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遠遠地看著秦君臨，心中生出一股蒼涼感，久久不能自己。

    我并無半分暢快感。

    相反，我覺得有些惋惜。

    秦君臨的一生，像是一個笑話。先是我爺爺壓著他，本以為可以得到不死之蟲，卻為他人作嫁衣！

    “他是了嗎？”我問。

    “是的。我沒想到，他就這樣輕易死掉。不死之蟲，竟然如此強大嗎？”方有容也目瞪口呆了。

    “老風(fēng)后……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咬牙叫道。

    “孟無，你體內(nèi)的蟲子，都受我控制！你沒有機會翻盤了。你會……慢慢地感到乏力！有你們二人的血氣與魂魄，不死之蟲會徹底恢復(fù)！”老風(fēng)后冷冷地說。

    我轉(zhuǎn)頭看著方有容。

    方有容神情痛苦。臉色猶如陽光下的干雪，無比地蒼白，苦笑道：“大哥，我們終究逃不過命運。早知今日。你就不該為我渡劫的！又或許，我該勇敢一些的?！?/br>
    她的笑容，無比地苦楚。

    多年前，我第一次見到她，就覺得她美得令人傷心。

    今日，她要凋謝在我眼前。

    “不！我們反抗過。就算我們失敗，還有其他人會成功的?！蔽艺f道。

    “自我安慰而已！等到不死之蟲恢復(fù)。你的同伴就算還茍延殘喘，我也會親手收拾他們的。你絕望吧！”老風(fēng)后鼻哼了一聲。

    我全身的氣力。快速地外泄，眼皮變得無比沉重，好像呼吸也變得費力起來。

    這是血氣損耗的跡象。

    “不死之蟲，為什么需要我們的血氣與生魂？”我問。

    老風(fēng)后笑著說：“這不是你需要關(guān)心的?！?/br>
    “那……究竟是你長生不死，還是不死之蟲永恒不死？”我又問。

    他稍稍愣了一下，“這有什么區(qū)別！借助它的力量，我能重返青春！而它借助我的存在，繼續(xù)在人間活動。”

    “當(dāng)然有區(qū)別！我擔(dān)心，你會成為蟲子的傀儡。最終不是你活著，而是蟲子活著！”我說。

    他哈哈大笑：“你現(xiàn)在還要誅心之論。你是讓我懷疑不死之蟲，引起我們的內(nèi)斗嗎？”

    這的確是我的打算。

    但現(xiàn)在看來，老風(fēng)后經(jīng)歷世事，根本不會受我影響。

    他一定是有充足的力量，控制先天之蟲，所以他才會肆無忌憚。

    “放了她！我愿意奉上一切?！蔽覜]有辦法了，只得大聲喊叫。

    “不可能！陰陽之?dāng)?shù)，缺一不可！九陰命格，百年難得一見?！崩巷L(fēng)后說。

    我邊上的方有容，已入烈日下沒有池水的魚，支撐不了太多時間了。

    “大哥，你我曾經(jīng)結(jié)拜成兄妹！我反悔了……我們本是天涯漂泊的浮萍。我們不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們……本應(yīng)該廝守一生的。我在白雅之前，就認(rèn)識了你。我后悔了，我錯過了你?！狈接腥萜喑卣f。

    血淚從她眼眶中流了出來。

    “從前已過去。死后我們黃泉為伴吧！”我道。

    我與方有容之間的情感。

    在仔細剖析之后，依舊是友情多于愛情。

    少年時候的相遇，有了懵懂的情愫。

    后來分開后，才明白過來。

    可如果，沒有白雅的話。

    我和方有容或許不會結(jié)拜為兄妹，但是不會結(jié)為夫妻的。

    我本想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可我知道，這是欺騙她。

    我只能說，死后在黃泉作伴。

    我懷著無限的悲傷。

    方有容慢慢地閉上眼睛。

    她充滿坎坷的一生，終于結(jié)束了。

    她的所有氣息與魂魄，全部進入了老風(fēng)后體內(nèi)，而后進入不死之蟲體內(nèi)。

    在他身上，籠罩著黑紅色的煞氣。

    整個草地上空。變得躁動不已。

    我看到方有容死去，便聽不到任何聲音。

    鉆心劇痛散遍我的全身。

    “一切都結(jié)束了！”老風(fēng)后興奮地喊道。

    結(jié)束了。

    我感覺到無比地輕松，感覺魂魄都飛在空中。

    三魂離體。

    七魄也進入了不死之蟲體內(nèi)。

    我連魂魄也變得不健全，三魂七魄，七魄和兩魂都讓不死之蟲吞食了。

    如今，只剩下一縷稀薄的幽魂了。

    老風(fēng)后松開了我與方有容。

    我的身體朝前面邁出了一步，先摔在地上，而后方有容重重地壓在我身上。

    兩人挨在一起，一動不動。

    結(jié)束了。

    我剩下的一縷幽魂，越飄越高。方有容身上的黑血，流在我的身軀上。

    我很不甘心，好像有個聲音在吶喊。

    “沒有結(jié)束。還沒有結(jié)束。我這樣就輸?shù)袅恕Ｎ疫€沒有發(fā)力啊，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蔽壹鼻械睾暗?。

    但是，只有冷風(fēng)在吹動。

    孟無，起來打他一拳。

    我看著地上的自己，急切地喊道。

    那個“我”與方有容挨在一起，早已無動于衷。

    那老風(fēng)后也沒有抬頭看我一眼。

    根本就聽不到我的聲音。

    難道我這一路幽魂，已經(jīng)稀薄到，任何人都發(fā)覺不了了嗎？

    受到攻擊的玉羅剎。徘徊在煞氣之外。

    她變化成黑色玉羅剎本體，狂暴地狂嘯著。

    她所有注意力，都在老風(fēng)后身上，“呀呀呀，我要給少爺報仇！他是那么好的人。他第一次到白茶峒，就睡在我身邊的?！?/br>
    老風(fēng)后一抬手，在石碑邊緣，散布更多的煞氣。

    玉羅剎根本無從靠近。

    “玉羅剎！我在這里……”我大聲喊道。

    玉羅剎沒有反應(yīng)。

    我徹底死心了。

    連玉羅剎都沒有發(fā)覺我。

    可能這最后一縷幽魂，稀薄到了極致，還能殘存到一絲記憶，還有一些氣息。

    可能，幾分鐘后。就會徹底消散了。

    “可惜，若不是不死之蟲需要。這個身體倒不錯，興許可以用來奪舍！作為老夫備用的身軀。現(xiàn)在全部毀掉了?！崩巷L(fēng)后看著我，自言自語地說。“不過，我可以用他，當(dāng)做我新的代理人。”

    什么！

    要用我的身軀，成為黑玄司的惡賊！

    不！

    老匹夫。老賊！

    直娘賊的，你敢這么做，小爺馬上纏住你的脖子，將你殺死。

    我是見過惡靈殺人的……

    忽然，我笑了起來。

    我這一縷幽魂馬上散去，為何還要在此大言不慚。

    不過是徒增笑話。

    “千年來，萬年去……蚩尤帝魂照苗疆！你現(xiàn)在體會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死亡了嗎？蟲王，回答我！”忽然，有個聲音從幽深處傳來。

    “是對我說話嗎？”我喊道。

    應(yīng)該沒有人能看到我，能同我對話了。

    “告訴我，你體會到真正死亡了嗎？”那聲音又像從九天之上落下，混混之間猶如神音。

    “我都只剩下一縷氣，肯定是體會過真正的死亡！”我道。

    “這不是我要的答案！”他喊道。

    “那什么才是真正的死亡？”我搖頭。

    四周寒風(fēng)習(xí)習(xí)，我已經(jīng)死了，應(yīng)該是真正地感覺到了。

    “我能讓你活過來！”他說。

    “那……能讓方有容活過來嗎。她也是剛斷氣不久??！”我忙說。

    “不行！現(xiàn)在，你知道什么叫做死亡了嗎？”他又問。

    我叫道：“你是要告訴我，我會親眼看著方有容死去！而我再次活過來。死亡，就是讓人絕望嗎？”

    “不是！這不是我要的答案！”他依舊喊道。

    “死亡是一堵無邊無際的墻，往上往下無限地蔓延。無論如何，沒有人能翻閱這一道墻?！蔽业馈?/br>
    我悲從中生。

    人生之路，不斷地向前走，終究會到達死亡這堵墻。所有人都想翻過它。

    可這堵墻是無邊無際的。

    “死亡終究是無法避免的。這是冷酷的法則?！蔽倚闹薪^望。又感到無比地通透。

    好像一下子領(lǐng)悟到，一個十分簡單的道理。

    “奇怪！這小子魂魄丟失，怎么還會流淚？”地面之下，老風(fēng)后發(fā)出奇怪的聲音。

    “我是蚩尤帝魂！當(dāng)年，方長生進入苗寨，苦苦尋找！黑玄司，千百年來，想盡了各種辦法，都沒有成功。今日，我會纏住你的一縷幽魂，為你重鑄魂魄！此番成功后，擊殺惡賊后！你要帶著我的rou身，送回昆侖蟲門！此后，守護昆侖蟲門。余生不得返回紅塵人間！”那聲音終于滿意了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