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離狐少年
大司命,少司命,左右祭司,都帶人出去搜尋一天一夜了也沒有見到女君的影子。涂山云延不禁皺眉,千凝就算是好奇拿了崆峒印也不至于這么久了還不還回來。而且她既然敢拿肯定也不會是因為害怕責(zé)罰躲著。 她到底去哪了? 涂山千翊坐在九華殿里,手里握著那兩顆搗亂的舍利,心頭只覺得隱隱的不安?!扒彼呀?jīng)由一開始的生氣變成隱隱的擔(dān)憂了。 “這么高……摔下去得成rou泥了吧……”千凝自言自語地說著,四肢緊緊的抱著甘華樹的樹干。四周的峭壁上灑滿了綠色的藤蔓,也不知道里面有沒有伏著委蛇什么的。 遠(yuǎn)遠(yuǎn)的,云霧里行來了一隊人馬。她兩眼放光,也不管是敵是友便豎起上身揮舞著兩只手臂,“喂!喂!能不能幫幫忙!救命??!”她拼盡全力地呼喊著。身子劇烈的擺動,帶動著甘華樹搖晃起來。 “喂!救命??!” “咔嚓”一聲,她暗叫不好,身下的支撐力突然消失了——本來就不是多么結(jié)實的甘華樹終于不堪重負(fù)的罷工了?!皨屟?!”伴隨著一聲劃破天際的驚叫,少女直直的向深谷里墜去。 “啊——”一路下墜一路尖叫,卻沒有如預(yù)想中的摔在地面上——一個柔軟的懷抱將她整個人籠了起來。她驚慌失措的抬頭,只看到一張毫無血色的臉。 白色的發(fā)絲在風(fēng)中飄揚著,有一縷被他肩頭的幾根黑色羽毛掛住了。那人帶著她向上升去,一直升上懸崖頂,才慢慢的把她放在了地面上。她驚魂未定,只聽得身后傳來帶點沙啞的男聲:“司命?!彼D(zhuǎn)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身后居然站了一隊人馬。 都是清一色的黑衣裝扮,肩頭點綴著幾根長長的黑色羽毛。 身旁有人走過,帶動一股冷氣吹來。整個隊伍緩緩的讓開了一條路,她看著救她的那人走進(jìn)隊伍里。許久,隊伍又慢慢合攏,一群人緩緩的走進(jìn)云霧里,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她的視線中了。 好奇怪的一群人! 五彩鳥空靈的鳴叫聲提醒她暮色已至?!霸懔耍 彼@叫到——她出來已經(jīng)一天一夜了,哥哥和母后他們肯定急瘋了!掙扎著起身便往山崖下跑去。 長樂宮里,涂山千翊、狐后、司命、兩位祭司、純狐三娘都在,都是一樣的凝重臉。今天已經(jīng)陸續(xù)有各方的圣使到來了。后天就是登基大典,可是女君卻帶著崆峒印不知所蹤! “哥哥!母后!”門外一陣sao亂,千凝一溜小跑的進(jìn)來了。一群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跟拿針扎著她似的。 “我的小祖宗哎,您這可把我們急死了!”左祭司迎上來說道。千凝自知理虧,便低下了頭。 “凝兒!崆峒印呢?”狐后厲聲問道。 “在這兒……”本來因為懸崖上的事一心的委屈,聽到狐后這么嚴(yán)厲的話語,心頭又是一陣酸楚。 咽了口唾沫便去衣兜里掏著,可是翻遍了全身也沒有崆峒印的影子。本來剛覺得松了口氣的一群人見狀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凝兒!崆峒印呢?”三娘走過來問道,雖然語氣是盡量的平緩了,但是還是掩飾不住焦急之意。 “我……我放在身上了呀!”千凝也是急得要哭出來了。突然想起剛才甘華樹斷裂,她落下掙扎的用力——會不會……崆峒印掉出去了? “三姨娘……我……”她哭喪著臉,心里明白這下她是真的闖禍了。 崆峒印確實是掉下谷底了。而且一路下墜一下子卡在了一棵樹的枝丫處。 “砰——砰——砰——”樹干被踹的顫動著。樹下的少年一腳一腳的用力,心頭的火氣卻沒有消除半分。 “哎呀,楚連軒你就別拿那棵樹出氣了!人家小蓮選劉家少爺是對的——你一個窮鬼拿什么跟劉大人的大公子比嘛!”旁邊小光頭的勸慰沒有半分成效,反而有點火上澆油的意味。 楚連軒回過頭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便嚇得瑟縮著脖子了。 “小蓮說過——她非我不嫁的!”少年爭辯到。小蓮跟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兩情相悅??墒墙裉爝M(jìn)城卻聽說小蓮已經(jīng)跟縣令家的大公子定親了——再過幾天便要嫁過去了。 “非你不嫁?”小光頭輕蔑地看著他,“你看看你這個樣子——一個山野村夫,還指望將來能成什么大器嘛!”說罷,他抬手從旁邊折了節(jié)草莖,張著嘴剔起牙來。 過了一會又說到:“人家劉家大公子就不一樣了!他爹是當(dāng)官的,他將來再不成器——他爹也一樣能給他混個一差半職。小蓮嫁過去,這一輩子怎么還不得是家丁婢女伺候著,好吃好喝的供奉著啊!” 見楚連軒只是低著頭不說話,他便爬起身來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別不服氣!要怪也只怪咱們命不好!誰讓咱們沒有個厲害的爹呢!”說完他又一愣——他忘了——眼前的人不是沒有厲害的爹,是根本連爹都沒有! 搖著頭,他繼續(xù)剔牙,一邊甩著袖子,趿拉著腳上的草鞋去了。 楚連軒在樹下發(fā)愣,猛的一腳又踢到樹身上?!靶∩彙挪皇菒勰教摌s的人呢!”他自語道。 話語間,一個沉甸甸的東西砸了下來——正沖著他的腦袋就去了。 “誰!”他摸著被砸的生疼的腦袋叫嚷。打眼四周,樹上,卻也沒見著有什么人。滿心怒火的摸著頭,眼角卻瞟見栽進(jìn)土里的東西。 他走過去彎腰撿了起來,拿在手上仔細(xì)的打量——居然是一塊通透的玉石!上面刻塑有五個人形,四周玉龍盤繞,十分精致。他盯著看著,竟覺得那幾條玉龍都是活的,恍惚間就在他眼前游動起來了。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丟的。 “軒兒……”遠(yuǎn)處的老嫗在呼喚他。他抬起頭就看到奶奶在沖著他招手,臉上有幾分焦急。 “奶奶。”他應(yīng)著,順手將東西揣進(jìn)了懷里,急匆匆的向老嫗的方向跑去了。 聽完千凝的解釋,一群人都陰沉著臉。 “黑風(fēng)……”左祭司忍不住蹙眉,其他的人卻沒有理會到他的。 “往南……你去的應(yīng)該是斷情崖——斷情崖之下……是離狐縣。崆峒印如果真的掉下崖去了……很可能會在那里。”三娘推測道。 這崆峒印帶有強大的力量,若只是被哪個人族撿到了倒還好說,如果是被其他的什么撿到了那就麻煩了。 “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回崆峒印,切不可耽誤了帝君登基啊!”大司命說道。 “外邊的人只當(dāng)是女君已經(jīng)把崆峒印帶回來了——丟失之事切不可再外傳——眼下各方圣使都已經(jīng)到了,如果被他們知道了崆峒印丟失之事……只怕會生出事端來。”大司命暗指的便是魔使一伙人。 時隔千年,青丘新帝君登基,魔族居然也派了圣使前來恭賀——只怕恭賀是假,別有用心是真的。 “狐后和少君必須是萬不能出什么差池的。大司命和我們要接待各方圣使……脫不得身去尋找崆峒印……”左祭司說著,看向涂山云延。 涂山云延心中了然——眼下各方圣使都在注意著青丘的一舉一動,他們?nèi)羰峭蝗徽{(diào)動顯眼的人離開青丘怕會引人猜疑。 他便向狐后和少君行禮,道:“狐后,少君,涂山云延請命去往離狐縣尋回崆峒印。” “這……”狐后有些為難。涂山云延還不是成狐,按照族規(guī)是不被允許離開青丘的。 而且人世險惡,他獨身前去恐怕…… “少司命沒有出過青丘,對于人世間的事也并不清楚??峙掠兴煌住!庇壹浪疽灿型瑯拥念檻]。 “狐后,少君。”涂山云延懇切的喊道。 “好?!蓖可角я醋叩酵可皆蒲用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心知,眼下除了他,再沒有更合適的人了。“但是,云延,此去人世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母后,我要跟云延一起去!”一直沉默著的千凝突然說道。 “千凝,別耍小孩子脾氣!”三娘輕輕的拉了她的衣袖。 “我沒耍小孩子脾氣!事是我惹的,崆峒印也是我弄丟的,我應(yīng)該自己負(fù)責(zé)!”少女倔強的仰著臉說到,兩只小手垂在身側(cè)緊緊的握作拳狀。 “千凝?!鼻я纯粗?,目光深邃。 “在崆峒印找回來之前,你哪都不許去!”狐后突然說道,憤怒溢于言表。 “可是……”少女還想說什么,三姨娘慌忙又拉緊了她的衣袖,小聲叫道:“千凝!” 咬咬牙,她甩著衣袖跑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