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眼前這些妃子,雖然一開始的出發(fā)點可能是討好皇上,但現(xiàn)在她們大概也就是覺得好玩兒,因為她們踢得太投入,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紀衡。 田七跟在皇上身邊,往那群人里掃了一眼,三個妃子里一個嬪一個昭儀一個美人,位分最高的那個赫然就是婉嬪。 田七知道皇上有偷看別人的壞習(xí)慣,現(xiàn)在看到皇上一臉興味,也就不會煞風(fēng)景地扯脖子喊“皇上駕到”了。 這時,那皮球被一個力氣特別大的宮女突然飛起一腳踢向門外,在場的人順著皮球的軌跡終于發(fā)現(xiàn)皇上,個個驚在當(dāng)場,傻傻地看著那皮球直直襲向皇上。 田七反應(yīng)快,向前一跳橫在紀衡面前,“皇上小心!” 被皮球砸一下又不會死人,還可在圣上面前表一表忠心。田七在那皮球快要拍到面門的一剎那,還在打著如意算盤。 她現(xiàn)在太需要忠心了。 然而預(yù)想中被拍臉的疼痛沒有出現(xiàn),田七被紀衡按著肩膀向后一拉,立時躲開了皮球的襲擊。接著,紀衡用肩膀微微一碰,那皮球便被頂?shù)娇罩小_@個動作太快,田七根本沒看清楚,只剛站穩(wěn)腳跟,眼前便晃過皮球棕紅色的身影。 周圍人都被皇上的反應(yīng)之迅速、動作之敏捷震驚到了。 田七還沒回過味兒來,只覺按在她肩上的雙手突然加大力道。 紀衡的身體已然騰空,只雙手還以田七為支點。他扶著田七,腰部發(fā)力,雙腿轉(zhuǎn)了半圈,找到合適的位置,一腿繃直平衡身體,另一腿凌空一腳踢到恰好從空中落下的皮球,皮球打著旋飛向門內(nèi)的風(fēng)流眼,在眾人眼中劃過一道矯健的暗紅色曲線,仿佛一柄長刀,直插獵物咽喉。 所有人都看呆了。 整個過程如行云流水一般,不留半點破綻。皇上翻飛的身影,比雄鷹更矯捷,比鷂子更凌厲,這一連串動作在極短暫的時間內(nèi)完成,卻能讓人清清楚楚地刻在腦海里,每一個細節(jié)都無比清晰,仿佛時間為他放慢了腳步。 田七沒有看到這個精彩的畫面,因為她置身于這畫面的中心。她的雙肩被他扶著,與他的臉距離很近,她看到他眉目間的張揚,看到他嘴角勾起的輕笑。他的身體在半空中旋了一個弧度,由此帶起的微風(fēng)吹動他的發(fā)絲,她看到墨色發(fā)絲纏在他緋色的唇畔,他身后的背景也因身體的旋轉(zhuǎn)而不斷變化,藍天,綠樹,黃琉璃瓦。 紀衡落地時,田七的身體被迫擰了一下,她站立不穩(wěn),本能地一抬胳膊,勾到了紀衡的脖子。 紀衡感覺到田七的身體要向下墜,也迅速扶住他的腰,防他跌倒。 兩人站穩(wěn)身體時,姿勢已經(jīng)十分曖昧。一個勾著對方脖子,另一個攬著對方的腰,四目相對,各自無言。 大家看到皮球干脆利落地撞入風(fēng)流眼,本打算歡呼的,剛張開嘴,看到眼前畫面,又默默地息了聲。 有幾個反應(yīng)慢半拍的,沒來得及剎住,于是周圍響起了零零落落的鼓掌聲。 紀衡扶著田七的腰,只覺掌下腰肢柔軟纖細,不堪一握,再低頭看人,見田七幾乎完全扎進他的懷里,一手勾著他的脖子,一手扶著他的手臂。大概是太過震驚,此時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櫻紅的嘴唇半張,吐著濕熱的氣息。 無聲的誘引。 太陽有些大,曬得紀衡腦門發(fā)熱。他低頭看著田七,問道,“還不愿意放手?” 田七的臉騰地一紅,連忙放開手。 紀衡松開她,站直身體,雙手略有些刻意地背起來。田七以為皇上又嫌棄她了,趕緊向后錯了一步,與他拉開了一點距離。 田七臉上熱度不減,低著頭看著地面。紀衡見他耳垂紅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不禁莞爾。 紀衡發(fā)現(xiàn),經(jīng)常被太監(jiān)輕薄,他竟然已經(jīng)有些習(xí)慣,并不如自己預(yù)料的那樣反感。這個意識讓他別扭得緊,于是哼了一聲不再看田七,轉(zhuǎn)而走進重華門。 門內(nèi)的人紛紛向紀衡行禮。紀衡見婉嬪臉色蒼白,便問候了一下,沒想到他不問還好,這一問,婉嬪直接應(yīng)聲軟倒。幸虧她身邊的宮女動作快,扶住了她。 紀衡吩咐人把婉嬪扶回宮中,又傳了太醫(yī)給她看病。本以為婉嬪只是因天熱中了些暑氣,卻沒想到太醫(yī)回報:婉嬪有孕了。 田七就跟在紀衡身邊,因此第一時間聽說了這個消息。聽過之后一陣咋舌,這婉嬪運氣也太好了,才只承寵一次就有了身孕。 紀衡也有些意外,當(dāng)然了,更多的是高興。最高興的是自然要數(shù)太后了,前幾天才念叨小孫女,這次就有孕了。 婉嬪聽到此話,心內(nèi)不喜,什么意思,怎么就一定是女兒呢。 坦白來講,紀衡也希望是個女兒,生孩子都圖個兒女雙全,兒子他已經(jīng)有了,且以如意調(diào)皮的程度,若是再多一個,怕是要把皇宮掀了。 再說了,紀征的親娘干的好事,他和太后都記憶猶新。婉嬪地位不低,家中和孫家來往密切,也算有大靠山。紀衡即便想多要幾個兒子,也不希望兒子是從這類人肚子里爬出來的。就算他知道自己干不出他爹當(dāng)年干的好事,但總要給如意多留些余地,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以后的事情誰知道呢。 紀衡的心思沒幾個人懂,田七算是之一。不過她暫時不關(guān)心這些,她比較在意的是,這個婉嬪會不會對她不利。 以前婉嬪是個不受寵的妃子,田七不怕她,現(xiàn)在她肚子里有貨,立刻就不一樣了?;噬线B著兩天歇在婉嬪宮中,雖然婉嬪礙于身孕不能承受恩露,但這也是別人做夢也撈不到的體面,所以婉嬪面上多了許多風(fēng)光,雖懷著身孕,走路竟比平時腳步輕快了許多。 田七仔細對比了一下利弊,覺得婉嬪應(yīng)該不會對她下手。一來要動御前的人,風(fēng)險會比較大,得不償失。二來,她跟孫蕃那點恩怨,婉嬪未必能知道。孫叢瑞又不是傻子,怎么會把兒子干的傻事擴大影響,更不可能為了一時意氣而將此事捅進宮里。 但是田七很快發(fā)現(xiàn)她錯了。她不能把女人當(dāng)男人去猜想,更不能把所有人都想象得和孫從瑞一樣識相。 第31章 手段 紀衡又夢到了田七。 大概是因為白天觸碰過他的身體,所以這次夢境竟然比上次還要具體清晰。夢里,兩人坐在床上,身體交疊,田七雙腿盤著紀衡的腰,紀衡一手扣著她的腰,另一手托著她的臀部,在她體內(nèi)激烈沖撞。 田七兩頰通紅若雞血石,美目如絲,隨著紀衡的動作,蛾眉輕蹙,歡吟嬌喘。 最不可思議的是,明明看到了田七的臉,紀衡卻并沒有驚醒,從頭做到了尾。 婉嬪躺在紀衡身邊,因為太興奮,不得睡著,聽到皇上呼吸突然加重,她有些意外地向身旁看去。借著幽微的燭光,她看到皇上雙目緊閉,面帶潮紅,身體散發(fā)著勃勃的熱量。婉嬪以為皇上發(fā)燒了,剛要起身,目光向下一掃,卻看到他的被子被支起一塊,突兀如平原上的山峰。 皇上正在平躺,從那個位置來看,不用想也知道這山峰是什么。 婉嬪頓時羞得用被子遮住臉,稍后,又探出頭來偷偷看。皇上還沒有醒,他翻了個身面對著她,壓著被子輕輕摩挲著。婉嬪知道他在做什么,想伸手幫他紓解,又覺那樣做太不矜持,于是只抓著被沿深情看著他。 在婉嬪看來,皇上之所以這樣,是因為躺在她身邊,卻又不能和她翻云覆雨。 想到這里,婉嬪心內(nèi)滾過一陣甜蜜,她探出頭來親了一下紀衡,親過之后,聽他低聲說了個“甜”。 婉嬪捂臉?gòu)尚?,不愧是皇上,做著夢還能如此調(diào)情。 紀衡做完春夢也沒有醒來,這一夜睡得十分酣美。次早起床時,他再次發(fā)現(xiàn)自己的褻褲濕了。回想前夜夢境,宛如目前。手上似乎還殘留著夢中人腰臀上柔軟滑膩的觸感。 真是……唉。 婉嬪想給紀衡換褻褲,紀衡本來被人伺候慣了,但這次心中羞慚,便推開婉嬪自己換了。婉嬪只當(dāng)是圣上體諒她,自然歡喜。 紀衡別別扭扭地過了一天。他想,自己這次做夢的原因一定是白天兩人太過親密,他被他誘引,晚上便又荒唐入夢。 雖然自己這樣解釋著,但是心內(nèi)總歸不太踏實,看到田七,又沒有好臉色。 田七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只得默念,皇上您神經(jīng)病又犯了。 當(dāng)晚紀衡也無心召幸,又宿在婉嬪宮中,這回沒有做怪夢,他很滿意。 婉嬪養(yǎng)了幾日,胎氣漸穩(wěn),皇上便準她娘家女眷進宮探望。婉嬪的母親出自小門小戶,性格有些懦弱,沒有主見,姑母倒有些強勢。這個姑母,就是孫蕃的母親。 這次進宮探望,除了婉嬪家中女眷,她的姑母也跟著來了。 姑母有自己的盤算。她娘家在孫家面前也只能是小門小戶,能當(dāng)上孫府的當(dāng)家主母,純屬僥幸。這位主母在孫家總覺自己腰桿子不夠硬,面上卻偏要裝出一副剛強模樣,于是就有些色厲內(nèi)荏。娘家不夠得勢,總仰仗夫家鼻息,這是她的一塊心病?,F(xiàn)在,娘家侄女懷了龍種,離妃位也只有一步之遙,甚至離貴妃的位子都不算遠,她在夫家人面前自然得意,說話也更有底氣了。 正巧,自己的親兒子被宮中閹貨算計了,她正要藉著這位準貴妃侄女來掙一掙臉面。因此她先找到弟媳,慷慨游說了一番。弟媳并不知內(nèi)情,以為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也就帶上大姑進宮看望女兒,想商量一下。 姑母的親兒子被害,自然要往大里說。有個太監(jiān)看孫家不順眼,憋著壞水兒要陷害,自己兒子和夫君先后中計云云。婉嬪因娘家實在承過孫家太多情,也就把姑母的話很當(dāng)了一回事,聽說田七竟如此兇殘,再回想之前他對她的冷淡態(tài)度,漸漸地就把這太監(jiān)劃拉到敵對陣營中去了。 姑母又說,“太監(jiān)們都是捧高踩低的貨,說句不中聽的,娘娘您從前失意過,他們定然不把您放在眼里,如今腰桿子硬了,他們肯定又要來諂媚討好。要我說,總要做一兩樁事,給那些不長眼的奴才瞧一瞧,誰才是真龍真鳳?!?/br> 最后兩個字太合婉嬪的心意。中宮空缺,有點志氣的誰不惦記那位子呢。姑母又說了一番話,把婉嬪說得心動了,想要修理一兩個奴才,好立一立威。 當(dāng)然了,她并不是白癡,田七就算是敵人,也不能隨便動,好歹是御前的人,教訓(xùn)他,就是打皇上的臉。 只不過,這個太監(jiān)實在不識抬舉,得知她有孕,連盛安懷看到她都要笑臉相迎,田七卻依然對她愛搭不理,并沒有意料中的逢迎討好。 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婉嬪一方面覺得田七看不起她,另一方面又覺得田七嫉恨她。是了,這太監(jiān)想方設(shè)法地找孫家麻煩,孫家但凡有個不好,她又能得了什么好處去! 與其坐等著他使壞,倒不如把這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料理了,也好在娘家人和孫家人面前顯露一下自己的手段,教人不敢再輕看她。 雖然御前的太監(jiān)不好動,但只要做得好,一擊必殺,誰又能說出什么來? 想到這里,婉嬪咬牙冷笑,柔婉的臉上現(xiàn)出一絲兇狠與快意。 *** 田七并不知道有人在對她憋壞,她盡心盡力地當(dāng)著皇上的好奴才,不過皇上不太給她面子,這幾天的脾氣陰晴不定得很,時而對她笑如三月春風(fēng)時而對她板臉如九月飛霜,且這兩種方式可以隨時隨地自由轉(zhuǎn)換毫無壓力。田七只得默默腹誹,這皇上哪里是神經(jīng)病發(fā)作,他根本就是精神錯亂了。 精神錯亂的皇上偶爾會分出一部分心思關(guān)心婉嬪,比如讓御膳房弄點補湯給她,還要讓身邊看得上眼的人來送這個湯,以示對她的重視。 擔(dān)負送湯這一職責(zé)的多是盛安懷或者田七。 田七是真不愛看見婉嬪,而且她覺得,婉嬪大概也不想看到她。所以每次田七去婉嬪宮中送東西或是傳話,總是公事公辦,一句話不多說。當(dāng)然了,也不敢怠慢。 這次田七要送的湯是銀耳竹笙蓮子湯。她帶著兩個乾清宮的小太監(jiān)去了御膳房,讓兩個小跟班輪流提食盒,她自己空著手。 這樣做并不只是為了偷懶。田七在皇宮混了七年多,早就混成人精。遇上妃嬪懷孕,最容易出意外,萬一出個什么事兒,她和這兩個小太監(jiān),可以互相做證人。 不僅如此,取湯的時候,她還捎上了王猛。 王猛有個絕技,藥材什么的不用償,聞一聞就知道里頭都有什么。田七每次給婉嬪送吃食,必定要讓王猛先聞一聞,確保里頭沒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可不想成為宮闈傾軋的炮灰,被人當(dāng)槍使這種事情,經(jīng)歷一次也就夠了。 這次和以前一樣,田七去了婉嬪宮中,讓人放下東西,和宮女客氣了兩句話就離開了。 卻沒想到,她剛一回養(yǎng)心殿,腳還沒站穩(wěn),就有婉嬪宮中的太監(jiān)來報說,婉嬪娘娘突然肚子疼,已經(jīng)傳太醫(yī)診治。 田七心里一咯噔。 紀衡看了田七一眼,沒說什么,帶著他去了婉嬪所居的芭蕉閣。 芭蕉閣院中種了許多芭蕉樹。肥大的葉片招展如傘,一遇雨天,雨打芭蕉珠簾滴翠的景致倒也賞心悅目?,F(xiàn)在天氣晴朗,粗壯厚密的芭蕉葉子連成一排,像是一堵翠綠的墻。佳木太過蔥郁,反倒趁得院落有些寂寥。 田七跟著紀衡,繞過一片翠墻,走進閣內(nèi)。 因芭蕉閣在內(nèi)宮偏隅,離著養(yǎng)心殿有些遠,紀衡到的時候,太后竟已經(jīng)在芭蕉閣了,同樣到來的還有德順康三妃。因有太后坐鎮(zhèn),閣內(nèi)人雖多,卻并不亂作一團。 紀衡看到太后,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說道,“大熱天的,哪個奴才這么沒成色,勞動母后過來。” 太后嘆氣道,“哀家再不過來,我的好孫女怕是就要做冤鬼了?!?/br> 其他妃子見太后如此說,紛紛露出悲痛的表情,至于心情到底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紀衡聽太后如此說,知道事情定有蹊蹺,于是坐定,看向一旁的太醫(yī),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太醫(yī)答道,“回皇上,婉嬪娘娘因誤食紅花,動了胎氣,好在所食并不多,現(xiàn)在已無大礙,需要好生安養(yǎng)?!?/br> 紅花于孕婦來說是虎狼之藥,紀衡斥道,“伺候的人都是死的嗎?怎么會讓主子誤食紅花?” 婉嬪身邊的大宮女連忙跪下回道,“皇上請息怒,奴婢們一直盡心竭力伺候主子,不敢有半點懈怠。只因那銀耳竹笙蓮子湯是皇上賜下來的,婉嬪娘娘心中感念圣恩,不愿讓人試吃,自己吃了幾口,然后就……”說著,看了身旁的太醫(yī)一眼。 太醫(yī)會意,解釋道,“皇上,微臣已經(jīng)驗過,那碗銀耳竹笙蓮子湯中確實摻了紅花?!?/br> 太后突然問道,“那湯是何人送來的?” 地上跪的宮女抬頭看向田七。紀衡也看著田七,目光幽沉。 其他人會意,這湯定然是田七送來的了,因此紛紛將目光投向田七。 一時間如此萬眾矚目,田七只覺腳底下竄起一股涼氣兒,順著后脊背直撞向腦門。 作者有話要說:忘了跟大家說清楚,七哥如果當(dāng)天不能更新的話會在文案上貼請假條,如果刷不出更新來就抬頭往上看~ 從今天開始此文的更新時間改為早上八點鐘,如果延時或是不能更,都會有請假條提前說明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