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春山遺恨
沈清秋道:“我救過你一次,你也救過我一次了,兩清了?!?/br> 他說的“救過你一次”,是指那時攔著公儀蕭,沒讓他殺了蛇男。竹枝郎卻搖頭,道:“不止于此。如果不是沈仙師,在下恐怕再過數(shù)年也無法靠近日月露華芝。怎么能說是兩清了?” 沈清秋一聽,正合他意,說:“那好,打個商量,你不能直接把兩道這玩意兒都從我血里抽出來嗎?一定要留在里面嗎?” 這就像是你身體里長了一條寄生蟲,對付這條蟲子的治療辦法居然是放進(jìn)另一條寄生蟲來和它抗衡。怎么想情況都更糟糕了! 竹枝郎道:“在下這也是頭一次動用天魔血,此前還從未聽說過有什么方法可以消解的。” 好吧,血液入體,溶于無蹤,要再把它分離出來,的確也……不太實(shí)際。 竹枝郎道:“雖然不能釋解,但只要在下的血也在沈仙師體內(nèi),那位的天魔血就無法起作用。去魔界之后,無法起到追蹤之效,也絕不能折磨于你?!?/br> 打住。 沈清秋道:“等等。我什么時候說過,我要去魔界了?” 竹枝郎道:“很快就會去了?!?/br> 沈清秋觀察他神色,道:“你說的‘報答’,該不會是要帶我去魔界吧?” 逗他呢?去魔界干啥?物資匱乏文化風(fēng)俗格格不入,還會水土不服。 而且目下有件更需要擔(dān)心的事。他之前被洛冰河接近于戀尸癖的行為嚇到頭腦發(fā)熱,讓柳清歌把自己原先的身體帶走了,洛冰河會不會一怒之下,把蒼穹山給一鍋端了???! 他得先回去和諸位同門通個氣。沈清秋立刻掀開被子,打算跑路,誰知,剛一動作,就感覺一條又滑又黏的冰涼柔軟事物順著腿爬了上來。 一條碧青色的蛇從被子中緩緩探出頭來,正朝沈清秋嘶嘶吐出鮮紅的蛇信子。 這蛇三指粗細(xì),乍看形似人界毒蛇竹葉青,眼泡極大,瞳孔極小,對比之下,觸目驚心。沈清秋卻不怕這類軟體生物,冷眼看著,手中悄悄凝力,正想出其不意、捏爆它七寸,碧蛇突然身軀弓形后仰,紅口大張。 明明是一條蛇而已,嘴里居然發(fā)出人嗓一般刺耳至極的尖叫,同時開花似的在蛇頭四周炸出了無數(shù)根密密麻麻的綠色倒刺,刺尖泛著鮮紅,蛇身更是打了氣一樣膨脹了幾倍。 剛才還能算嬌小可愛的觀賞蛇,現(xiàn)在就他媽是個怪物,魔界品種果然兇殘。沈清秋立刻打消了用手直接接觸的念頭。 竹枝郎斟滿了一杯茶,放到桌上,誠摯地道:“沈仙師為何不聽我說完就要走?在下是真心想報答白露林不殺與相助之恩?!?/br> 沈清秋扯了扯嘴皮:“要我去魔界,不去就放這種東西到我床上來,算是‘報答’?” 竹枝郎笑了笑,道:“不只是床上?!?/br> 又有一條拇指粗細(xì)的小蛇從沈清秋衣服里滑出來。 這一條一直盤在他衣服里,被體溫溫?zé)崃?,窩得舒舒服服,剛才也一動不動,沈清秋居然一直沒覺察到它的存在?!八凰弧甭暡粩嘀校驳紫铝魉话闩莱隽藷o數(shù)條大小粗細(xì)不一的青蛇,鋪滿了整間房的地面。 沈清秋沉默半晌,道:“蛇族?” 竹枝郎自若道:“家父正是南疆蛇族?!?/br> 怪不得他叫這個名字。 魔族對階級和血統(tǒng)方面非常重視,平民或血統(tǒng)低賤的魔族不允許在名字后稱“君”。沈清秋琢磨著,這個字是個代表地位和階級的后綴,就像帝王名諱不可侵。 洛冰河之所以上位期間略不順?biāo)欤褪且驗(yàn)橹T位魔君對他人類混血的那一部分頗有微詞。至于“xx郎”這種名字的角色,在魔界副本前期被洛冰河打死不少。所以沈清秋斷定,后面帶這個字的,不說都是貧民窟,至少出身不會多好。 竹枝郎無疑屬于天魔血系,卻不能稱君,問題肯定出在混血的一方身上。 蛇族群居活躍在魔界南疆,嚴(yán)格地來說,還是算魔族,但這一族本體是巨蛇形態(tài),生下來是就是這樣,隨著年齡增長和修為提高,極少一部分會慢慢化為人形,退去鱗片。但更多的是終生保持蛇形。 沈清秋道:“令堂是?” 竹枝郎道:“家母天瑯君之妹?!?/br> 天瑯君的meimei好歹也算是魔界公主一樣的人物了,是有多想不開,跟誰不好、非要跟一條蛇生孩子,太尼瑪重口了!??! 沈清秋忍受著那兩條蛇在他大腿和小腹上慢慢磨蹭,道:“這么說,你算是洛冰河表哥了?……我說,你不能讓它們別往我……衣服里面爬了嗎?” 竹枝郎道:“若單論輩分,的確是可以這么說。它們似乎十分喜愛沈仙師,在下也沒有辦法?!?/br> 鬼才信你沒有辦法! 沈清秋忍了,問道:“你為什么會在幻花宮?” 竹枝郎很有耐心,道:“原本是去處理正事,卻不想看到了沈仙師?!?/br> 沈清秋心中一動:“正事?你說的正事,可是與洛冰河相關(guān)?” 聯(lián)手稱霸?魔族反目?還是#痛哭流涕,失散多年一家團(tuán)聚抱頭痛哭#? 這次,竹枝郎卻笑而不答。 沈清秋道:“恐怕不是認(rèn)親這么感人肺腑的正事吧?!?/br> 竹枝郎從容道:“在下只是聽從君上指令?!?/br> 沈清秋問:“你這具身體,是日月露華芝塑造的?” 是他自己用了倒還好說。如果日月露華芝不是他給自己用的,那就可能是拿去給天瑯君塑身了。天瑯君被山壓著,吊了一口氣支撐了這么多年,原先的軀殼恐怕早已損毀,一旦金蟬脫殼,還真不知要先出什么風(fēng)浪來。 想想這蝴蝶效應(yīng)真夠了不起的,他似乎放出了了不得東西?。?/br> 沒得到回應(yīng),沈清秋繼續(xù)問:“要我去魔界,也是你家君上的指令?” 只要涉及到天瑯君的問題,竹枝郎就閉口不答,只是禮貌地微笑,令人十分窩火,他還彬彬有禮。沈清秋便不追問了。竹枝郎見他敗興,這才開口道:“請沈仙師好好休息,如有需要請?zhí)岢?,在下一定為您辦到。最遲明天,就發(fā)出前往邊境之地。” 沈清秋道:“你有錢嗎?” 竹枝郎道:“有。” 沈清秋;“我能用嗎?” 竹枝郎:“請隨意?!?/br> 沈清秋:“我要女人?!?/br> 竹枝郎愣住了。 沈清秋重復(fù)道:“不是你說如果有需要盡量提、請隨意嗎?我要女人?!?/br> 這是沈清秋第一次來花樓這種地方。 以往身為清靜峰峰主,自持身份,縱使千般好奇抓心撓肝,也堅(jiān)持過勾欄不得入。現(xiàn)在反而有機(jī)會了。 竹枝郎坐于桌邊,不動如泰山。沈清秋身旁花團(tuán)錦簇,香粉撲鼻。 沈清秋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竹枝郎移開目光,道:“只是……略感驚訝。沈仙師居然也會對這煙花之地有興趣?!?/br> 沈清秋道:“你待會兒就知道,我對什么有興趣了?!?/br> 正說著,一旁款款上來個新的歌姬,懷抱琵琶,坐在花登上,開始咿咿呀呀地唱起來。 沈清秋原本在留心別的事,無心聽曲,可聽了兩句,突然覺得聽到了兩個非常了不得的東西,叫停道:“姑娘,你這唱的是什么?” 那女子嬌聲道:“奴家唱的是新近流行的彈詞。” 沈清秋黑線道:“不對,我剛才好像聽見你唱了兩個名字?能重復(fù)一下么?” 琵琶女舉袖掩口而笑,道:“有什么不對的?先生莫非從沒聽過?的主角,本來就是這沈清秋和洛冰河呀?!?/br> …… …… …… 這他媽啥時候都被人編成流行的彈詞了?! 竹枝郎原本拒絕一切服務(wù),安靜地坐在一旁,可惜肩膀微微聳動暴露了他。 沈清秋道:“呃……我能問一下,這個……什么山恨,它講的是個什么故事嗎?” 身旁數(shù)女嘰嘰喳喳講道:“先生這個都不知道么?這春山恨,講的是沈清秋與其愛徒洛冰河之間纏綿悱惻、禁斷不可言說的……” 沈清秋呈石化狀態(tài)從頭堅(jiān)持聽到尾。 整理了一下,總而言之,就是一對沒羞沒躁的師徒,整天在某座不知名的山上不務(wù)正業(yè)啪啪啪、下山打怪也啪啪啪,生出誤會可以用啪啪啪來解決,死前還要來一發(fā)啪啪啪、死后繼續(xù)啪啪啪的……故事。 琵琶女幽幽一嘆,指尖在琴弦上一撥,道:“生前不解對方心中情意,死后與尸同寢,此等深情,當(dāng)世無雙?!?/br> 眾女也跟著唏噓不止,更有甚者,已感動落淚。 沈清秋把頭深深埋入掌中。 哦草,這他媽不就是個小黃曲嗎?! 誰寫的彈詞?! 春山是什么山?! 清靜峰嗎?! 蒼穹山嗎?! 蒼穹山派分分鐘滅你滿門好么?! 究竟是為什么,好像全天下,不僅八卦流傳之廣遍及邊境之地,連坊間的yin詞艷曲都要拿他們來做文章,好像他們=跟洛冰河當(dāng)著所有人面滾床單被抓jian在床了一樣! 竹枝郎噗嗤笑出了聲,轉(zhuǎn)過身來,道:“沈仙師……就是對這個……彈詞有興趣嗎?” 沈清秋冷冷看著他。竹枝郎忙正了臉色,卻還是憋得辛苦,改口道:“天色已明,沈仙師,該上路了?!?/br> 沈清秋扶額道:“……走吧走吧?!?/br> 竹枝郎似乎松了口氣。然而,他正要起身之時,忽然身形一滯,僵在凳子上。 沈清秋窺他顏色,笑了笑,問道:“怎么?終于感覺到身體不適了嗎?” 他站起身來,抖了抖衣服,一直賴在他懷里的青蛇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滾落著露出黃黃的肚皮。 廳中女子驚叫一片,那琵琶女直接把琵琶摔了出去。 竹枝郎扶著額頭,撐著桌子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盯著沈清秋,舉起右手,抓了一把從袖子里鉆出的小蛇,卻都纏在他手指間,毫無攻擊力。 竹枝郎搖了搖頭,虛聲道:“……雄黃?!?/br> 整座花樓,不知不覺間,早已浸在雄黃酒的氣味之中。 沈清秋點(diǎn)頭道:“雄黃酒,順便一提,都是用你的錢買的?!?/br> 羊毛出在羊身上。找女人是假,找?guī)褪质钦妗?/br> 幫手不一定非要會飛天遁地,樓里的姑娘接了錢,悄悄買下了整個鎮(zhèn)上的雄黃酒,圍著煮,對著煮,煮一晚上,絕不可能熏不暈蛇族。 竹枝郎不是沒防,只是防的是沈清秋聯(lián)系其他修士,卻沒防這些花樓的姑娘,終歸是大意了。 竹枝郎一抬頭,眼白已變成金色,瞳孔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拉長拉尖,臉部也開始變形。 沈清秋迅速打開門,對擠在一旁瑟瑟發(fā)抖的花娘們說:“走不走?” 姑娘們立刻爭先恐后跑了出去,琵琶女跑在最后,沈清秋塞了一袋銀子在她腰里,算是賠她的琵琶,反手一關(guān)門,再回頭,竹枝郎原先站的地方,已經(jīng)盤起了一條三人合抱的碧青色巨蛇。 這巨蛇頭部巨大,呈三角狀,黃色的銅鈴大眼,瞳孔是極細(xì)的一條線。似乎昏昏沉沉,細(xì)細(xì)的脖子撐不住沉重的蛇頭一般,不時下墜。 雄黃酒效果出乎意料,居然讓竹枝郎顯出了原形,這下沈清秋有點(diǎn)兒頭疼了。 他拿起一旁被人遺落的折扇,展開搖了搖。巨蛇朝他游來,繞著轉(zhuǎn)了兩圈,似乎要把他纏住,沈清秋輕而易舉便跳了出來。 蛇身翻滾糾結(jié),喝醉了一樣破樓而出,摔倒街道中央,把過往行人嚇得尖叫四下逃竄。沈清秋也跟著跳下樓,喝道:“出來也沒用,整個鎮(zhèn)上都是雄黃酒的味道!” 巨蛇口中發(fā)出尖嘯,在路上搖頭甩尾,沈清秋決意把它引出人流密集處,飛身躍上蛇頭,只要方向不對、或者要撞到行人或者民居,沈清秋就用扇子在它頭側(cè)一戳,這蛇鱗片有如鎧甲,在地上爬行發(fā)出轟隆隆的巨響,沈清秋常常要在扇上灌注大量靈力,才能讓他改變方向。就這么勉強(qiáng)駕駛著它朝鎮(zhèn)外滾去。 樓里的姑娘收了錢,辦事盡心盡力,也不知煮了多少雄黃酒,那氣味被風(fēng)一帶,遠(yuǎn)遠(yuǎn)飄散。 好容易來到一處山腳下,這味道還從上坡源源不斷地傳下來,巨蛇被這氣味熏得難受,又被沈清秋戳戳捅捅騎了一路,筋疲力盡,再也爬不動了。 沈清秋見已遠(yuǎn)離城鎮(zhèn),這才跳了下來。巨蛇有氣無力,耷拉著腦袋,蜷成山路十八彎。 沈清秋道:“雖然我對填坑很有興趣,不過對移民魔界不感興趣,而且眼下有更要緊的事。既然你也不能解天魔血,報恩甚的也就不必了。喜之郎,再見!” 他生怕酒味過了,竹枝郎變回原形又放出一堆蛇來纏他,跑得飛快。在下一座規(guī)模稍大的城中找了間十分可靠的連鎖店鋪,租了一把飛劍。 是的,沒看錯,的確是租的,就像出租車一樣,仙劍是可以租的!而且價格非常之公道劃算! 總而言之,還是用了竹枝郎的錢,沈清秋雙手合十感謝這位仁兄一番,御劍向蒼穹山派飛馳而去。 不過半天光景,一座十二峰高低錯落、延綿起伏的蒼翠仙山出現(xiàn)在云海霧浪中。 久違了。蒼穹山。 沈清秋默默把剛才腦海里冒出的春山兩個字劃掉。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回南天、做夢的毛毛蟲oo的手榴彈和夜戀、夕、orli、zzzsl、至婉徜徉、望城、花臉貓、番薯、lengliya、蘇小夙、霧云繚繞、果小園、16361353、小田秘、浮望、此年彼時、子夜、清水了的ky、刻命、包米白、2578429、三春暉、影子、金毛惡劣 gn的地雷 要相認(rèn)掉馬啦。 因?yàn)槊菜仆Χ鄃n都在問所以說一句,對的,那個奇怪的東西的確就是群名,乃們木有找錯…… 然后這是鹿光gn和凌霄云gn給本文畫的圖圖o(*▽*)q 很棒哦!謝謝兩位可愛的角蟲~ 小黑屋捆綁濕身playo(n_n)o~讓我戳一戳洛包子的小臉蛋~ 嗯,上章開頭自殘的冰河dd。真是相當(dāng)有沖擊力的畫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