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胡說八道,男人懂什么珠寶首飾。”沈氏堅決不能容忍,誰說自家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女兒不好:“這種不懂事的男人,就該送去稚童開蒙班。 “夫人,是甲班?!?/br> 也就是最小年齡的開蒙班。 “這……其他小孩是否受他影響?”她記得有位遠房親戚的孩子,就在稚童開蒙甲班。 誰家孩子都精貴,別被鄭望楠帶壞了。 “倒也不必如此……”明敬舟干咳一聲,把話題揭過,轉頭問玖珠:“玖珠,你從何處聽說,宸王殿下……溫柔善良?” 京城里為何會有這么離譜的傳言? “這不是事實嗎?” 明敬舟:“……” 這傳言離真相,隔著也就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還好,至少不是天涯海角的差距。 其實“宸王殿下溫柔善良”這句話,有一半還是真實的。 比如說“宸王殿下”四個字。 第6章 打架 小丫頭,你哼什么? 夜深人靜之時,明敬舟幫沈氏取下發(fā)釵:“夫人,前幾日玖珠進宮,可有受委屈?” 沈氏搖頭:“我瞧她回來時很開心,就沒有多問,想必與蘇貴妃相處得還算愉快。” 貴妃受寵多年,不是好相處的性子。玖珠嫁入宸王府已是板上釘釘?shù)氖?,她反而希望玖珠能得貴妃喜歡。 “也不知道閨女受了誰的蠱惑,覺得宸王是個天下難得的好人……” “可能是蘇貴妃?”沈氏走到床邊坐下,低聲嘆氣:“玖珠性格單純,蘇貴妃能讓皇上專寵她一人,哄玖珠恐怕只是幾句話的事。” 說到這,沈氏眉頭輕皺:“陛下那里,當真沒有緩和的余地?” 明敬舟整理好被子,與沈氏平躺在床上:“欽天監(jiān)那邊,已經開始測算大婚的吉日,此事已無回轉的可能?!?/br> “若不是孫家姑娘在與宸王定親之前,傳出與齊王泛舟于湖上的種種謠言,我們家玖珠也不用嫁給那個混世魔王?!备改冈谔蛔o自己孩子這件事上面,往往是不講理的。沈氏舍不得女兒嫁給宸王,連孫家姑娘也怨上了。 知道夫人是一時氣話,明敬舟也不反駁。聰明的男人,無論贊不贊同,絕不會在夫人抱怨他人時,充當什么講道理的君子,因為代價會非常慘重。 女人是教會男人能屈能伸的最好老師。 玖珠并不知道父母躺在床上憂心自己的婚事,她趴在窗臺上,仰頭看夜空中的繁星,不知兩位師父此刻在做什么? 是在爭吵由誰去洗碗,還是在賞月? 她走的那日,讓六哥留足了銀錢,師父們應該不會再缺錢花了吧。 “小姐。”春分提著燈籠站在窗外,小聲提醒:“秋夜涼,你早些歇息,明日還要跟夫人一起登高望遠呢?!?/br> “春分jiejie別擔心,爬山是小事?!本林榈靡獾靥Я颂掳停骸皠e說爬山,就算是爬樹,也不在話下?!?/br> 她住的道觀在深山密林中,平日閑得無事,又不想念書時,就偷偷爬到山頭,欣賞日升日落,聽鳥鳴之聲。 “我知道爬山肯定難不住小姐?!贝悍譁\笑著解釋:“早睡氣色好,明日登高還有其他家的姑娘。小姐第一次與其他貴女見面,氣色容顏可不能輸給她們?!?/br> 玖珠揉了揉自己的臉頰,京城人太有上進心了,爬個山都有這么多講究。 “春分jiejie,比來比去好沒意思哦。”吸了吸鼻子,玖珠把披在身上的披風往上拉了拉,夜里有些冷。 春分笑出聲來,她放下燈籠,伸手幫玖珠整理好披風:“小姐,你是未來的宸王妃。以后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會有無數(shù)人注意到你?!?/br> “是不是只要我丟臉,宸王也會跟著一起丟臉?”玖珠乖乖把脖子伸得長長的,方便春分整理披風。 春分整理披風的動作微微一頓,她不知道宸王長什么模樣,但以宸王在京中的風評,恐怕也不會在意小姐做了什么。 一個把蛐蛐取名“常勝將軍”,把狗取名“鎮(zhèn)安將軍”的荒唐王爺,還在乎什么丟臉不丟臉? “春分jiejie,我現(xiàn)在就去睡覺,你也早點回房休息。”玖珠把頭縮回窗內,在春分還沒反應過來時,又把小腦袋探了出來:“做個好夢哦?!?/br> 春分笑著搖了搖頭,想到這么好的小姐,即將嫁給宸王,也不知道會受多少委屈,揚起的嘴角又垂了下來。 飛霞山,地處皇家別苑東邊,每到重陽登高望遠之時,皇家就會派兵把守此處,保護來此登山者的安危。 這一天,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能來此登高望景。 明家的馬車停在飛霞山下,玖珠摸了摸腰間的茱萸香囊,跟在沈氏身后走下馬車。 山腳下有人用茱萸枝扎成了花環(huán)售賣,也有人賣繡著茱萸的手帕披帛等物,十分熱鬧。 小孩們圍著貴人們的馬車叫賣茱萸枝,貴人們也不會吝嗇銀錢,多多少少會買上幾枝。小孩們得了錢,嘴里念叨幾句吉祥話,興高采烈地離開。 玖珠也跟著買了幾個茱萸手串,分給了沈氏跟隨行的丫鬟。 紅艷艷的茱萸果,戴在手腕上若隱若現(xiàn),還挺好看。 玖珠輕輕晃著手腕,一陣風吹來,披帛吹到了她臉上。 “見過齊王殿下?!?/br> “沈夫人不必多禮?!饼R王微笑著虛扶了一把沈氏,本就生得好看的他,笑起來更是風度翩翩:“今日天氣好,風景好,沈夫人與令千金可慢慢賞景?!?/br> 拉下?lián)踉谀樕系呐?,玖珠來不及看不清來人長何等模樣,跟著屈膝行了一禮。 “王爺說得是?!鄙蚴蠝\笑:“小女剛回京城,臣婦也想帶她多看看京城的景致。陛下治國有道,江山繁華,京城處處是景。她瞧著什么都好奇,讓王爺見笑了?!?/br> “我們兄弟幾個,唯有五弟最擅賞景?!饼R王把目光投向玖珠:“待令千金……” 穿著鵝黃裙衫的少女抬起頭看向他,眼里皆是好奇與天真之氣。 “小女子見過王爺,見過沈夫人?!?/br> 齊王看向來人,微微頷首:“孫小姐。” 孫采瑤面帶羞意,朝齊王微微一福。 玖珠看了看齊王,又看看這位下了馬車后,就直接朝這邊走的孫小姐,頓時明白過來,這就叫“含羞半斂眉,愿君知妾意”了。 “臣婦腳程慢,先行一步,請王爺與孫小姐見諒?!鄙蚴现橹ぃR王與孫家小姐是未婚夫妻,自有情意私語,他們這些外人杵這里就不像樣了。 “夫人請隨意?!饼R王溫聲一笑。 孫采瑤看著明玖珠離去的背影,貝齒輕輕咬唇角,垂首掩去眼中所有情緒。 “母親?!本林榉鲋蚴系氖直?,小聲說:“我覺得那位孫小姐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br> 沈氏嗤笑一聲:“幾個月前,陛下有意促成孫家小姐與宸王的婚事,可惜孫家小姐與齊王早已有情。陛下怎會讓心有他人的女子與宸王成婚,便只好改了主意,讓孫家小姐與齊王定了親?!?/br> “原來如此?!本林榛腥稽c頭。 “你有什么想法?”沈氏看著女兒。 什么想法? 玖珠猶豫著開口:“孫小姐跟齊王……很配?” 沈氏:“……” 是她錯了,她就不該開這個口。 她應該開始考慮,自家女兒嫁進皇家后,怎么才能不吃嫂子的虧。這耿直不拐彎的性子,肯定是隨了她爹。 一路行來,時不時有人來與沈氏攀談,幾乎每個人都用看稀罕物件的眼神,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如果看她能收費,賺來的銀子能把荷包塞滿。 好不容易爬到山腰間的涼亭,沈氏與幾位相熟的夫人坐在一起品茶閑聊,玖珠陪坐在旁邊微笑點頭,心已經像樹枝頭的麻雀,飛去了山頭。 “我與夫人在此處飲茶,你去山頭幫我們采幾枝最新鮮的茱萸來。”沈氏看著乖乖坐著,兩只腳卻時不時動彈一下的玖珠,笑著道:“小姑娘體力好,這事交給你才行?!?/br> “好的?!本林檎酒鹕恚A烁I恚骸澳赣H與諸位夫人稍候,玖珠去去就來?!?/br> 說完,拎著裙擺小跑著出了涼亭。 幾位夫人看著玖珠離去的背影,感慨道:“令千金模樣真標志?!?/br> 就是要嫁的人,不太理想。 “姐妹們謬贊了,她啊,還是小孩子脾性。”沈氏抿嘴輕笑:“做長輩的,只盼她身體康健,比什么都強。” 夫人們也跟著點頭,哪個做父母的,不是盼著孩子無病無災,事事如意呢。 春分知道自家小姐能爬山,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小姐這么能爬。她氣喘吁吁往地上一坐,連儀態(tài)也顧不上了。 再看嬌軟軟的小姐,臉不紅氣不喘,仿佛無事發(fā)生。 “春分jiejie,你坐著歇一會兒,我去摘茱萸?!本林槿∠聮煸诒坶g的披帛,放到春分手里,搖頭嘆息:“春分jiejie,你身體太虛了。” 春分:“……” 小姐,請你認清一個事實,不是我身體虛,是你體力太好! 茱萸樹長得并不高,累累紅果掛在枝頭,漂亮又顯眼。玖珠輕輕松松爬上樹,挑選著最紅最好看的茱萸枝。 “小丫頭,又是你。” 玖珠扒開樹枝往下一看,是上次見過的紫袍公子。今天的他穿著玄色紅紋錦袍,襯得臉如白玉。 他仰著頭看玖珠,指了指她身邊的茱萸枝:“幫我把這一枝摘下來可好?” “這枝?”玖珠伸手一折,只聽咔嚓一聲,拇指粗細的樹枝,被她輕輕松松折斷:“你站遠些,我給你扔下來?!?/br> 看著茱萸枝上整整齊齊的斷口,宸王默默往后退了幾步。 刷拉一聲,茱萸枝砸在了地上。 秋風來,樹被吹得搖來晃去,看起來十分危險。宸王再度走到樹下:“小丫頭,從樹上下來?!?/br> “什么?”風吹得樹枝嘩嘩作響,玖珠沒聽清對方說什么,干脆踩著樹枝跳下來,拍著掌心的塵土:“你剛才說什么?” 宸王:“……” 這誰家的缺心眼孩子,做事這么虎? 風停,隱隱約約有幾個男人的說話聲傳來。 “孫家小姐命好,跟齊王殿下定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