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斜視的走到遺體前，冷暖就像沒有看見那些仇視和敵意的眼光，就那么安靜的看著玻璃冰棺里躺著的那個老人，興許是被冰凍的天數(shù)過多，凌國仁原本就有些圓潤的臉此時浮腫的泛著恐怖的青紫色，就在那脖頸處還隱約可見那一道道深深的血痕，就算上面涂了一層厚厚的粉底都沒法遮蓋那早已外翻的干凍皮膚。

    驗尸報告說，那是她媽撓的。

    這一點，冷暖不懷疑，也無從懷疑，然而至于為什么，她其實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

    然而不管凌國仁是jian是滑，是真還是偽，在他停止呼吸的那一刻，這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冷暖想要給他上柱香，不為別的，只為了那個死前他帶去準(zhǔn)備送她的龍鳳鐲。

    “抱歉，我想我爸不想見到你?！?/br>
    即便冷暖身后站著略顯頹喪的凌犀，也沒有震懾住攔住冷暖取香的凌奇?zhèn)ァ?/br>
    第一次，冷暖在這個一直給人感覺和善不與人欺的大哥眼里看到了忿恨，怨懟，好像隱隱約約還有那么一絲她讀不懂的嫉恨，莞爾輕笑，她知道自己還是那個不受歡迎的存在。

    這一次凌奇?zhèn)サ淖钄r，凌犀并沒有再次出聲制止，關(guān)于這些，冷暖都懂，就算凌犀再不可一世，也還是要顧慮很多大局。

    不想讓他為難，冷暖也沒有執(zhí)著什么，只是按照禮儀，鞠了三個躬后，便離開了這個并不歡迎她，她也沒有想多待一會兒的靈堂。

    “等等，去車?yán)镒鴷?。?/br>
    在被凌犀追出來拉住后，不一會兒，在出事后第一次單獨見面的兩個人，在這狹小的空間內(nèi)，各自呼吸。

    沉默許久，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手穿過頭發(fā)，從前到后的一背，冷暖就那么靜靜的看著那個從上車后，就靠著車門兒，一根兒接著一根兒抽著煙的滿臉胡子拉碴的男人。

    凌犀瘦了，即便下巴滿都是亂草似的胡渣子，冷暖也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明顯塌陷的雙頰，此時因為抽的過猛，連續(xù)抽腮的深吸，而看上去瘦削的另人害怕。

    就這么默默注視了良久，終于冷暖還是抽走了他指尖剛點著的一根兒煙，任性的杵到煙灰缸里碾滅，碾滅再碾滅。

    她十分使勁兒的杵著，指尖泛紅，關(guān)節(jié)泛白的把那根兒煙碾的稀巴爛，好像此時這煙頭兒的火星就像是他倆之間燃燒的這把莫名火兒，只要她這么使勁的來回碾，就能消失不見似的。

    等一根兒煙被她弄得煙絲兒四散的時候，冷暖如同舒緩的抬起頭，正正對上了凌犀黑曜石般深邃的眼。

    看了看他指尖又重新夾上了另一根兒煙，拿起了打火機(jī)，冷暖又替他點上了。

    然而沒等煙霧裊繞，凌犀自己掐了煙，也學(xué)著冷暖的樣子，死死的碾著那根兒與誰都無過的煙，像是用盡了全力似的，過濾嘴兒和煙絲兒都分了家，拆了伙他還沒有收手，直至那過濾嘴兒上的棉花都被碾成一絲絲兒的。

    一翻肆虐之后，凌犀雙手使勁兒的來回蹭了幾把臉后，就那么捂著臉壓在方向盤上，低聲兒悶哼……

    “對不起……”

    這三個這男人鮮少說的字，此時此刻沉重的就像是一個毫無預(yù)計的隕石般砸在冷暖的胸口上，沒死了卻悶悶的讓她呼吸困難，說不出來任何話。

    忽的腦子里就那么晃出一句熟悉到不行的歌詞。

    為何后來我們用沉默取代依賴，曾經(jīng)朗朗星空，漸漸陰霾……

    就這么兩廂安靜，直至良久之后——

    “凌犀……”

    “冷暖……”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兩個人倏的轉(zhuǎn)過頭同時開口。

    然而卻在彼此瘦削的身影鐫刻在對方糾結(jié)的眼神里的時候，就這么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兩個都尚算能言善辯的人，卻在這一刻誰也沒有辦法組織自己的語言。

    因為對于已經(jīng)發(fā)生的不可逆轉(zhuǎn)的事實，他們根本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其實他們心里都清楚的很，想發(fā)生的，不想發(fā)生的都發(fā)生了，現(xiàn)在，他們唯一能仰仗的不過只有時間。

    僵持相視，冷暖把頭發(fā)別過耳后，莞爾一笑。

    “你先說……”

    “搬回來吧。”

    ……

    冷暖和凌犀都搬回了半山別墅，這里是屬于他們自己的一瓦遮頭。

    然而所有的都一樣，所有的又都不一樣。

    一樣的是，凌犀依舊每天早起，凌犀依舊每天很忙，冷暖依然每天做早飯，冷暖依然每天做家務(wù)，甚至兩個人依然每天洗完澡后精疲力竭的做著某件事，兩個人也依然在精疲力竭的做完某件事后一起洗澡。

    凌犀出門的時候，冷暖仍會像個小媳婦似的送到門口，而凌犀也像是過去的每一天一樣，會來個舌頭入侵的goodbyekiss。

    每晚睡覺的時候，他們抱的甚至比以往的每一天都更要緊，彼此相侵的更為瘋狂。

    然而，兩個人卻都沒有辦法忽視，那在二人之間籠罩著的那種難以名狀的一張壓抑的網(wǎng)，就那么像蜘蛛一樣四面八方的裹住你的身子，讓你無處可逃。

    兩個人都不是沒有感覺，他們之間的對話越來越少。

    從他們再回來之后的還有些生活上的交集對白到現(xiàn)在，幾乎都已經(jīng)相對無言了。

    在這個曾經(jīng)是兩個人歡聲笑鬧的房子里，他是行尸，她是走rou。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在凌國仁三七那天下葬之后，凌犀也按照法律程序一一接手了凌國仁生前最最在意的白手起家的事業(yè)，由于凌國仁的意外死亡讓整個集團(tuán)股價跌了好幾個百分點，所以凌犀絕對有責(zé)任不讓爸爸一聲的心血付之東流。

    然而并不想通常的小說里寫的那些男主無敵萬能，不管身處何職，都是游刃有余，游戲江湖。

    就算從小的耳瀆目染讓凌犀對企業(yè)管理并不陌生，但是畢竟他近些年來一直都是做著律所的這一塊，對于自家生意的一切都十分生澀，更惹人忿恨的是大哥凌奇?zhèn)サ呐R陣倒戈，盤踞公司高層多年的他樣樣帶頭否決凌犀的決策，讓他幾乎就是攥著空拳揮不出去，舉步維艱。

    凌犀理解只得到一幢房子的大哥心里難免有許多不忿，他從小得到的不公待遇他都懂，所以很多事情他在盡量看在情面上忍著。

    凌犀很累，真得很累。

    曾經(jīng)有那么一個晚上，凌犀也是去應(yīng)酬的喝的一塌糊涂的回來，冷暖就那么抱著他，居然在他的濃密的頭發(fā)里找到了一絲白發(fā)。

    愁一愁，少白頭……

    而這頭兒在說冷暖，譚四心疼女兒，給了她足夠自由的假期讓她休息，然而她卻一天都沒有休息，就算沒有什么事做的周末，她也經(jīng)常去辦公室坐一天，那些她替來值班兒的同事常常各種感謝熱心的冷暖。

    然而卻沒有人知道，她只是不知道沒有了朝九晚五的時間度量，她應(yīng)該做些什么。

    下班，做飯，吃飯，周而復(fù)始。

    這些日子，冷暖養(yǎng)成了一個習(xí)慣，每天晚上，她都經(jīng)常會看著一杯熱水發(fā)呆，看著那guntang的剛到進(jìn)來的白煙兒直到冷卻徹底的清明，等冷了，再去換熱的。

    漸漸的，冷暖發(fā)現(xiàn)，她換水的次數(shù)越發(fā)變多，然而那熱氣盡退就像是象征著一個信號一般，讓人沒辦法忽視。

    凌犀回來的越來越晚了，而且經(jīng)常不是酩酊大醉，也是爛醉如泥，一開始的時候，冷暖還每晚等門，把爛醉的他扶到樓上，伺候好了再睡。

    然而當(dāng)前幾天冷暖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他一個人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當(dāng)冷暖打算叫醒他去樓上再睡的時候，她清楚的聞到他的身上清爽的沒有一絲酒氣。

    那一天，冷暖才明白，他不只是累，而是本就不想根她一起睡。

    所以漸漸的，兩個人越來越遠(yuǎn)。

    冷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想通的方式，她是靜一靜，他是忙起來。

    沒有什么過不去的結(jié)兒，什么都終究會被時間消化的吧。

    然而就當(dāng)冷暖在時間的緩緩流淌中修復(fù)彼此傷痕的當(dāng)下，有那么一天，她才知道，有些仇恨在某些人的心里，是歷久彌新的。

    事情的開始，是從練習(xí)來找她說起。

    某一天的下班兒之后，冷暖仍像是行尸走rou般的等車回家，然而倏的停車在她面前的練習(xí)，臉上確實滿滿的正色。

    她告訴冷暖一個消息，凌犀搜集了譚四行賄的證據(jù)，正準(zhǔn)備實名舉報到了檢察院。

    而更戲劇化的是，這證據(jù)的來源，卻恰好是幾個月以前，冷暖費勁渾身解數(shù)給他們搭橋的那個案子。

    那就是說，如果她爸進(jìn)去了，那個罪魁禍?zhǔn)拙褪撬?/br>
    －－－－－－題外話－－－－－－

    我這幾天陪我媽看病，字少，忍著點吧…。

    老有事，很無奈，sorry

    ☆、126 你飄我渺＋鎏年詐尸了

    似是女媧終于不忍再看她一手捏出來的泥人兒們終日糾纏在愛恨之間直至支離破碎，血rou橫飛，終于噙著眼淚親手一塊一塊剝落著那塊她曾經(jīng)一手擎起補天的那塊五色石。

    于是，天漏了。

    連日來，整個城市就這樣被動的被這場大雨極其狼狽的洗刷著，不知疲倦，一片狼藉。

    在冷暖所在的城市里，凡上下班交通高峰期必堵的水泄不通的二環(huán)橋，在這種坑爹的天兒里，更是堪比老姑娘的便秘，往死里的憋。

    被車河堵的郁悶不已的出租車司機(jī)踩離合踩的腳發(fā)麻，索性熄了火，撇過了臉嘮上了磕兒。

    “這他媽破b天，還下個沒完了，等著瞧吧，咱東北的地今年指定又泡了，肯定又是一災(zāi)年?！?/br>
    話落了半天后座也沒個動靜兒，不甘心自言自語，司機(jī)又接了一句，“咱這東北，農(nóng)民就是爹，他們要是活不起，咱老百姓也別想好了！”

    然而半晌，依然安靜，安靜的就像這車?yán)锉緛砭褪撬蝗藘核频摹?/br>
    斜眼兒瞥了一眼后視鏡，只見那個相當(dāng)漂亮的女人就那么盯著窗外，不管額前的發(fā)絲被車窗細(xì)縫吹進(jìn)來的風(fēng)如何的吹來掃去，依然像個深水古井般，紋絲不動。

    司機(jī)想著，如果不是天還沒黑透，他真是毫不懷疑自己拉乘到了一個女鬼。

    這個女的幾本上具有一切女鬼的質(zhì)素。

    精致的五官，漂亮的臉蛋兒，慘白的膚色，呆滯的眼神，總之，涼颼颼的沒有一點兒活人的味兒。

    ……

    命，冷暖從來不信。

    但信與不信又能怎樣？終究是命運安排人，而人唯一能做的不過是渺小卑賤的承受無數(shù)個被賜予的運數(shù)。

    就像在這一刻，她能做的不過也就是盯著車窗外，被動的看著那些任性的雨，就好像這些碎刀般的急雨一刀一刀的把原本就如履薄冰的兩個人之間僅剩的維系切的稀巴爛。

    冷暖真不知道命運究竟給她安排了多么荒唐的一場戲，比肩疊踵的狗血情節(jié)像是顆洋蔥般，扒完了一層還有一層，而每一層都勢必要嗆下些血淚來。

    “那小子打小就是條瘋狗，他認(rèn)定跟四爺有關(guān)，就一定不會放過他……其實你結(jié)婚之前，四爺去警告過凌國仁，動手兒的時候趕巧兒讓那小子給堵屋兒了，確實不歡而散……你別把凌國仁想的太好，要不是他對你動了太多的手腳，四爺也不會忍不下去……他怕你為難，根本就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但是……真得對不起，原諒我，可能女人都是自私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出事兒，而且我想，現(xiàn)在唯一能阻止凌犀的，也就只有你了……凌犀這個人，我太了解了他了，以他的手段，沒有讓四爺以命抵命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真得真得很在乎你。”

    練姐的話猶然在耳，有那么一刻，冷暖只希望自己聽錯了。

    原來豪門真的沒有童話，安排好人在試婚紗的時候當(dāng)眾羞辱，刻意讓對她不爽的丁歡兩口子去接她媽，甚至安排好車禍想要毀她的容，這一切的一切不過就是凌國仁想阻止她嫁給凌犀罷了，而她還忘乎所以的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那個人，其實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譚四在背后默默的給她擦著屁股，到頭來還給凌犀個理由坐實了對譚四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