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何性子軟糯，不太適合放狠話，這些話大概是歸寧真人告訴他的，他講到一半卡住了，低下頭嘩啦啦翻了翻書，才繼續(xù)道：“……商焉逢花了一日時間捉到元兇，日照掌教必將嚴(yán)懲，還望諸位弟子日后謹(jǐn)言慎行，不要四處傳播不實消息，以免釀成大禍?！?/br>
    易負(fù)居豎起食指輕輕點了點唇，示意道：禍從口出。

    明燭用手肘懟了他一下，悄悄地打手語：你可別忽悠其他弟子隨你一起學(xué)閉口禪，手語和琴音很難學(xué)的好嗎？

    易負(fù)居彎著眸子笑。

    “……今日西山北山弟子全都在此，責(zé)罰便在講堂上一并處置了，以儆效尤。”

    歸何說完，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然后讓開位置，輕聲朝著門外道：“進(jìn)來吧?！?/br>
    接著，陸青空一身日照山服，面色陰沉地走了過來，手中還捧著一個卷軸。

    沈娣安看到陸青空滿臉菜色，險些沒忍住笑出聲，被明燭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明燭：“不，你不想笑！”

    沈娣安拼命點頭。

    陸青空一出來，整個無咎堂便仿佛炸開了鍋，“嘩”的一聲吵開了。

    “哇！竟然是九師兄！”

    “哈哈哈我就說，能有這般傳播力的，只有九師兄了，日照山的流言十有八九都是他傳出來的。”

    “我天吶，他手里拿著卷軸是什么？小師叔不是說要責(zé)罰嗎？”

    眾人吵吵鬧鬧，說什么的都有，有人嘲諷，有人好笑，還有人心疼。

    好在陸青空臉皮極厚，面無表情地站在課臺旁，眼神如刀冷淡地掃了眾人一圈。

    明燭越過易負(fù)居，抓著商焉逢的手臂晃了晃。

    商焉逢頓時會意，指尖一股靈力凝結(jié)，朝著前方兩個留影珠彈去，下一刻，留影珠緩慢散發(fā)著微弱光芒，運(yùn)作了起來。

    陸青空冷著臉，在一片吵雜聲中將捆著卷軸的繩子緩慢解開，接著捏著木軸將卷宗一甩，只聽到“嘩”的一聲，半臂寬、幾乎有十尺長的卷宗憑空展開，癱在狹小的課臺上，剩余的部分直接掉在地上，離得近的人一瞧，那上面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明燭拉著易負(fù)居的手，指尖在他掌心點了幾下：那是什么？

    易負(fù)居回道：認(rèn)罪狀，聽說青空整整寫了一晚上。

    明燭：“噗……”

    陸青空對滿堂嘩然沒有絲毫的在意，垂著眸看著手中的認(rèn)罪狀，直到眾人逐漸安靜，他才冷淡地開口。

    第一句話是：“我認(rèn)罪。”

    眾人都在忍笑。

    陸青空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道：“我認(rèn)罪。日照流言四起，吾等顧犬補(bǔ)牢，蓋因原禍?zhǔn)家粝滴乙蝗恕！?/br>
    他念了第一行，底下人笑成一片，更有人直言道：“九師兄啊，你倒是說說你到底哪里錯了？”

    陸青空冷笑一聲，道：“我錯就錯在有眼無珠，錯將鼠雀之輩傾心相待，畫皮畫骨，知人知面，相處數(shù)年也未識出他們的狼心狗肺，這才著了他們的道，在這里讀什么可笑的認(rèn)罪狀?！?/br>
    無咎堂一陣沉默。

    明燭似乎覺得事情發(fā)展有點不對，他轉(zhuǎn)過頭和其他師弟對視了片刻，又看了看陸青空眼底的冷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陸青空說完后，竟然勾唇笑了笑，他朝著坐在一起的六位師兄弟掃了一眼，手指輕輕在課臺上敲了兩下。

    明燭等人：“……”

    易負(fù)居自小修行閉口禪，剛開始時明燭都是和他胡亂比劃或者用紙筆，后來晏雪玉來了后，因為眼睛不好，兩人往往都是對坐茫然。

    之后為了交流方便，日照內(nèi)門弟子便商議摸索出琴音交談之法，除了他們外，其他人全都沒聽懂這串聲音的意思。

    “想讓我頂罪？可以，一起死吧?！?/br>
    沈娣安小聲道：“是我聽錯了嗎？”

    明燭朝他“噓”，示意看下去。

    陸青空輕輕一振臂，手中的認(rèn)罪狀猛地飛起，懸在了半空微微晃著，他嗔著冷笑，冷聲道：“這是我對迄昨日為止對日照弟子說過的每一句話……”

    眾人頓時又一陣嘩然，坐在最前面的一個弟子小聲道：“沒想到九師兄還是個話嘮，竟然說了那么多……”

    陸青空聽到，立刻狠狠剜了他一眼，繼續(xù)說完后面那句話：“……以及那些人的名字?！?/br>
    陸青空是個廢靈脈，修為低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的聰慧和巧手，一天時間他和所有人說過的話以及人名全都記得一清二楚，悉數(shù)寫在了那張寬大的“認(rèn)罪狀”上。

    歸何似乎也沒想到陸青空還能弄出來這么一出，愣了一下，才小聲道：“青空啊，你的意思是說？”

    陸青空指了指頭上漂浮著的“認(rèn)罪狀”，面無表情，道：“小師叔可以看一看，這上面的名字、時間、講話內(nèi)容，全都寫的一清二楚，您也可以找那些人對質(zhì)一下這上面的內(nèi)容是否屬實?！?/br>
    小師叔踮著腳尖將卷軸拿下來，仔細(xì)瞧了瞧，輕輕道了聲“好”。

    陸青空又是冷笑一聲，道：“好了，這些話雖然是我說出去的，我也有罪，但是更有罪的，難道不是從一開始便告知我曲解意思的人嗎？”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都不知道陸青空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燭和周負(fù)雪都是領(lǐng)教過陸青空那張能連罵人半個時辰都不帶重復(fù)一句的毒嘴的，一看到他露出這個表情，頓時唇角抽了抽，神色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