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奔跑著回來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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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章 沉浮

    “??？”剛聽到消息的時候，徐循也是大大地吃了一驚，“昨兒還好好的呢，怎么今日就……”

    她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了，沒等柳知恩提示，便吩咐道，“嚴(yán)加約束宮里，這時候有誰在外頭哪怕是流露出一點笑意呢，被我知道了，回頭就立刻攆出去?！?/br>
    柳知恩當(dāng)然沒有異議，連著幾個嬤嬤都是趕緊站起身出去了，永安宮里服侍的宮女自然有人去告訴，她們這主要是回下房去給那些還不知情的宮人們傳信。免得有誰倒霉多笑了幾聲，就這樣撞到槍頭了。

    卻是沒有誰說徐循嚴(yán)厲得不對：風(fēng)頭火勢的時候，大家的眼睛除了盯緊坤寧宮，也就是看著永安宮了。就是永安宮這里有一絲幸災(zāi)樂禍的表現(xiàn)，傳到外頭去那都是故事，三言兩語間，徐循和皇后的交情，還有她自己的名聲可就是全完了。

    柳知恩親自給幾個小中人說過了這事兒，盯準(zhǔn)了再三囑咐，這才滿意地回了屋子。徐循還在炕上靠著，一邊撫著肚子，一邊和錢嬤嬤說話，“……怎么會突然間就不好了？”

    “生孩子的事就是這樣?！卞X嬤嬤倒是不大吃驚，“孩子沒落地，什么事都有可能發(fā)生的?；屎竽锬镞@一胎懷相也不是太好，前一陣子就有過下紅的事兒。一般過了四個月，都很少下紅的……”

    “啊？”徐循放下了手，“我怎么不知道呢？”

    “您知道這個可不利于養(yǎng)胎。”柳知恩插了一句嘴。

    錢嬤嬤也是認(rèn)可地點了點頭，“都說這兩個孕婦間會互相沖犯的，這事兒要沒這么大，咱們也不會和您說?；屎筮@一胎，是一直都不大好，下面淋淋瀝瀝的，不是下紅就是流水，反正很少干凈過，本以為會一直這樣到生產(chǎn)的，不想現(xiàn)在還是保不住?！?/br>
    她和柳知恩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來了——這都是努力在保持平靜呢。徐循剛說了不準(zhǔn)露出一絲不體面的樣子，身為她身邊的大宮女、大中官，可不好立刻就違反了娘娘的意思。

    不過，不管怎么說，皇后的孩子一去，宮里的局勢立刻就清明安定下來了。盡管這還沒半個時辰，甚至連天氣都沒變化，但心態(tài)一變，柳知恩都覺得這天色亮堂了不少：從此以后，永安宮可以不必這么仔細地維持著外松內(nèi)緊的防備了。

    “唉……”徐循也明白錢嬤嬤的意思，她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搖頭嘆了口氣?！澳銈円矂e出去打探消息了，只希望jiejie吉人天相，能保住這一胎吧。都說七活八不活，正是七個月呢，指不定還能保住也是難說的?！?/br>
    “娘娘說的是。”柳知恩躬身道，“皇后娘娘福澤深厚，定能有驚無險地度過這一關(guān)?！?/br>
    他和錢嬤嬤對視了一眼，便起身告退，出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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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柳知恩也不算是違背了徐循的吩咐，他并沒有刻意地去打探什么，只是回到景山自己的下處，往屋里一坐，許多消息就洪水一樣地被沖到了他耳邊。

    從一開始覺得不對，到怎么去請?zhí)t(yī)，到太醫(yī)進出時的臉色，再到開出來的藥方……不消半個時辰，柳知恩連太醫(yī)的診斷都已經(jīng)聽清楚了。“——也不至于吧，太醫(yī)院那幫孫子，什么時候把話都說得這么絕了？”

    給天家看病用藥，和一般人家也不一樣。一般的病人被醫(yī)死了還有打上門來要負責(zé)的呢，太醫(yī)院服侍的都是人中龍鳳，這萬一是誤診了呀，或者話說得大了呀，小了呀，那都有可能給家里帶來殺身之禍?；蛘哒f，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所以歷代沿革下來的規(guī)矩，一般的小病倒也罷了，但凡有個疑難雜癥，那是恨不得把話給說得不能再圓。把好轉(zhuǎn)痊愈到惡化死亡的可能性都給涵蓋在內(nèi)，這也是為了撇清自己的緣故?？蛇@一次，給皇后娘娘扶脈的太醫(yī)是直接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最好還是令娘娘給大公主留幾句話，以備萬一’。

    這不等于說皇后有很大可能會死嗎？除了明確說，‘娘娘要死了，速請親屬’以外，再沒有比這話更嚴(yán)重的了。所以別說皇帝了，連清寧宮的太后都沒坐住，剛才直接趕到坤寧宮去了。

    給他傳消息的小黃門是馮恩的干兒子，聞言也道，“可不正是呢，我干爹聽說也是嚇了一跳。一般滑胎很少有這么嚴(yán)重的——說是血就和水一樣，嘩啦啦地趟，孩子還沒下來呢，人就先暈過去了。慣常給娘娘用藥的周太醫(yī)壓根都是束手無策，還是剛剛進了太醫(yī)院的劉醫(yī)正上前給扎了針，讓請大公主的話就是他說的。”

    柳知恩有點坐不住了，除了深深的納悶以外，等待他的還有說不出的緊張和興奮：不管滑胎去世有多罕見，大出血的婦人確實很少有能救活的?；屎笕ノ?，在短暫的哀悼期后，虛懸的后位必將又引來好一陣是非。到時候，若是徐娘娘生的是兒子……

    按他對皇帝的了解，這虛懸的后位，只會留給皇太子的生母，甚至于說如果生母不讓人滿意的話，就此一直這樣虛位以待下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炷锬镫m然平日里嬌憨了點，卻絕不至于讓皇爺不滿，只要、如果……

    心中的驚濤駭浪，透露在面上的只有一絲隱隱的憂慮，對小黃門面上那露骨的羨慕之色，柳知恩仿佛是無知無覺——能看穿這點的，顯然不止他柳知恩一人，要不然，馮恩也不至于這么著急上火地就打發(fā)人來報信?！鞍浲臃穑l能想得到又有這一番變化？只盼著能逢兇化吉罷！才剛出了昭皇帝的周年，宮里可別又來一遭兒喪事了?！?/br>
    小黃門熱切地點頭附和了幾句，便起身告辭而去，他的工作已經(jīng)完成了。

    而柳知恩呢，走出門看到眼底一樣隱隱透出熱切之意的中官們，忽然間有點頭疼了。他擰了擰眉心，不消格外做作，已經(jīng)是露出了滿臉的官司。

    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點小疏忽，都有可能壞了娘娘的大事。

    就算最后徐娘娘沒能正位中宮，柳知恩也不愿這原因里有那么一分半點，和下人們不夠謹(jǐn)慎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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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這會兒也在納悶?zāi)?。他背著手，在坤寧宮外間來回打著轉(zhuǎn)兒，好容易積攢下來的什么養(yǎng)氣功夫，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全拋到九霄云外了。

    “怎么忽然間就這個樣子了！”他好像是自問，又好像是問著皇后身邊的宮女，又或者是已經(jīng)汗出如漿抖抖索索的周太醫(yī)?！斑@昨天還好好的呢，今天就……”

    太后也是面色鐵青，一時間很難接受事實，不過她畢竟是經(jīng)過的事多了，還是比皇帝更沉得住氣，“好了，現(xiàn)在問這些做什么？先保人吧?！?/br>
    “對啊，人能保住嗎！”皇帝也是緊跟著就又問了一句：雖然帝后感情平平，但怎么說也是成親這些年了，皇帝也沒有盼著妻子就這么去世的道理。孩子保不住那沒辦法了，人能保住才是最要緊的。

    “娘娘吉人天相?！敝芴t(yī)現(xiàn)在也只有這句話了。

    皇帝瞪了他一眼，不愿再搭理他，“劉太醫(yī)呢？還在里面沒有出來？”

    “你坐下安生等吧?！碧笥悬c暈了，索性直接把大囡囡塞皇帝懷里，“囡囡和你爹在一處?！?/br>
    身為皇帝的長女，大公主雖然還沒有封號——國朝皇女，一般都是長成以后才封號嫁人的——甚至于說現(xiàn)在還沒有留頭，就是個光禿禿的小黃狗發(fā)型，可這一切卻都不妨礙她父親對她的喜愛?，F(xiàn)在大公主眼角含淚，窩在皇帝懷里一抽一抽的，皇帝頓時也有點不行了，“乖囡囡，別哭了。娘肯定會沒事的，一會兒就好了，啊，一會兒就好了……”

    里間安安靜靜的——可越是安靜，就越顯得有幾分不祥，皇帝攥著女兒的手，手心里窩的都是汗，可脊背底卻是一陣陣地發(fā)涼，也不知過了多久，劉太醫(yī)終于擦著汗走出來，給太后、皇帝行禮，當(dāng)然也是立刻就被諭免了。

    “娘娘已經(jīng)睡過去了。”從他神色來看，這個睡是比較正常的含義?！爸劣诟鐑骸瓍s沒能保住?！?/br>
    竟真是哥兒！

    皇帝心口就像是被重錘擊了一記一樣，一時間悶痛得連氣都有點喘不上來了。太后亦是不禁按了按眼角，屋里靜得是落針可聞。兩個太醫(yī)都是垂手侍立，大氣也不敢喘，宮女、太監(jiān)們，當(dāng)然更不可能出來觸霉頭了。

    “人沒有事就好！”卻到底還是太后老于世故，恢復(fù)得比較快。她掃了周太醫(yī)一眼，不動聲色地道，“這里可要人留下值守么？大公主……”

    “娘娘睡一覺應(yīng)該就沒事了?！眲⑻t(yī)盡量平靜地道，“只是乍逢變故，心境未免不調(diào)。若是大公主能在一邊陪著說說話，對病人的心情也是有好處的。”

    現(xiàn)在當(dāng)然是他說什么就是什么，大公主立刻就被帶下去在坤寧宮里安置一個地方休息了。這里按著舊日的例，留太醫(yī)輪流上夜值守謹(jǐn)防有變。在太后的銳眼下，一群人是都動了起來——等一切都安排停當(dāng)了，太后沖皇帝使了個眼色，便屏退了屋內(nèi)的宮人、中官，只留下了當(dāng)仁不讓要值守第一班的劉太醫(yī)。

    “剛才沒有細問，也是要顧忌周卿家的臉面?！碧箝_門見山，夾槍帶棒地就戳了周太醫(yī)一下?！盎屎筮@胎，不可能是一直都沒有征兆，忽然間就發(fā)展到這樣的吧？劉太醫(yī)你老實說，是不是之前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

    在得罪同僚和得罪上司之間，傻的都知道該怎選，更何況這也是不能瞞人的事，劉太醫(yī)猶豫了一下，便如實說道，“從娘娘的脈案來看，娘娘素日里是氣血兩虛、面黃肌瘦有憔悴之態(tài)，虛不受補，確實不像是一般健康孕婦的脈象。這適才聽娘娘身邊的大宮女說起，半月前起，除了偶然下紅以外，還有排出水泡樣物事……再加上方才那哥兒，也是手腳相連，被水泡般的胎膜緊緊綁縛……有、有些畸形之……”

    屋內(nèi)哐啷一聲大響，卻是皇帝失手打翻了茶盤——這也怪不得他，聽說妻子產(chǎn)下的是畸形的死胎，任誰都會大吃一驚。就連太后，也是唬了一跳，只見劉太醫(yī)有些不安，卻又忙穩(wěn)住道，“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