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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貴妃起居注在線閱讀 - 第289節(jié)

第289節(jié)

    皇帝聽了,也不由暗暗點頭,結(jié)合徐循剛才的話,他已多少有些猜準(zhǔn)了。“以你意思,是要廢除六局一司,設(shè)一內(nèi)宦堂管事,如外頭的二十四衙門一般,再為少了一條出路的宮女設(shè)一超脫之路,也就是年到放歸——只是宮女醫(yī)藥無著還有賞罰無度的事,又該如何解決呢?”

    徐循遂和盤托出,“比起女官,有真本事的醫(yī)婆更是鳳毛麟角,而太醫(yī)人數(shù)不多,自不能為宮人問診。若是放宮人出宮診病,耗費錢財不說,不免又多了一條內(nèi)外交通之道,將來說不準(zhǔn),便有人要從這條路上弄些鬼了?!?/br>
    這話,皇帝聽得才是有理中聽,他頻頻點頭,“宮中內(nèi)外大防乃是重中之重,這一條是萬萬不能改的?!?/br>
    “既然可以放歸,那若宮人有了大病,便可有兩條路了,一者出宮放歸,宮里贈些銀兩給她治病,二則就由醫(yī)婆到內(nèi)安樂堂扶脈,好不好看天命吧。”徐循其實覺得這么做還是有點黑心,好人家養(yǎng)的女兒,被掠進宮里來,也沒有一分銀的賞賜,就要白白地做苦工,運氣不好遇到壞脾氣的主子,少不得亦是受盡搓摩,有了病還要被趕出去,拿上一點不可能太多的銀子——便算是宮里的‘德政’了。但是不論怎么說,這樣的改動才可能通過皇帝、太后等人的重重審視,有成真的可能,也畢竟比得病了就去等死要好些。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又道,“至于賞罰無度,這是宮規(guī)不明之故。我這些日子翻看了《內(nèi)訓(xùn)》、《宮規(guī)》、《宮范》,里頭對賞倒還有點限制,犯了什么事要如何罰,竟是連一語都沒有的。這個只要重加斟酌規(guī)定,令人反復(fù)宣講,再定下濫施刑罰的罪名,當(dāng)可有所緩解了吧?!?/br>
    皇帝聽了,不禁道,“咱們宮里的都人,如何有這樣的好運,竟有你來管宮?只怕前朝文皇帝年間的宮女子,恨不能都托生到如今的宮里吧?!?/br>
    在文皇帝年間,每天都有人被草席裹了,從景山后頭抬出去燒化,魚呂之亂不過是個大的爆發(fā)而已,徐循在宮中生活多年,已非當(dāng)時的無知婕妤,對從前的事,知道得倒比當(dāng)年還更清楚。她實在不肯定當(dāng)日那些冤魂,還想不想托生回來繼續(xù)做都人,聞言不過淡淡一笑,半真半假地吹捧皇帝。“我不過白說幾句話,能不能成還不好說呢。倒是大哥的仁厚,是早見著的。聽劉尚宮說,如今咱們宮里每年去的人,要比前朝少得多了?!?/br>
    皇帝不免也有些自得,他捋了捋胡須,謙讓道,“總是要憐憫待下的么,我待臣民都慈和,待都人又如何會是例外?”

    受了徐循難得的幾句馬屁,他心情也好多了,口便比剛才松些,“茲事體大,須得先和老娘娘商議,你寫個條陳上來,我拿給娘一道參詳吧?!?/br>
    徐循就怕皇帝一言否決,那她的構(gòu)想便絕無成功可能,如今皇帝既然松了口,她有五成把握太后那邊不會作梗,聞言遂笑逐顏開,“大哥圣明!”

    皇帝啼笑皆非之余,自然又要和徐循打打嘴仗,徐循回頭便仔細寫了條陳,一式抄就了兩份,一份送到皇帝處,一份送到太后處,皇后那邊,因考慮到兩人關(guān)系在明面上當(dāng)還‘十分冷淡’,為增加太后的支持可能,便沒有透風(fēng)。

    她既然要改革宮務(wù),顯得勵精圖治、銳意進取,太后自然歡欣,條陳剛送過去,她便親自捧著讀了一遍,都沒要人念。

    “什么東西!”才看了一半,確實罕見地動了情緒,將折子往地下一擲,怒喝道,“她把祖宗成法,都當(dāng)成什么了!”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咯

    說說我們家的貓是怎么要吃的的吧

    首先,她有一種要吃專用叫法,大概就是很焦急很迫切,也很大聲的喵噢,一聽就知道她是要吃的了。然后那倆小時,她如果被我關(guān)在門外,就在門口叫我開門,我一開門,不管我是出去做什么的,她就會力圖把我引導(dǎo)到廚房,帶路過去,到了廚房門口,就地一躺露出肚皮——要吃標(biāo)準(zhǔn)動作。

    反正那倆小時基本就一直會重演這個循環(huán)吧……真的是叫聲凄切讓人不忍啊。

    再說說她的食量,我們家貓生骨rou喂養(yǎng)的,真的不虧待的,吃的是雞rou,她一頓能干掉一只冰鮮雞腿,感覺是別家貓一天的量了,她吃完看到我們吃有鮮味的東西還會過來要……真是一只欲壑難填的貓!

    ps她已經(jīng)絕育啦xd所以人生就只剩下食欲了,所以也挺理解她的哈哈哈……

    第212章 更年

    太后的怒火來得突然,靜慈仙師和喬姑姑都是猝不及防,兩人詫異地交換了一個眼色,靜慈仙師起身徐徐勸道,“老娘娘,您也是有年紀(jì)的人了——”

    她走到太后身邊,為她親自換了一杯熱茶,“還是您教我的呢,有了怒火時,先喝一杯熱茶,茶喝完了,心也就靜下來了,否則,怒火攻心,可不是好事……”

    太后眉宇間怒火猶存,但她畢竟是這把年紀(jì)的人了,聞言也是稍微緩了神色,接過茶杯沉吟不語,靜慈仙師便彎□撿起條陳,借著拍打裙子、收拾折子等小動作的掩蓋,快速地瀏覽了幾處文字,雖然沒有看全,但也是心里一驚:貴妃的動作,不小?。?/br>
    她隨手把條陳就遞給一旁的喬姑姑了,轉(zhuǎn)而勸慰太后,“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左不過一些宮務(wù)罷了,都是些孩子們瞎胡鬧的事兒……”

    太后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就把茶杯給放下了,“這個徐循,真是條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這些年我如何對她,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上回臘月里的事,我也忍了,她倒是蹬鼻子上臉,為了自己的賢名,越發(fā)不管不顧了——難不成她以為,就因為坤寧宮里有一個不聽話的,我就會一直慣著她?”

    她不免冷笑了一聲,“好說歹說,坤寧宮那個還是皇后呢,她又算得了什么!一個妃嬪罷了!給點好臉,還真當(dāng)自己是個人物了!”

    老人家情緒上來,難免管不住嘴,靜慈仙師神色一黯,卻也很快恢復(fù)了尋常,她徐徐笑道,“小循就是這樣,實心眼,您也不是不知道,她就是這個性子投合了陛下的喜歡,不然,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了……只怕她送著條陳過來時,心里是什么都沒多想呢,老娘娘不教她,誰教她呢?”

    太后神色晦暗,顯然對靜慈仙師的話沒什么好感,甚至都不愿搭理,只是吃茶不語,靜慈仙師見狀,暗嘆一聲,也就不敢再勸了:太后當(dāng)久了,年歲又漸大,老娘娘如今的性子是越發(fā)執(zhí)拗,再加上平時事情又不多,心眼難免就小了些,貴妃掌權(quán),在她看來乃是自己出力,偏生她當(dāng)家以后,對清寧宮的態(tài)度一如既往,也就是例行公事,并無特別卑弱友好,老娘娘心里只怕是早有不滿。再加上元宵節(jié)當(dāng)晚久候不至,臘月里生發(fā)出的那些新做法,這些事,老人家心里不可能記得不清楚,只是有自己從旁規(guī)勸,又有坤寧宮那位在前,方才沒有爆發(fā)出來,今日的折子,不知是觸到哪片逆鱗,新仇舊恨一起算,貴妃娘娘一轉(zhuǎn)眼之間,便是由紅翻黑了……

    喬姑姑不比仙師,入宮年份不多,她跟隨太后多年,深知底細:內(nèi)安樂堂雖然是仁孝皇后時就創(chuàng)立的制度,但把病倒的宮人送到該處去休養(yǎng),不好不得出來,卻是仁孝皇后去世后,老娘娘建言設(shè)立的規(guī)矩。在當(dāng)時只是因為宮人需要一個養(yǎng)病的處所,平常的下房太過逼仄,容易傳播疾病。不料這些年間,醫(yī)婆逐一凋零,漸漸的倒成了如今這樣子,老娘娘知不知道,喬姑姑不敢胡亂議論,反正其對內(nèi)安樂堂平時也是不聞不問,按時撥給銀子罷了。以她來看,徐貴妃別的規(guī)矩倒罷了,以都人遇病無醫(yī)只能輾轉(zhuǎn)候死,要改內(nèi)安樂堂,放宮人定時出宮,這一條,根本就是在打老娘娘的臉……

    老娘娘可不會管徐貴妃知不知道前情,之前徐貴妃明知彩花是她所倡,卻還要削減,只怕已在她心底留下了一個疙瘩。這回在條陳里又極言內(nèi)安樂堂的慘狀,老娘娘看了,自然是刺心窩子,說內(nèi)安樂堂不好,這不是揪扯她的臉面嗎?和彩花還不一樣,彩花畢竟只是略微奢靡,天家哪里有支應(yīng)不起的道理?只恐不能做天下表率而已。而內(nèi)安樂堂的事情,一旦傳揚出去,那就是個殘暴不能憫下的名聲了……

    雖然瞧著那定時放人出宮的文字,喬姑姑也覺得眼饞,但她的心已經(jīng)是漸漸地涼了下去:貴妃娘娘這回,能否全身而退都不好說,這條陳,只怕是不可能推行下去了。

    她沒有規(guī)勸太后:這時候多說一句,都會讓老娘娘生疑,以為她也想著出宮,方才為徐娘娘說話。橫豎有靜慈仙師在前,她自然會為徐娘娘盡心盡力的——沒了徐娘娘,她拿什么來壓著坤寧宮里的那位?

    不能不說,這幾年來,仙師是完全拿住了老娘娘的性子,太后那厚重的怒火,被她輾輾轉(zhuǎn)轉(zhuǎn),不露煙火氣息的三說兩說,竟也說得沉淀了下來,不再像剛才那樣,好似立刻就要去把徐貴妃鎖來問話的氣勢。她甚而也覺察了仙師在勸慰后的那幾分莫名,喝完了茶,便問道,“你不知道,內(nèi)安樂堂的規(guī)矩是我立的?”

    這話一出,喬姑姑暗道果然,仙師恍然大悟,忙又道,“此事,我是完全不知,相信貴妃也是毫無頭緒……老娘娘只怕是有所誤會了?!?/br>
    “誤會不誤會,也不打緊了?!碧蟠浇且怀椋菩Ψ切??!澳銈兡晷〔恢溃瑢m里有得是人知道,尚宮局那兩個尚宮,便是多年的老人了……”

    她閉上眼沉吟了一會,哼了一聲,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卻未再說此事,而是淡淡地道,“本來好好的,被她這么一鬧,倒是乏了起來——我歇一會兒,你們自便吧?!?/br>
    居然是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仙師卻沒有走,而是輕輕在炕上改了跪姿,“母后,此事真要追究,莫說是您,連我和孫娘娘又何嘗沒有過錯?總是因循守舊,的確少了幾分關(guān)心,也不知道內(nèi)安樂堂居然到那個地步了。小循上此條前,未必想到了這點,否則,得不得罪母后不知道,得罪我和孫娘娘是眼見的事——就算她不在乎得罪孫娘娘,我和她相交莫逆,她總會顧忌幾分我的面子的……”

    “你對她倒是仁至義盡了?!碧笸蓭?,想要說什么,卻又到底有幾分憐意,她哼了一聲,“都到這時候了,還想為她兜著?”

    “我也是有私心的?!毕蓭煷蠓阶躁?,她略略低眉,“阿黃時常和我說起徐姨姨對她的照顧。”

    祭出阿黃,總算使得太后神情再緩,她揮了揮手,失笑道,“放心吧,難道我還會吃了她不成?你也太多顧慮了,我又怎會做這等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仙師得了太后這句話,終于松了口氣,給喬姑姑遞了個眼色,便起身行禮,“那您好好休息,奴告退了?!?/br>
    喬姑姑還在斟酌著,是否該接力為徐娘娘說幾句好話呢,太后卻也沖她揮了揮手,她沒有辦法,只好緊隨靜慈仙師,前后腳退出了屋子。

    兩人一道跨出了高高的門檻,相視都露出苦笑,靜慈仙師把喬姑姑拉到身畔,低聲交代了幾句話,這才回自己的居所去了——雖然名義上她在長安宮修道,但如今太后年老,十分依賴她的陪伴,仙師住在清寧宮,已經(jīng)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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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娘娘因此事大發(fā)雷霆?”皇帝有些詫異,“這事,答應(yīng)就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就不答應(yīng)唄,還值得動怒嗎?不應(yīng)當(dāng)啊?!?/br>
    張六九便仔仔細細地將來龍去脈都告訴了皇帝,一句不敢添減?!啊贿^經(jīng)身邊人苦勸,也沒那樣生氣了。喬姑姑打量著您若不知道,過去又說起徐娘娘,只怕老娘娘……是以請奴婢來私下傳個話,告訴一聲兒?!?/br>
    皇帝哪里在乎這等場面話,他心里清楚:這么大的事,徐循不可能貿(mào)然提出,肯定要先通過自己這個男主人,才到老太太那里去備案。只是喬婆子沒有根據(jù)不能亂說話,這才找了個借口來報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