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雙方的將士都伺機而?動，仿佛廝殺已近在咫尺。

    “安營扎寨何?須血洗涼州這么麻煩，只要賀蘭將軍愿意，便可?光明正大地入城?！绷智G璞面如粉玉，三言兩語讓這緊張的氣氛在雪地里?緩和了幾分。

    “將軍十四?年守關(guān)就是為了中原百姓，屠城必會傷及無辜，如此?一來，豈不是本末倒置了？”林荊璞笑了笑，又說：“將軍比我要明白，北境多年不敢越界，其實真正忌憚的是你背后的中原，否則今夜他們便會剿滅全軍，而?不是留有機會讓你們逃離天|行關(guān)。”

    賀蘭鈞緊握著劍，沒有發(fā)聲，不自覺地聽進(jìn)了林荊璞的話。

    “北境的要害在常年部落間混戰(zhàn)內(nèi)斗。阿哲布成為北境王這些年來，一直在想方設(shè)法統(tǒng)一各部落的禮制，化解部族與巫族祭司之間的矛盾，如今的北境團結(jié)不少，兵馬逐漸強盛，等他日再壯大，北境騎兵一旦真想踏入中原，天|行關(guān)必率先被?碾成平地。”

    林荊璞抿了抿唇，言辭加重了幾分：“所謂唇亡齒寒，現(xiàn)下中原內(nèi)患不解，紛爭唯恐連年不斷，到時又何?來力量對抗日益強大的北境，還天下蒼生太平？如賀蘭將軍能出?手相助，解決中原南部的禍患，之后百姓富足，壯大中原的兵力財力，來日北境之患自可?迎刃而?解！”

    “可?你用如此?卑劣下流的手段，如何?叫我降得心服口?服？”賀蘭鈞喉間微澀，胸中一股難抑的沸騰。

    林荊璞拱手朝底下躬身一拜：“璞確有冒犯將軍之處，無話可?辯，可?非常之時必得用非常手段，還望將軍見諒——”

    賀蘭鈞冷笑一聲，不留情面道：“再說，我曾是殷臣，為何?不助南殷成事，偏要助大啟？你成了前朝的叛徒，想曹問青與伍修賢是何?等忠烈，皆因你成了叛軍，背上千古罵名，如今偏也要拉我下這趟渾水么！”

    雪忽然下得很大。

    林荊璞迎著風(fēng)雪，又向?前了一步，說：“助南殷，還是助大啟，當(dāng)世誰能給天下百姓真正的太平？這疑問只需撇開璞一人，將軍心中自會有明斷?！?/br>
    賈滿忙在旁高聲附和：“如今大啟朝堂政治清明，想必將軍也有聽說，我們皇上不拘一格招攬人才入京，重修法典，大興水利，工、商、士、農(nóng)皆有所依所用！南殷卻憑著祖上皇室之名行齷齪之事，外戚掌權(quán)，太后干政，黨派之爭愈演愈烈，寒門讀書人報國無門，連武將的官職爵位都要憑三吳舉薦才可?得，光憑那柳佑與幼帝又能有什么作為——”

    賀蘭鈞怔了良久，望著林荊璞，又在雪中大笑，凄悲難當(dāng)。

    他從不認(rèn)為自己?做錯了，錯的是從前那幫jian臣，錯的是昏庸無能的朝廷，錯的是這世道！

    可?這天已變了??！

    治世安民者?，當(dāng)以黎民社稷為念，以天下為先。他的初心其實從未變過。

    副將止不住悲慟，翻身下馬，朝賀蘭鈞伏拜，哭喊道：“這些年將軍與兄弟受的苦，無人知曉，也該有個善終！再說將軍……后面已沒有路了！”

    賀蘭鈞拔出?那把殷帝賞賜給自己?的鐵劍，一松手，決絕地丟棄在了雪地里?。身后將士紛紛效仿。

    第124章 太子 見詔猶如見天子。

    新造的百余艘新艦已到達(dá)落銀潭，這種?艦可載百人，艦上的護甲乃厚銅所制，堅不可摧。啟軍士氣振奮，只待主帥發(fā)號施令，援軍一到，便可渡江橫掃三郡。

    南方春已暖，魏繹的鐵鎧之下只有兩件單衣，他新得了封家書，迎風(fēng)站在甲板上細(xì)讀。

    紙短情長，魏繹的指尖尚有溫?zé)?，對曹問青稱喜道?：“阿璞計成，八萬賀蘭軍已入涼州境，不日便可支援允州！”

    八萬人馬不算多，但大啟南殷交戰(zhàn)已近半年，兩軍都甚是疲乏，只需這一個砝碼就足以壓倒另一方。

    曹問青平靜地望向水面：“看來只要賀蘭將軍能順利到達(dá)允州，勝局便能定下了?！?/br>
    浪潮高漲，甲板上的燈火忽明忽暗。

    魏繹聽言卻眉頭微蹙，想到了什么，隨即快步掀簾進(jìn)艙，翻找起這幾日送至行在的所有密報。他親自在書案上翻找了一通，似是并未找到他想尋見?的東西。

    “皇上是要找什么？”

    “三郡近日并無新的密報送來?！蔽豪[單手?撐腰起身。

    曹問青也皺起眉。

    “柳佑若回到三郡，不可能這般風(fēng)平浪靜，潛伏在三郡的探子必有回報?！蔽豪[聲音發(fā)沉：“而如今賀蘭鈞已歸降大啟，你說他還留在北境作甚么？”

    曹問青沉吟良久，不敢細(xì)思。

    柳佑沒能在林荊璞之前拉攏賀蘭鈞為南殷所用，眼見敵軍勢大，他必狗急跳墻，且此人行事不擇手段，不可不防。眼下賀蘭鈞已經(jīng)撤離天|行關(guān)，北境和中原之間本就少了一道?屏障。如若他趁機勸說北境王發(fā)兵攻打涼州北部一帶，進(jìn)而南下吞噬鄴京。到那時大啟腹背受敵，便會顧此失彼，留在鄴京護衛(wèi)的策林軍統(tǒng)共只有六萬，哪怕加上各州府兵集結(jié)，只怕還不能夠擊退北境軍。

    這樣一來，他們又輕易陷入了死局。

    曹問青回過神來，心中也頗為煩憂，端詳魏繹的神色，只好說：“二爺還留在涼州，想必也是預(yù)料到了會有后患，所以未急著回京。臣想，憑二爺?shù)臋C智謀斷，必能化險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