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少嗔看了一眼床上的老妖怪，有心想要趁此機會仔細詢問對方服用草藥后的心得體會，好為接下來的研究提供一些確切有效的資料，卻又掛心那些身處異界，此時應該正惶惶不安、懵懂無措的人類，權衡了一下事情的輕重緩急，還是說：“行，你現在就和我出發(fā)?！?/br>
    蝶妖立馬配合道：“是，大人！”

    柯少嗔看了蝶妖一眼，道：“還沒問你的名字？”

    蝶妖說：“大人，我叫裘蝶，這位是我的爺爺，也是我們的族長——裘律?！?/br>
    名字聽起來，倒挺像人類的。

    難道這妖界千年前，真的和人間有所交際？所以才會受到人類文化的影響，處處透露著些許人類的痕跡。

    好比服裝，好比語言，好比習慣。

    史書上的千年前，似乎也正好是封建迷信正旺，各類宗教大肆興起的時候……

    老人裘律說道：“大人此行路途遙遠，不妨在我們這兒帶些飲食、用品再上路。”

    裘碟也道：“鴉族地盤甚大，遠不是我們一族可比。”

    柯少嗔：“嗯，我要找的人很多，一時半會兒不一定能夠找到，而且，他們也不一定全都在那鴉族的領地內?！?/br>
    這么長時間過去，就算是那些人糊里糊涂地瞎走，也能走出好遠一段距離。若是被妖怪發(fā)現，然后帶到了別的地方，那就更難找了。

    柯少嗔決定在他能夠在妖界停留的時間內，盡可能地能找?guī)讉€算幾個，找不到就回去。

    總不能為了找?guī)讉€人，就一直放著人間的工作，留在妖界不回去了。那人間不得因為他的失蹤鬧翻了天。

    裘蝶道：“大人，我?guī)ト|西，您請跟我來。”

    柯少嗔看了老人一眼，對他頷首示意，然后轉身離開了木屋。

    老人深深看了裘蝶一眼，裘蝶回以一個鄭重的眼神，轉身決然離開。

    看著打開又再次閉合的大門，老人長長的嘆了口氣。

    一聲嘆息中，飽含了他這百年來的所有困苦與疲憊，僅僅只是一個沉重的長嘆，都能讓聞者一陣鼻酸，險些心疼落淚。

    一刻鐘后，裘蝶站在庫房中，帶著一個小包裹，將它纏在腰間，轉身向柯少嗔詢問道：“大人？”

    柯少嗔東西齊全，什么都不缺，只是隨手挑了幾樣看起來比較新奇的物品，就沒再動手拿取了。見裘蝶準備完畢，便道：“走?！?/br>
    裘蝶立即低下脖子，邀請柯少嗔過來。

    二人緩緩飛到了村落的門口。

    裘蝶站在地上，借著摘花的由頭，紅著眼眶抬頭悄悄看了數眼她出生的家園，目光貪戀而又不舍。鼻翼一酸，險些又要落出淚來。

    此去一行，說不定，她就再也回不來了……

    深怕會被柯少嗔看出不對，裘蝶忙吸了一口長氣，讓空氣灌入肺中冷澈大腦，趕走那一點揮散不去的哀愁，拿著花束別于腰后，對柯少嗔道：“大人，好了?！?/br>
    柯少嗔：“帶路?！?/br>
    蝶妖驅散開了護族迷障，將柯少嗔帶出了部落。

    然后，又在柯少嗔毫無所覺的情況下，施下幻術，改變了柯少嗔的所見所聞，背著鴉族領地的方向行走，目標直指傳說中領主即將下葬的山莊而去。

    第63章 妖王·其六

    來到妖界后的第二天正午。

    裘蝶坐在樹梢上, 拿起花朵飲口蜜露, 補充體力稍作休息。柯少嗔靠著樹干，拿起手機看著和他眼中所見風景截然不同的地圖, 掌心隨意把玩著尹司錦贈送給他的鈴鐺。

    早在出發(fā)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候，柯少嗔就已察覺出了不對。雖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 他被身旁的這只妖怪給騙了。

    只是他沒有立即聲張, 出口詢問, 而是繼續(xù)跟在裘蝶身后，安靜觀察，想要看清她這么做的目的。

    因為她的行為不像是要謀害柯少嗔, 倒更像是在竭盡全力的，想要去完成一個事情。而這個事情的達成，需要柯少嗔的參與, 所以才會用謊言和伎倆，將柯少嗔蒙騙出來, 將他帶到這個地方。

    什么事情，是她不惜得罪柯少嗔, 毀壞和柯少嗔合作的可能，也要去做的。

    柯少嗔稍稍琢磨了一下，大致猜出了幾種可能性。

    只是不管這些可能性的發(fā)展方向如何, 萬變不離其宗的, 都會演變成對方要利用柯少嗔, 去交換一個可以對她有巨大利益的結果。

    這個結果比和人類的柯少嗔結盟所能獲得的好處更巨大, 比她本人的壽命甚至性命還要重要，是她甘愿冒著被柯少嗔發(fā)現不對后、與她翻臉的風險也要去完成的。

    那么，這個利益到底是什么呢？

    并不難猜。

    回想一下那月光下如夢似幻的靜謐村莊，就能明白了。

    柯少嗔拿出他早已將內容熟記于心的紙張，默默看向上方的“救人”二字。

    救人的含義不難理解，是他過來的目的之一，他本就是為了找到那或許是被困于妖界中找不到出路的人類才到的妖界。

    但救人兩字的中間，卻不知為何，夾雜了“更多的”，這么一個形容詞，讓柯少嗔不由得細細深思，琢磨起來。

    這仿佛就是在明示柯少嗔，十幾個人類的性命，與幾百多個妖怪的性命，孰輕孰重。

    如果讓你做出一個選擇，你會選哪方。

    真是一個惡趣味的，卻又好像遲早都會面對的兩難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