼底：“你都可以吃，不是嗎？”

    “我，我……”‘我’什么呢？她能夠說什么？說這不是維生素片？

    他一邊嚼著嘴里的藥片，一邊垂眸望著這個女人，嘴里的藥片，一片就是極苦的，何況那一大把，他似乎感受不到唇腔里滿滿的藥味的苦，似乎他吃下去的不是很苦很苦的藥片，他只是在嚼口香糖那樣，毫無感受。

    簡童張了張嘴，每次想說點(diǎn)什么，卻發(fā)現(xiàn)，她什么都不能夠說。

    她盯著他的喉嚨，看著他的喉嚨每一次的吞咽，他還在嚼著藥片，她胸口有些悶疼，說不上來，是為什么。仰起頭，望著他的眼：“吐出來吧。”

    “為什么要吐出來？親親這么小氣？這點(diǎn)維生素片都舍不得跟我分享？吃完了我再給你買?！彼€要親昵地寵溺地對她說著話，可眼睛里的澀痛，心口里好似被一雙手生生地撕裂，發(fā)出“刺啦刺啦”的撕碎聲，他極力去忽視。他想，至少這個女人，還是舍不得他的，否則他就算吃下去的是劇毒，她又何須在意？……可笑的是，他才發(fā)現(xiàn)，這是他所剩無幾的最后的籌碼！

    就因?yàn)檫@個！

    就因?yàn)檫@個……

    她說：“維生素片吃多了也不好啊，吐掉吧，好不好？”

    就因?yàn)檫@個！

    就因?yàn)檫@個……

    他說：“好?！痹灸切┓频脑挘慷疾卦诹诵睦?，繼續(xù)假裝不知情。

    吐掉了嘴里的藥片渣滓，他蹙著眉頭，假裝咂咂嘴地品位：“這個維生素片不好吃。下次，你也別吃了吧。我給你換新的?！?/br>
    她臉色驟然大變，幾乎是從他的手中搶走藥瓶，然后臉色不自然地跟他解釋：“我喜歡這個口感，等這個吃完了吧?！?/br>
    他忽然摸上她的后腰，而她，全身瞬間僵硬，臉色更加不自然：“別碰！”

    幾乎用吼的。而她的眼神更是難掩痛意和難堪。

    “你說，會不會就這么巧合的，我的腎可以裝進(jìn)你的這里？”

    簡童臉色大變，向后瑟縮：“什么意思？”無比防備地盯著面前的男人。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物換一物的事情，那你說，我若是把我的腎給了你，你能不能給我另一樣?xùn)|西？”

    他眸光柔和地望著她。

    而簡童，渾身發(fā)冷，“不要玩了……不要玩了好不好？不是說，我們好好過日子的？我們好好過，好好過。你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也不要再想這種事情?！?/br>
    她還以為他想出了新的辦法來折騰她。而她……怕了。

    沈修瑾聽著簡童的話，聽著她說“我們好好過”，他想笑，又想哭……天可憐見，不可一世的沈修瑾，也有如此矛盾的人類感情的時候。

    “好，你說我們好好過，我們就好好過?！彼麑⑺哪X袋摁進(jìn)自己的肩膀里，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左手，緊緊握成拳……

    “小童……你怎么不問問，如果我把我的腎給了你，我想要你給我另一樣?xùn)|西，你怎么不問問，我想要的這個東西是什么？”他輕聲在她的耳邊低語。

    清晰地感受到懷中女人的僵硬。

    “不要鬧了好不好？這個玩笑一點(diǎn)都不好笑?！?/br>
    他聽著她顧左右言其他地故意避開問題，輕笑了起來，眼底越發(fā)柔和，柔和中又似有痛色閃過，輕聲說：“好，不開這個不好笑的玩笑了?！?/br>
    “維生素片……我們不吃了，好不好？”沈修瑾眼角余光看到，即使被他抱進(jìn)懷中，卻還死死抓著的瓶子，他想，如果這一次她能夠妥協(xié)，他立即捐出個人資產(chǎn)的一半給社會。還有一半用來養(yǎng)她養(yǎng)孩子，足矣。

    時間仿佛靜止，幾秒的時間，卻仿佛一個世紀(jì)，他等的心都焦了。

    他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在意著這個女人到了瘋魔的境地。

    “這一瓶吃掉吧……不浪費(fèi)?！?/br>
    轟??！

    心里的墻，坍塌了！

    她還是要吃那該死的“維生素片”！

    她哪里是要吃“維生素片”！她只是不想為他生孩子！她只是不再能愛他！她只是想要與他劃清界限！

    沈修瑾輕輕將懷中女人推開，輕輕從她的手中抽走藥瓶，她很焦急，他對她安撫地笑了笑，而后，重新倒出一粒藥丸，捏著藥丸，放進(jìn)了他自己的薄唇里，在她呆滯的目光下，環(huán)住她的后腦勺，他的薄唇，堵住了她的。

    苦澀，從他的唇瓣，渡進(jìn)她的唇腔。

    這一刻，簡童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胸腔，死死的摁住，似這樣做，才能夠緩解快要漫出胸腔的疼。

    有那么一刻，她迷茫，是不是，她做錯了？

    但只是剎那，她的眼神堅毅無比……他是她的劫，不該有瓜葛！她沒錯！

    這一吻，苦澀綿長澀然，還有一絲難言的心動，只是雙方誰也沒有把這微乎其微的一絲心動，看進(jìn)眼里，注意到心里。

    他輕輕松開她，輕輕漾起笑，真的，他笑起來很好看，只是長著一張俊美的臉，平時都冷漠著對人。

    大掌揉亂了她一頭的發(fā)：“好，聽你的，這一瓶不浪費(fèi)，但吃掉之后，我們不吃這個牌子的‘維生素片’了，好不好？”

    入夜

    雙人床上，一男一女。

    簡童看著身旁的男人……他是知道的吧？

    知道那不是維生素片。

    所以氣得拽住她就往樓上跑。

    可他如果知道，為什么最后卻妥協(xié)？

    她左思右想，她想不明白，搖了搖頭，不去想了。

    只是這身邊的人，讓她越發(fā)的心煩意燥。

    越來越不懂他，越來越不明白。

    他讓她煩躁不安，讓她又恨又……痛！她絕不承認(rèn)，恨由愛起。否則，她該如何面對他，如何再面對自己？

    可是這個人，卻越來越成了她的心魔……

    緩緩地伸出手，夠住了床頭的水果刀，刺啦一聲，輕微的彈片聲響起，黑夜里，刀尖閃爍著寒芒，漸漸靠近了他的脖子……可她的手，顫抖的厲害。

    睜大的眼睛里，眼淚在眼眶打轉(zhuǎn)，但還是顫抖著握緊水果刀，靠向熟睡的男人。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劇烈的顫抖，越是靠近，越是顫抖的厲害。

    簡童，刺下去，刺下去，一切都結(jié)束了！

    簡童，你還在猶豫什么！

    簡童，你難道忘記了是誰給你苦難？是誰讓你人不如狗？是誰將你羞辱殆盡？

    簡童，快啊，刺?。〈贪。?！刺啊?。?！

    簡童！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啪嗒！

    刀子落下，她慌亂地立刻收了起來。又看了看熟睡的人，并沒有驚醒他。

    閉上眼，右手依舊握緊了水果刀的刀柄，似要把這刀子握碎！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緊閉的雙眼里“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她控制不住淚腺，就像她控制不住舉著刀的那只手拼命地顫抖……有什么可怕的？

    反正你的身上都已經(jīng)背著一條人命了？還怕多一條嗎？

    為什么刺不下去！

    沒用！沒用??！沒用?。?！

    她眼睛里堅毅一閃即逝，又望了望身邊的人，不甘心，她不是沒有。更不是……在乎！

    刀子重新懸在熟睡的男人的頭頂，簡童深呼吸，她說她不在乎，她說他死了她就可以輕松了，可她還是下不去手。顫抖著手，恨著自己的無能，手里的刀子就像是燙手的山芋，慌亂地將刀子扔的遠(yuǎn)遠(yuǎn)的！

    她捂著臉，悶聲的哭。她恨，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不舍。

    她恨自己做不到！

    刀子落地的聲音，驚醒了身邊的男人。

    “怎么了？怎么哭了？”沈修瑾連忙坐起來，伸手過去想抱簡童，后者條件反射地?fù)]開他的手。

    揮開之后，又覺得不對，解釋起來：“做惡夢了?！?/br>
    男人松了一口氣，“不怕不怕，有我在?！彼е?，又把她塞進(jìn)了被單里，哄著小孩兒一樣哄著簡童，而身下的女人，竟然在這哄睡中，發(fā)出微微的鼾聲。

    許是真的累了，這是她和這個男人同床共枕，第一次真的睡著。

    男人漆黑的眸子，準(zhǔn)確地落在墻角角落里那把水果刀上，黑眸爍了爍，垂下眼皮，關(guān)了燈，躺了下去，手將懷中女人更加攏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