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塞拉娜盛大的婚禮如期舉行，此事不僅震驚整個奧斯曼帝國，連歐洲各國也嘖嘖稱奇。穆斯塔法王子的處境越加艱難起來。

    險惡的宮廷斗爭使人無比氣悶，海雷丁加緊申請出戰(zhàn)，終于在婚禮后第二個月得到蘇萊曼批準(zhǔn)，率軍開往被西班牙奪走的突尼斯。

    離開伊斯坦布爾華麗的白色宮殿，紅獅子重新回到自由的大海上。

    Chapter 22

    重回海上千面白帆浩浩蕩蕩地行駛在航路上，如同藍(lán)色海洋上流淌而過的一道白色溪流。

    80艘炮艦，1.3萬名戰(zhàn)斗兵員，有了國家力量的支持，此時的紅獅子早已不是往昔的海盜隊伍。海雷丁以耐心和等待獲得了蘇萊曼的信任，皇帝終于放心地將海軍托付給這個海盜出身的元帥。

    船隊核心的十幾艘船上當(dāng)然是海雷丁從北非帶來的親隨部隊。海盜們欣喜地嗅著海風(fēng)，富庶的伊斯坦布爾雖然美得令人心醉，然而大海和戰(zhàn)斗才真正屬于他們。

    海妖如愿以償?shù)啬没亓藢儆谧约旱臇|西：沖鋒隊隊長的薪水以及單人間。她一上船就迫不及待地搬進了冥王號上那個特別準(zhǔn)備的房間。門板上雕刻鐮刀的小銅牌、定制的小號胡桃木家具、有海風(fēng)吹拂進來的小小舷窗，一切都那么合心意。尼克往柔軟的床鋪上使勁一躺，歡快地宣布這地方是她神圣不可侵犯的領(lǐng)地。

    這一下倒是出乎船員們的預(yù)料，尼克既然公開了自己的女性身份，大家都以為她會直接住進船長臥室，沒想到海妖的想法總是與眾不同，在宮殿里同吃同睡的兩個人竟然一上船就分居了。海雷丁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孩子長大要求一個獨立房間是可以理解的，他也不是那種喜歡整天膩在一起的男人。

    從伊斯坦布爾出發(fā)的第三天上午，航路前方飄來一大片低垂的濃云，到了傍晚果然下起雨來。船艙里潮濕悶熱，人和動物都蔫蔫地，打不起精神，船長艙里點起了蠟燭，海雷丁就著燭火查看地圖，伊斯坦布爾德藏書館既有羅馬時代的珍貴資料，又匯集了東西方最先進的科研成果，海圖的精確度非常高，這對一個航海家來說是無價之寶。

    他聚精會神，從地中海熟悉的海岸線一路向外慢慢看過去，外面突然傳來了禮貌的敲門聲。

    “進來。”

    來人是安東尼。托利亞，他神情憔悴，眼神空洞，整個人瘦了一圈兒。與恢復(fù)健康、神采飛揚的海妖比，這個替身少年現(xiàn)在顯得那么黯淡。“船長，我想跟您談?wù)??！彼P(guān)上了門。

    “我要下船?！?/br>
    海雷丁盯著安東尼，雖然早就猜到他會說什么，但這一刻還是要把話問出來：“理由呢？”

    安東尼喉頭滾動，嘴唇開合，努力用平靜的語氣回答：“我的任務(wù)是假扮海妖，現(xiàn)在真海妖回來了，那么我的工作也就結(jié)束了?！?/br>
    “你還有別的話沒說完?！焙＠锥‰p手交握撐著下頜，道，“一口氣都說出來吧?！?/br>
    安東尼身子輕微晃動著，低下了頭，良久才用一種從嗓子里硬擠出來的沙啞聲音說：“我永遠(yuǎn)比不上她，留在這里沒價值?！?/br>
    在觀看完最后對戰(zhàn)黃金騎士的那場戰(zhàn)斗后，安東尼。托利亞深深地絕望了，他發(fā)現(xiàn)海妖站立的地方，是他怎樣都達(dá)不到的高度。

    “因為有個在某一方面超過你的人，你就沒辦法在船上待下去，這理由真的很可笑。如果沒有海妖，你是不是還會因為醫(yī)術(shù)不如維克多、手藝不如木工、烹飪不如廚子之類的小事就想下船？別像個孩子似的撒嬌了！你是個男人！”

    海雷丁輕蔑的話語使安東尼憤怒，他猛地抬起頭，想反駁回去，但海雷丁卻不給他機會，徒自說了下去：“這世間是很不公平的，總有些人被賦予了常人無法企及的能力，他們輕輕松松就能得到讓普通人瞠目結(jié)舌的成就這種人就叫‘天才’。如果你眼里只盯著這一撮人，那嫉妒和仇恨會完全淹沒你的頭腦。而且你還犯了一個更大的錯，那就是用自己的短處去跟天才的長處比，這不是自找羞辱嗎？”

    雨水無情地沖刷下來，海雷丁冷酷的剖析使安東尼渾身顫抖，眼睛也濕潤了。他還能怎么說呢？那個天才是他從小的目標(biāo)？他生命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超越這個對手？可無論他怎么追趕，都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著一個背影，連跟她并肩的程度都達(dá)不到?；蛟S她所有的價值只有在她生病受傷時當(dāng)個可有可無的替身。

    “是的?！卑矕|尼擦了擦眼睛，“我太高估自己了，其實我只是個平庸的普通人。”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不能理解你的眼界怎么能如此狹窄，關(guān)注的地方只有巴掌那么大的一點是發(fā)現(xiàn)不了自己真正的潛力的。安東尼，你或許不是天才，但也絕不平庸，在比武大會的時候你已經(jīng)證明了這一點?！?/br>
    少年一愣，接著憤憤地撇嘴：“火槍？用那種東西，打敗敵人也不會有人贊一聲好！”

    “你活著難道就是為了聽別人的評價？那還是選擇教士之類的職業(yè)吧?！焙＠锥“櫭迹斑@片海是不看過程只看結(jié)局的，不管用槍還是用鐮刀，活到最后、殺得最多的人才是贏家。海盜船不是育嬰堂，我不想整天安慰哭哭啼啼抱怨的懦夫。再有三天就到突尼斯了，你要還是個男人就拿起槍到戰(zhàn)場上試試，不然上岸就滾吧！”

    安東尼像被迎面痛毆了一拳，又是羞愧又是憤怒，轉(zhuǎn)身跑掉了。激將法最適合這種容易沖動的少年，估計三天后船上就會多一個狙擊手，海雷丁松了口氣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