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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二哈和他的白貓師尊在線閱讀 - 179.晚寧

179.晚寧

    兩人來到飛花島的一處海崖邊, 那里怪石嶙峋,下頭就是波濤洶涌的大海,海浪撞擊在巖石上頃刻碎成萬點雪沫, 四周什么都沒有,唯剩茫茫海天, 一輪新月。

    墨燃召來與自己定契的那把佩劍,而后轉(zhuǎn)頭問楚晚寧“師尊為何不會御劍?”

    “不是不會?!背韺幷f, “是不擅長。”

    “怎么個不擅長法?”

    楚晚寧一揮衣袖,神情里多了幾分矜傲, 但耳朵根卻紅了“我只能在離地面不遠的地方飛。”

    墨燃有些驚訝, 御劍這種東西, 離地一寸和離地百米,所消耗的靈力都是一樣的,既然楚晚寧能在離地不遠的地方飛, 沒道理不能升到高空去,便說“師尊你試一試,我看看?!?/br>
    “……”楚晚寧倒是沒有召劍,而是面容寡淡道, “我平日不愿御劍,是覺得武器終究需被敬重,踩在腳下,未免不妥。”

    “?”

    不知道他為何忽然解釋起來, 但墨燃還是點了點頭。

    “師尊說的不錯?!覀兛偛荒芴稍趧ι? 或者掛在劍上飛吧。”

    楚晚寧一時語塞, 抬頭卻見月光下,那個男人笑吟吟地瞧著自己,不由惱恨,說道“平日里,若有急事,我都是用升龍結(jié)界飛行的。”

    墨燃微怔“那條小龍?”

    “它可以變大。”楚晚寧道,似乎稍微挽回了些顏面,但很快又有些尷尬,“不過遇到儒風門之變那場大火,就全然沒有用武之地了。它怕火?!?/br>
    墨燃恍然“所以師尊要學御劍,是想——”

    “以備不時之需?!?/br>
    墨燃不吭聲了,臨沂滾滾濃煙,怒焰火海,吞噬了多少性命。那個時候,楚晚寧立在自己劍上,看著下面的凡人被劫火吞噬,一攏一簇的被燒成灰,連根碎骨都不會剩下,而堂堂仙尊卻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御劍去載任何一個人,當時的楚晚寧,會是什么心情?

    難怪這個出門寧愿乘馬車,都懶得御劍的人,會忽然間跟自己的徒弟提出這樣的要求。

    “我知道了,師尊不必擔心,我一定好好教你?!?/br>
    聽他這么說,楚晚寧也沒作聲,垂落眼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他最后還是嘆了口氣,抬手道“懷沙,召來。”

    一道金光倏忽凝起,墨燃便在這靜謐安詳?shù)暮L煸律铮俅我姷搅四前亚笆篮退缹Q時才出現(xiàn)過的神武。

    楚晚寧的殺伐之刃——

    懷沙。

    那是一把一看就很楚晚寧的長劍,這世上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能比楚晚寧更適合當它的劍主了。它紋飾寡淡,通體流金,因為金光太刺目,甚至微微泛著蒼白。那光芒源源不斷,十分從容地從劍身上流淌下來,垂落于夜色之中,猶如燃燒著的煙花線,又像滑落的白色細沙。

    “這是懷沙?!背韺幙粗?,說道,“你沒見過,它戾氣太重,我不常用。”

    墨燃心情復雜,半晌點了點頭,低沉道“是把好劍?!?/br>
    夜風習習,墨燃踏上了自己那把佩劍的劍身,腳尖微動,佩劍就馴順地緩緩抬起,離地數(shù)寸。

    墨燃回頭對楚晚寧說“師尊也試試?!?/br>
    楚晚寧也站在了懷沙上,懷沙十平八穩(wěn)地也上升了數(shù)寸,載著楚晚寧原地繞了一圈。

    “這不是挺好的么?”墨燃說,“再起來一些試試?!彼f著,控劍飛到了約為五尺的位置,低頭朝楚晚寧笑了笑,“上來這里。”

    “……”

    楚晚寧抿了抿嘴唇,不吭聲地將懷沙升到與他齊平的位置。

    墨燃道“沒什么問題,師尊,你不是會么?我們再——”

    他驀地住嘴了,因為他忽然注意到楚晚寧臉色蒼白,整張面容的線條繃地極緊,一雙垂落的睫毛和風中卷草般簌簌顫抖著,似乎在竭力隱忍著什么。

    墨燃低頭看了看才離地五尺不到距離。

    再抬頭,難以置信地瞪著楚晚寧。

    他心中忽然有個非常荒謬的想法——

    師尊不會御劍,該不會是因為……怕高吧??

    墨燃“……”

    這就非常尷尬了,他也覺得很匪夷所思。楚晚寧這個人輕功很好,巍巍樓宇說上就上,說下就下,足尖一點掠地數(shù)丈,這樣的人怎么會恐高?可是觀察立在劍上的這個人,確實是面色難看,目光游離,哪怕極力按捺,眉宇間依舊透出些薄薄的惶然。

    墨燃試探道“師尊?”

    楚晚寧的反應有些激烈,他倏忽抬頭,夜風拂亂了他的碎發(fā),但他也不抬手去掠,一雙吊梢鳳目里閃著惱意,在紛亂的額發(fā)后頭迸濺著警惕的花火“嗯?”

    “咳……噗?!?/br>
    “你笑什么?。?!”

    “我是嗓子干了,咳嗽?!?/br>
    墨燃拼命忍著笑,他想,沒跑了,原來真的是恐高,難怪剛剛解釋了那么多,就是想給自己留點顏面。

    那既然師尊要留顏面,做徒弟的當然也得配合著師尊給臺階下。

    墨燃道“御劍確實是越往高處就越難,我一開始,也是上到五尺就上不去了,要多練?!?/br>
    “你以前也上不去?”

    “嗯?!?/br>
    第一次御劍就騰飛百丈高空的墨微雨,溫柔地點了點頭。

    “沒準五尺都沒有,我不敢往地上看,所以大概……三尺?總之薛蒙他能輕而易舉地把我一腳踹下來?!?/br>
    楚晚寧的心微微定了一些。

    御劍恐高這種事情,他一直沒有好意思和任何人說,但現(xiàn)在看起來,原來也沒什么可丟人的。

    “師尊,你盡量別往下面看?!?/br>
    “嗯?”

    “你就看著我?!蹦紤以谏戏?,想了想,又降下來一些,“別管上升了多少,只要想著飛到跟我齊平的位置就好?!?/br>
    楚晚寧就咬著牙,又往上升了一些。細狹光滑的劍身踩在腳下,原本和煦的夜風在這個時候于他而言,也變得像蛇一般濕冷,竄進他的衣襟里游曳匍匐,絲絲吐信。

    “別往下看,別往下看?!蹦疾蛔『退托牡刂貜椭?,把手伸過去給他,“你過來,抓住我的手?!?/br>
    楚晚寧學得認真專注,說道“不用,我自己可以?!?/br>
    墨燃就沒有再勉強他,楚晚寧的脾氣他清楚,這個人想要自己來的時候,若不是什么大事,最好由著他。

    一個做慣了參天巨木的人,是不習慣依托于人的。

    陪在他身邊,與他比肩,才能讓他自在且舒適。

    雖然他是真的很想把楚晚寧變成柔軟的藤蘿繞指的春水,狠狠揉進自己粗糙的軀干里讓他碎在自己懷里化在自己血液里。他像世上大多數(shù)的男人那樣,對于自己深愛著的人總會生出一些不切實際的,可怕的占有欲。

    這是本性,也是本能。

    雄性本能的侵略性讓他渴望把楚晚寧鎖起來,無休無止沒日沒夜地和自己纏綿,吞納著自己全部的熱情。

    渴望他終日于溫床之上高臥,瑞腦金獸,靡艷芬芳,不會被除了自己的第二個人看到。

    渴望他一輩子做自己的身下人,溫熱的身軀永遠包裹著他。

    渴望他的身上青紫吻痕不消,將他養(yǎng)成欲望的饕獸,每夜用最沉甸最火燙的熱愛,才能將他的口腹填塞滿溢,喂到饜足綿軟。

    但是,愛意又讓墨燃于心不忍。

    愛意讓他想尊重楚晚寧,想看著他意氣風發(fā),輕蹄快馬,想看他仗劍出紅塵,振袖落白雪。

    想縱容他在叢林里傲慢地長至參天,仁慈地投落蔭蔽,縱容他枝繁葉茂,也允許他在風雨里折枝受傷。

    于是,愛意給他的本能戴上枷鎖,為他的獸欲套上轡頭,讓他低垂眼簾按捺著灼熱的呼吸,變得循規(guī)蹈矩。

    讓他這一生,都寧愿鎖著本性,拔去利齒獠牙。

    他因愛而生占有,變得自私,如今又因愛而生寬容,變得無私。

    于是他不會再和上輩子一樣,試圖去禁錮楚晚寧,試圖去改變楚晚寧。

    這遲來的至為純粹的愛意,讓昔日的踏仙帝君甘愿臣服,甘愿用一生,都只做陪伴著楚晚寧的人。

    佩劍一點點地攀升,到了某個高度之后,哪怕楚晚寧不去看地面,手指尖也忍不住在廣袖之下微微顫抖了。

    他頭皮發(fā)麻。

    墨燃瞧出了他的緊張,便道“不用怕,這和輕功是一樣的?!?/br>
    “不一樣?!背韺幍?,“輕功是靠自己,御劍是……”

    “御劍也是靠自己啊?!?/br>
    “御劍是靠劍!”楚晚寧怒道。

    墨燃“……”

    他有些明白過來為什么自己的師尊輕功一流,但卻在御劍時恐懼的原因了——楚晚寧從不習慣依靠任何東西,他靠的一直都是自己,所以也只有在靠自己的時候,他會覺得最安心。

    這個認知讓墨燃心口發(fā)酸,覺得很心疼。

    他說“沒關(guān)系的,師尊,你要相信懷沙?!?/br>
    可楚晚寧神態(tài)隨作鎮(zhèn)定,眼里的焦躁和慌亂卻是藏不住,墨燃見他額頭都滲出了細汗,腳下也開始不穩(wěn),心道不妙,不能再這樣下去。如果楚晚寧這個時候從劍上跌下來了,恐怕陰影會更深。

    當即道“我們先下去?!?/br>
    楚晚寧對此求之不得,兩人落下地面,他緩了一會兒,問道“飛了多少高?”

    墨燃存心多報一些,就說“五十余尺?!?/br>
    楚晚寧果然吃了一驚,睜大了眼眸“這么多?”

    “是啊?!蹦夹α?,“師尊這么厲害,下次飛的話,五百尺都不在話下了?!?/br>
    “……”

    聽到五百尺,楚晚寧原本就有些發(fā)白的臉色愈發(fā)難看了一些,他擺了擺手,沒有吭聲,盯著懷沙發(fā)呆。

    墨燃想了想,說“這樣,師尊,我先帶你飛一圈,再適應適應?!?/br>
    “你不用帶我,又不是沒帶過?!?/br>
    “可是之前,師尊沒怎么在御劍途中往地面看過吧?!?/br>
    這倒讓他說中了,每次搭乘別人的劍,他總是盡量看著那個人的后背,或者別的某個點,竭力想著自己還穩(wěn)穩(wěn)待在地上。

    墨燃再次把自己的佩劍召來,特意將它變得寬大了一些,自己先踏了上去,而后轉(zhuǎn)頭對楚晚寧溫和道“來,上來。”

    楚晚寧暗自咬牙,還是一掠而起,輕飄飄地落在了劍柄上。

    墨燃道“站穩(wěn)了。”言畢腳尖一點,佩劍得了令,瞬息扶搖而上,直入云霄。楚晚寧初時習慣性地閉上眼睛,但聽到墨燃在他耳邊的笑聲,便又猛地驚醒,打起精神往下面看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楚晚寧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墨燃這個孫子,帶著他以極快的速度朝著云天深處飛去,飛花島被遠遠拋在身后,變得越來越渺遠,耳邊是狂風呼嘯而過的湍急聲,衣袍都被夜晚寒氣浸得冰涼,腳下除了這一柄佩劍沒有任何倚靠,他們往大海上方飛掠,夜晚藍黑色的海水像上古巨獸張開黑洞洞的大嘴,吞噬著往來生靈。

    冰涼的睫毛在細碎地顫抖著,楚晚寧下意識地又要閉眼,卻聽到墨燃在身后說“別怕,不會有事的?!?/br>
    “我……沒有怕?!背韺幠槹兹缂垺?/br>
    墨燃笑了“好,不怕就不怕。那你要是覺得冷了,或者無趣了,你就跟我說,我?guī)惴祷貚u上?!?/br>
    楚晚寧沒吭聲,他知道墨燃是在給自己留面子。

    畢竟一個在劍上凍得發(fā)抖的仙尊,也要比一個在劍上駭?shù)冒l(fā)抖的仙尊來的威風。

    墨燃見他有些受不住,又死倔著不肯開口,于心不忍,便道“我再將劍變得大一些。”

    他抬手將佩劍擴了五六圈,足以讓他和楚晚寧并肩站著。

    “師尊,再過幾天,臨沂的劫火也要熄了,我們回死生之巔去,但帶來的那些人,該怎么辦?”他說著話,試圖放松楚晚寧這把緊繃的弓弦。

    楚晚寧也真是厲害,居然還能思考,他說“帶去蜀中?!?/br>
    “嗯?”

    “先帶去蜀中,臨沂劫火過后,就是一片焦土,不能住人?!?/br>
    墨燃道“好?!?/br>
    他望著楚晚寧蒼白的臉,過了一會兒,實在心疼,便問“回去么?”

    “再等等?!?/br>
    墨燃就又把劍擴了幾圈,他讓楚晚寧坐下來,坐著看會比站著要好受很多。他開了結(jié)界,楚晚寧扭頭問他“你這是做什么?”

    “驅(qū)寒結(jié)界而已?!蹦嫉哪抗夂軠睾停疤吡?,會冷?!?/br>
    楚晚寧也就由著他去了。

    那結(jié)界和自己的一脈相承,極為相似,甚至光華流轉(zhuǎn)之間薄膜上凝成的也是海棠花朵,只不過是自己的是金色,墨燃的是紅色。

    有了這一層半透明的結(jié)界,盡管知道除了驅(qū)寒沒有任何作用,但忽然就覺得四周多了一道防護,也或許是透過這層結(jié)界看下去的海洋不再黑得駭人,總之楚晚寧繃著的身子逐漸松弛,漸漸的呼吸也不再那么凝滯。

    墨燃坐在他身邊,笑道“師尊,你看那邊?!?/br>
    “什么?”

    “瞧見了么?”

    “……”楚晚寧往他指的方向看了半天,蹙眉道,“除了月亮,什么都沒有。”

    “就是月亮。”

    楚晚寧微微一怔,說“有什么好看?地上瞧也是一樣的?!?/br>
    墨燃笑了“這還是第一次和師尊坐在一起賞月。”

    楚晚寧沒回應,過了一會兒,當墨燃以為他不會再說什么的時候,他忽然輕聲道“也不是沒有一起看過?!?/br>
    “……什么?”

    墨燃有些意外,扭頭看著他。

    月華渡在楚晚寧清俊的臉龐上,他的皮膚猶如寒夜里的潔白花瓣,兩簾濃深的睫毛羅帷下,眼里好像有比海水更深幽的回憶。

    “太久了,你應該忘了。”楚晚寧道,“沒什么?!?/br>
    墨燃一時不知該說什么,他活過的歲月比眼前的楚晚寧更久,很多初時往事都不再那么棱角分明,以至于楚晚寧記著的過去,自己卻并不一定還藏在心里。

    他望著楚晚寧的側(cè)顏,覺得愧疚,但那愧疚里卻又忍不住滋生出一絲一縷的甜蜜來。他甚至又忍不住想起了那個錦囊,想起了昨天將要問出口的話——楚晚寧留著他們的結(jié)發(fā),留著許多的回憶,為什么……

    彩蝶鎮(zhèn),金成池……

    天裂時,豁出了性命去救自己。

    為什么。

    他先前不敢妄加揣測,覺得自己膽大包天厚顏無恥。

    但這兩天,那一寸一毫的發(fā)現(xiàn),都在給他的狼子野心煽風點火。

    ——為什么。

    “師尊?!?/br>
    “嗯?”

    胸腔里熱血涌動,激昂澎湃。他喉嚨里很渴,盯著楚晚寧的時候,那雙眼睛極亮。他忽然很想湊過去,親他的臉,很鼓起勇氣問他,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歡我。

    御劍之上,天地之間,給了墨燃一種模糊的錯覺。

    好像他們倆在這個世上已不剩任何羈絆,過往的愛恨情仇也都沒有發(fā)生,一切都像透過輕云灑落的月色一般恬靜純澈。

    他覺得胸中的嫩苗終于成了大樹,粗遒的筋絡頂開死氣沉沉的土壤,翻出大地深處濃郁的腥氣。

    楚晚寧見他良久不做聲,便回頭,問他“怎么了?”

    墨燃沒有答話,他頭腦昏沉,他渴望占有他,擁抱他,親吻他。

    他不由自主地靠了過去。

    然后,他忽然發(fā)覺,開了結(jié)界之后,楚晚寧雖然稍微緩過些了,但他依舊抿著青白的嘴唇,臉色很差。他雙手抱臂,細長的手指下意識地交叉握著胳膊,緊緊攥著冰涼的布料。

    楚晚寧連害怕的時候,抓的都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墨燃怔了一下。

    而后,眼底侵略性的精光熄了,化作了細碎的,星星點點的光亮,猶如漁火。

    很溫柔。

    原本想去貿(mào)然親吻他的唇,微抿起,帶了柔軟又苦澀的笑。

    原本想去唐突擁抱他的手,停下來,片刻之后,觸及他寒涼的手背。

    “你……”楚晚寧吃了一驚,蒼白的臉上涌起一抹緋色,卻低啞而警覺地,“干什么你?!?/br>
    他想把手抽走,可是墨燃握住了,就沒有再肯放掉。楚晚寧只覺得自己凍成冰的五指落進了一只極為溫暖的大手里,從掌心到指尖,都被嚴絲合縫地裹住,貼合住。

    “別總靠著自己了?!蹦颊f道,“我在這里,你可以靠著我?!?/br>
    如果說方才楚晚寧還能鎮(zhèn)定自若,那聽到這句話之后,他哪怕再遲鈍,再猶豫,都不可能覺不出其中的情意。

    何況還有那樣一雙要了人性命的漆黑雙眼,莊嚴而鄭重、溫柔而繾綣地凝視著他。楚晚寧的心跳剎那間和滂沱暴雨一般忐忑,點點滴滴敲在他的魂靈之間。

    他不敢再去看墨燃的眼睛,猛地轉(zhuǎn)開了臉,低下了頭。

    太熱了。

    百尺高空,怎會熱成這般模樣。

    他從來矜傲又從容,此刻卻好像忽然踏進一個自己渾然不知的領地,身上的甲胄都被剝下,尖銳的指爪都被剪去。在墨燃突如其來的直白面前,楚晚寧慣用的拆招好像都無效了。

    男人炙熱地撬開了他的蚌殼,用直勾勾的眼睛,望著里面瑩白顫抖的rou。那含光的珍珠也好,腥甜的蚌rou也罷,就都赤裸裸地露在了男人的眼皮底下。

    這個驕矜又從容的人,就丟盔棄甲,忽然感到惶急又無措。

    怎么辦……

    他該說什么?

    他……

    他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墨燃握著,細密貼合。

    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又急又緊張,眼眶都有些紅了,下意識又想把指尖抽走。

    可只是動了一下,就被墨燃緊握住了。

    男人的掌心沁著汗,是濕潤的。

    “別拿走?!?/br>
    “……”

    他的力道那么大,固執(zhí)又倔強,不知為什么,楚晚寧忽然覺得,他的言語間,似乎有些悲傷。

    墨燃眼神沉熾,盯著他看了良久,低沉沙啞道“楚晚寧……”

    “……你叫我什么?”

    “……是我言錯?!?/br>
    楚晚寧此刻的身子繃得比先前還緊了,心跳比初時御劍更快,他不習慣,太不習慣。

    他努力拾掇自己的陣腳,再墮入這大深淵前,再做最后的一次垂死掙扎。

    他低垂著眼簾,說“嗯,知道自己言錯,那也不是無藥可……”

    墨燃心很熱,終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晚寧?!?/br>
    救。

    最后一個字,楚晚寧還沒有來得及說口。

    再聽到這一聲帶著嘆息的溫柔嗓音時,他腦中嗡的作響,剎時一片空白。

    這最后一個字,也是再也說不出口了。

    無藥可救。

    無藥可救——

    他們在愛欲的泥潭外踟躇猶豫了那么久,終于忍不住一腳踏入,陷于其中,從此天羅地網(wǎng),入骨悱惻。

    墨燃嗓音低啞,他凝視著他“晚寧,其實這幾天,我有句話,一直想問你?!?/br>
    “……”

    心燙得厲害,墨燃緊緊攥著楚晚寧的手,手指在發(fā)抖“不,我不問你了?!?/br>
    楚晚寧才剛松一口氣,卻聽得墨燃說了下一句。

    “我什么都不問你了,我只想告訴你?!?/br>
    墨燃斬釘截鐵,永不回頭。

    一口氣,傾盡了全部勇氣。

    “我喜歡你?!?/br>
    心臟在劇烈震顫著。

    “我喜歡你,不是徒弟對師尊的喜歡,是……是我膽大包天,我……我喜歡你。”

    楚晚寧閉上眼睛,指尖在那人燙熱潮濕的溫暖中,由顫抖,漸漸地、漸漸歸于止息。

    怎么會。

    怎么會……

    他肯定是聽錯了,他那么難看,那么兇狠,那么不會說話,那么沒有情趣,他一無是處糟糕透頂是個傻子。誰會喜歡他?

    “我喜歡你。”

    楚晚寧愣了好久好久,他真的不知該說些什么,他心下大慟,全無章法,他竟覺得苦澀,竟覺得畏懼,他腦中幾乎是一片空白,他想一如從前,拂袖叱道“胡鬧”,想說“可笑”,想了很多,卻都噎在喉間無法言表。

    僵了很長時間,楚晚寧才沙啞地,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脾氣很差。”

    “你對我很好?!?/br>
    “我,我年紀大了?!?/br>
    “你看上去比我小?!?/br>
    楚晚寧幾乎有些急了,他茫然且無助地“我那么丑……”

    這回輪到墨燃怔住,他睜大眼睛,凝視著面前那個俊美至極的男人,他不明白,為什么這樣好看的人,竟會自慚形穢?

    楚晚寧見他不吭聲,心中更是慌亂空白,低頭道“我不好看的?!?/br>
    “……”

    “沒你好看?!?/br>
    這樣默默念叨著,忽然臉頰被一只溫熱的手撫摸,他聽到墨燃的嘆息,竟比今晚的月色更溫柔“你愿不愿意看一下我的眼睛?”

    楚晚寧“你的眼睛……?”

    墨燃目光溫潤,倒映著一個白衣男人的身影,他說“看到了嗎?那是世上最好看的人?!?/br>
    楚晚寧瞪著他,雖然心里已是驚濤駭浪,但那張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臉龐上并沒有太多的表情。

    墨燃攥著他的手心,汗涔涔的。

    他又輕聲說“我喜歡你?!?/br>
    楚晚寧似乎被刺了一下,手指顫抖,片刻之后,他驀地低下頭,“我喜歡你”像是一把尖刀,扎進他的心坎里,于是熱血奔流,一發(fā)不可收拾。楚晚寧的眼眶紅了,大概是真的等的太久了,他竟不知自己聽到這句話,會是這樣的反應。他很著急,幾乎都要急哭了,他說“我不好的。我沒有……我沒有被人喜歡過?!?/br>
    我沒有被人喜歡過。

    從來沒有人,會因為擁有我,而感到開心,感到驕傲,感到珍貴。

    三十二年了。

    沒有人喜歡過。

    墨燃聽到這句話,看著眼前那個低著頭,連臉都不愿意抬起來的男人,忽然覺得那么疼那么疼,疼得心臟皸裂,筋骨揉碎。

    那是他的珍寶啊,卻蒙塵了近半生。

    他疼得不知該說什么好,不知該怎么說才好。

    他最后,只是笨拙地,緊緊握著楚晚寧的手,他不住地說“有的,有的?!?/br>
    有人喜歡你。我喜歡你。

    你是有人要的,你有人要的,不要再那么自卑了,不要再那么傻,把最好最好的自己,說的那樣一文不值。傻瓜。

    傻瓜楚晚寧。

    我喜歡你啊。

    過了好久,墨燃問他“那你呢?”

    “……什么?”

    墨燃垂著眼簾,睫毛簌簌“我……我那么笨,那么不懂事,那么不靠譜,我……我還做過許多不能原諒的錯事?!?/br>
    他頓了頓,小聲道“你會喜歡我嗎?”

    楚晚寧原本已經(jīng)把臉抬起來了,一聽他這樣說,驀地對上那雙柔黑的眼,竟又心慌意亂,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猛地將手抽了出來,別過臉去。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但墨燃清清楚楚地看到楚晚寧的耳根紅了,紅到了花枝般秀麗的頸。

    “那個錦囊……”

    “別說。”楚晚寧忽然悶悶出聲,這下是整個面龐都紅了,“不許說?!?/br>
    墨燃望著楚晚寧不甘又羞赧,憤怒又茫然的模樣,瞳水里光影流動,月光縈淌。

    他坐過去,重新伸手,捉住了楚晚寧的指尖。

    楚晚寧在顫抖,墨燃的手指也在輕顫,他覆著楚晚寧的修細五指,而后,一一疊住,以一種從所未有的方式——

    十指緊扣,掌心貼合。

    楚晚寧漲紅著臉,把面龐別的更開。

    這一次,卻沒有再掙開他。

    于是墨燃握著楚晚寧的手,終于后知后覺地明白,忐忑不安地確認。

    楚晚寧……也喜歡他。

    他終于,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