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言?！毕憬伱鏌o表情：“娘娘安排的事，認(rèn)真做好便是，不可多問?！?/br>
    “是?！睂m女不敢再問，老實(shí)跟在香絹身后。

    “這不是明月宮的香絹？”宮道上，寧妃端坐在步輦上：“今日是貴妃娘娘誕辰，你不在貴妃身邊伺候，在這里作甚？”

    香絹屈膝行了一禮，沒有說話。

    寧妃垂下眼瞼：“貴妃娘娘誕辰，本宮怕不爭(zhēng)氣的小侄兒沖撞，特下令讓他待在家中，不知貴妃娘娘可滿意？”

    香絹心里明白，寧妃還在記恨當(dāng)日把鄭家小公子送去齊王妃“教訓(xùn)”的事。

    她躬身行大禮：“多謝娘娘深明大義?！?/br>
    寧妃面色微變，硬生生把這口惡氣忍了下去。

    明月宮從上到下，早晚會(huì)死在這囂張的性子上。

    且走著瞧。

    送走強(qiáng)忍怒火的寧妃，香絹來到宮門前站定。時(shí)辰尚早，宮門前除了當(dāng)值的禁衛(wèi)軍，靜寂無聲。

    香絹微微垂下眼瞼，不再看向前方。有這樣的結(jié)果，她絲毫不意外。

    突然，遠(yuǎn)處傳來馬車的聲音。

    她猛地抬頭，看向了遠(yuǎn)方。理智告訴她，就算有馬車來，也不一定是明家小姐，可是內(nèi)心卻還抱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希望。

    馬車在宮門前停下，車夫在馬車前擺好腳凳，最先下來的是兩個(gè)丫鬟。

    車簾掀開，一個(gè)穿著廣袖宮裝，梳著百合髻的少女走了出來。

    她抬起頭，與香絹的雙目相對(duì)，露出一個(gè)天真燦爛的笑：“姑姑。”

    香絹垂在小腹前的手微微一顫，她走到少女面前，行了一禮：“明姑娘安?！?/br>
    “我沒有來晚吧？”玖珠指了指腦袋：“梳這個(gè)發(fā)髻，花了整整半個(gè)時(shí)辰?！?/br>
    “姑娘今日很漂亮?！毕憬伾斐鍪?，扶住玖珠手臂，恭敬道：“娘娘盼著姑娘來，就派了奴婢來此處相迎?！?/br>
    宮裙繁復(fù)，玖珠不敢走得太快：“多謝娘娘心疼我，讓姑姑受累了。”

    “奴婢不累?！毕憬佇Γ骸澳芙拥焦媚锞秃??！?/br>
    “明家的小姑娘，站在那別動(dòng)?！?/br>
    身后傳來馬蹄聲，玖珠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頭看去，宸王正騎著馬朝這邊飛馳而來。

    馬兒奔至玖珠跟前，宸王一勒韁繩，翻身下馬，披風(fēng)在空中獵獵作響，氣勢(shì)非凡。

    “殿下?！本林楸坶g的披帛，被宸王下馬時(shí)帶起的風(fēng)吹得微微晃動(dòng)，她仰頭看他。

    殿下好高哦，好像要比她高大半個(gè)頭。

    第14章 鯉尾點(diǎn)金 兩個(gè)“十歲”小孩在聊天……

    “你這里……”宸王低下頭，離玖珠的臉越來越近。

    殿下這是在作甚？明姑娘雖是他未婚妻，但這里是宮門口，殿下此舉怕是有些不莊重。

    “原來描的鯉魚花鈿?！卞吠跽局鄙眢w：“你這鯉魚花鈿怎么畫得胖乎乎的？”

    “母親說，宮中女子都喜花鈿妝。今日是娘娘壽誕，才特意描的鯉魚，寓意好。”玖珠把額頭往宸王面前湊近一點(diǎn)，讓他看得更清楚：“尾巴上，我以金粉點(diǎn)綴，鯉尾點(diǎn)金，就是錦繡繁華，福壽綿綿的寓意，好不好看？”

    “是你自己描的？”宸王看著她白凈的臉蛋，人瞧著嬌嬌小小，怎么就喜歡畫胖頭魚？

    “嗯。”玖珠對(duì)自己手藝很有自信。

    “就……還行吧?！卞吠跻娚倥€眼巴巴看著自己，補(bǔ)充一句：“今天打扮得不錯(cuò)?！?/br>
    玖珠喜笑顏開：“既然殿下說好，那娘娘一定會(huì)滿意?！?/br>
    宸王聽著這話有些不對(duì)勁，她究竟是誰未婚妻呢？

    聽完兩人的對(duì)話，香絹把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怪她想太多，高看了殿下，沒有什么莊重不莊重，只有兩個(gè)“十歲”小孩在聊天。

    “走，我也去見母妃，你跟我一起走?！卞吠醢疡R鞭扔給長(zhǎng)隨，大步走在前面。

    走了一段路，他回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卻隔著一段距離的玖珠，停下了腳步，等玖珠走近，問：“你怎么了？”

    以前都能徒手掰斷寸寬茱萸枝，今天走路怎么慢吞吞？

    難道是不想跟他一塊走？

    玖珠拽了拽裙擺，不好意思讓別人聽見，小聲開口：“裙擺有點(diǎn)長(zhǎng)?！?/br>
    見她臉頰微紅，似有些害羞。宸王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難怪宮里女人走路都慢吞吞，原來是裙子拖累的?！?/br>
    玖珠恍然，原來不止她一個(gè)人穿這種寬袖長(zhǎng)擺宮裙走路不方便。

    “宮里有位后妃，年宴上穿了條裙擺兩丈長(zhǎng)的裙子，回宮的路上，刮起大風(fēng)，最后裙擺把她整個(gè)人包了起來，讓不少人看了場(chǎng)熱鬧。”

    “兩丈……”玖珠第一次聽說這么長(zhǎng)的裙子：“那得用多少布料？”

    宸王目測(cè)了一下玖珠的身量，肯定道：“能給你做兩身衣服。”

    玖珠感慨，宮里的娘娘就是不一樣，那么長(zhǎng)的衣服都能穿。

    香絹把目光投往別處，假裝沒有聽見兩人的竊竊私語。只要她聽不見兩人在說什么，她永遠(yuǎn)都是明月宮最講規(guī)矩的香絹姑姑。

    “前面有臺(tái)階?！卞吠跬蝗煌Ｏ履_步，把手臂伸到玖珠面前。

    “?。俊本林殂读艘幌?，猶豫著伸出手扶住宸王。

    宸王：“……”

    “你裙擺長(zhǎng)，扶著我走?！彼麌@了口氣：“不是讓你扶我?！?/br>
    他一個(gè)大老爺們，走幾步臺(tái)階，還不需要小姑娘扶。

    “哦?！本林榉磻?yīng)過來，把手搭到宸王手臂上，笑瞇瞇地道謝：“謝謝殿下?！?/br>
    走下臺(tái)階，宸王擰巴著開口：“手臂借你繼續(xù)扶著，免得摔疼了哭鼻子?！?/br>
    “我不愛哭鼻子?！本林檎J(rèn)真解釋：“真的?！?/br>
    宸王：“……”

    香絹垂首，放緩腳步，離兩人遠(yuǎn)了幾步。

    離得太近，容易聽清殿下與明小姐說了什么，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出來。

    明月宮第一女官，也是要面子的。

    “娘娘，殿下與明姑娘到了。”

    “快迎進(jìn)來。”

    “母妃，不用迎，我自己進(jìn)來了?！卞吠踝哌M(jìn)屋：“給我端些早膳來，今日忙著進(jìn)宮，連早膳都沒來得及吃?！?/br>
    “拜見娘娘。”玖珠屈膝給蘇貴妃行禮。

    “快起來。”蘇貴妃親自扶起玖珠，贊嘆道：“玖珠今日可真漂亮，尤其是這花鈿，十分有趣?！?/br>
    “這花鈿是臣女自己描的?！本林槁牭教K貴妃夸獎(jiǎng)自己，十分開心。

    “正好，我正好不知道選什么花鈿?！碧K貴妃拉住玖珠的手：“你來給我描一個(gè)，就描你這種?！?/br>
    “好。”玖珠把寬大的袖子挽了挽：“畫東西，臣女最擅長(zhǎng)了?！?/br>
    宸王還沒弄明白，怎么幾句話的功夫，就開始描花鈿了？

    能把鯉魚畫成胖頭魚，也好意思說自己擅長(zhǎng)？

    看到兩人已經(jīng)湊在一塊，商量著魚尾用金箔還是金粉，宸王嘖了一聲。一個(gè)敢開口，一個(gè)真的敢畫，也不知道誰膽子最大。

    “娘娘貌若天仙，描什么花鈿都好看?！本林檩p輕用筆暈開魚尾，真心實(shí)意地贊嘆：“都說花鈿襯人，可娘娘是人襯花鈿?！?/br>
    蘇貴妃被玖珠哄得笑出聲：“嘴巴這么甜，早上出門前，是不是抹了蜜？”

    “沒有抹蜜，不過臣女愛說真話。”點(diǎn)上金粉，魚尾點(diǎn)金便出來了，玖珠放下筆，半跪在蘇貴妃面前：“第一次見到娘娘時(shí)，臣女真的以為，娘娘是從天而降的仙女?！?/br>
    “本宮若是仙女，玖珠就是瑤池王母座前最討人喜歡的小仙女?！碧K貴妃轉(zhuǎn)頭看悶頭吃早膳的兒子：“渡卿，你說對(duì)不對(duì)？”

    “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高興就好。”

    反正是他錯(cuò)了，他就不該坐在這里。

    宮中無皇后，蘇貴妃作為宮里地位最高的妃嬪，每年誕辰都會(huì)在巳時(shí)下刻，到飛鳳殿接受三品以上的命婦拜賀。

    沈氏來到飛鳳殿的時(shí)間不早不晚，與在場(chǎng)命婦互相見過禮以后，就安靜入座，擺定無事絕不開口的架勢(shì)。

    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沈氏沒有把女兒帶進(jìn)宮，暗自驚心，明家對(duì)宸王這門親事究竟不滿到何種地步，連蘇貴妃誕辰，都不帶女兒來拜賀。

    眾女眷交換了一個(gè)眼神，沒人往沈氏跟前湊。

    蘇貴妃可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性格，明家如此不給她顏面，等會(huì)場(chǎng)面可能會(huì)有些難看。

    孫采瑤坐在母親身后，她看著神情平靜的明家夫人，心里五味雜陳。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在座這些人，各個(gè)都怕得罪貴妃，竟連沈氏也不敢靠近……

    殿外響起擊掌聲，隨后有內(nèi)監(jiān)唱報(bào)。

    “貴妃娘娘到?！?/br>
    孫采瑤連忙起身，躬身面向門外。

    以各妃嬪為首，命婦們齊齊行禮：“賀貴妃娘娘千秋，恭祝娘娘福壽安康，春和永駐?！?/br>
    “拜，叩禮?！?/br>
    “再拜?！?/br>
    “起。”

    孫采瑤站在下方，聽著禮官唱讀皇上親自為蘇貴妃寫的賀壽文，憶起很多有關(guān)蘇貴妃事。

    早年有文臣指責(zé)蘇貴妃不配受命婦朝拜，陛下一怒之下，親自為蘇貴妃舉辦千秋宴。從那以后，陛下每年都會(huì)為貴妃作壽文，并且開飛鳳殿正門，讓蘇貴妃受命婦拜禮。

    宮中妃嬪，唯有蘇貴妃，得此偏愛。有人因此在背后指責(zé)蘇貴妃，乃盅惑人心的妖妃，卻無一人敢在貴妃跟前有半分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