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覃櫻舒了口氣,發(fā)消息而已,并不會顯得奇怪。 “周律師,我剛剛求助了一名朋友,她表示可以收留我,那我就不打擾你,現(xiàn)在準備去她家,再見!” 他說:“是么?!?/br> “嗯嗯嗯。” 周渡扯了扯唇。 覃櫻奪門而出,任務(wù)已經(jīng)圓滿解決,她沒有回頭看他,管他什么表情,還再見?再也不見還差不多,這幾天憋屈死她了。 “game over!” 周渡看著那扇關(guān)上的門,回到二樓書房坐下。 和覃櫻所想差不多,二樓的構(gòu)成依舊很簡單,分隔三室,一間用來做臥室,一間是更衣室,另一間是周渡平時工作的書房,書架上,鱗次櫛比放了許多文件檔案。 冷色調(diào)光下,電腦屏幕幽幽亮著,正是一樓的監(jiān)控。監(jiān)控分割成四個板塊,事無巨細為主人匯報房子動向。 畫面一分一秒跳轉(zhuǎn),肺部撕扯著痛,他劇烈咳嗽著,“啪”一聲關(guān)掉電腦。 * “周渡沒發(fā)現(xiàn)什么嗎?他就沒半身不遂臥床不起之類?” “沒有。”覃櫻說,“你好些了嗎?” 林唯司其實還難受著,他冷不丁嗆水進入肺部,現(xiàn)在說話嗓子拉扯著難受。身上也痛得要命,跟被一萬條狗咬了一樣。但是男人哪能輕易言苦,林唯司不屑地說:“這種問題就不該從你嘴巴里問出來,小爺是誰,也就是一時不察,早就沒毛病了。” 覃櫻給他削了個蘋果遞過去:“嗯嗯,林總監(jiān)最厲害啦,那萬能的林總監(jiān),能告訴小的一個人的聯(lián)系方式嗎?” “誰?” “棠梨。” 林唯司拿著蘋果的手抖了抖,收回蘋果:“不認識,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老子不吃了?!?/br> 覃櫻忍不住笑:“喂,給個方式嘛。你那么怕她?。俊?/br> “胡說八道!老子怕她!”林唯司臉皮抖了抖,“這叫嫌惡,嫌惡懂不懂,一個女色狼,我只是怕控制不住洪荒之力打死她!” “人家糖粒兒才不是你說的這樣?!彼0驼0脱?,十指相扣,作出祈求的動作,說,“求你啦?!?/br> “……” 她臉長得很清純,不是現(xiàn)代部分網(wǎng)紅整出來的那種清純,而是秋日里山林深處的水與露,小麋鹿的眼睛,偏又眼波盈盈,看起來很純又很欲。 片刻后,覃櫻拿到棠梨電話號碼,病床上的林唯司默默蓋住臉,都、都怪她看起來惡心死了,他是因為不想被繼續(xù)惡心才結(jié)束這烏七八糟的一切。 林唯司就吃這一套,屢試不爽。覃櫻也很無奈,她湊過去,直白地扼殺男人的思維:“林總監(jiān),別想了,我們沒可能。我剛剛騙電話號碼的,誰讓你二十多年如一日好這一口,清醒下。” 林唯司掀開被子咆哮:“誰想了,滾滾滾,趕緊滾出去,再讓老子看見你,老子和你同歸于盡!” 一個枕頭扔過來,覃櫻笑著跑出去。 她靠在醫(yī)院冰冷的墻面,點開林唯司給的電話號碼,深深吸了口氣。她鮮少這樣踟躇,年少時的閨蜜是怎樣一種存在呢? 那個人分享過她的成長,走過她所有青春,在星子點點的夜晚,與她并肩躺在一起,聽她或天真或期待地說起喜歡的人。 很多年后,連你都不記得年少的自己是什么樣子了,那個人,她替你記得。 第11章 我要你(無災(zāi)無難11) “小棠,235號的病人按鈴,你過去看看。” “哎?!碧睦鎽?yīng)了一聲,拿起旁邊的病歷本走過去。與她一同隨行的護士道:“又是235,我最討厭那個人,有事沒事就叫護士,把你叫過去就色瞇瞇盯著你看,還不能發(fā)火。” 棠梨輕聲說:“他生著病,身體不舒服,多體諒吧?!?/br> 護士無奈道:“要是真有什么問題還好,明明就是占便宜。上次我給他換藥,你不知道多惡心,他故意讓我給他換開塞露。” 護士很委屈,病人便秘的時候開一支開塞露無可厚非,骨傷或無法動彈偶爾會需要護士幫助。但大部分通情達理的病人會讓家屬或看守幫忙,不會勞煩護士。護士們很多還年輕,沒有結(jié)婚,雖說醫(yī)護人員眼中無男女之分,但明明沒有便秘還要求換開塞露確實是惡心人想占便宜了。 棠梨皺眉,道:“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你先問問劉醫(yī)生?!?/br> “嗯,你也注意點,別讓他占便宜。見過這么多人,就他最極品?!?/br> 棠梨才答應(yīng),手機鈴聲響起,她接起來:“你好?!?/br> 那頭傳來低軟的女聲:“棠梨。” 棠梨握住手機的手指抖了抖,幾乎懷疑自己聽錯。掛了電話許久,一旁的護士忍不住問她:“誰的電話啊,精神都恍惚了?!?/br> 棠梨鼻子發(fā)酸:“覃櫻?!?/br> 護士說:“就是那個你失蹤很多年的閨蜜啊,又漂亮又聰明又強那個?不是說這么久以來毫無音信嗎,怎么突然聯(lián)系你了,約你出去嗎?” “不知道,憑什么她找我我就要去啊,我不去?!碧睦嫖亲?,“早就不是閨蜜了?!?/br> 護士笑著說:“得了吧,人家失蹤的時候,你隔三差五和我們說起她,心里惦記得很,人家真的回來了你又避而不見。我還記得第一年你才來醫(yī)院工作,被一個醫(yī)鬧病人的家屬欺負,哭得眼睛都腫了,邊哭邊說要是覃櫻在,你一定不會受這種委屈。” 棠梨抿唇:“我哪有說過這種話?!?/br> “沒有,你沒有?!弊o士道,“那她無情無義,冷漠至極,根本就沒有把你們的友誼放在心上,這樣行了吧。” “才不是,她離開是因為不想連累我們。當(dāng)初她家欠了很多錢,高利貸追上門討債,那群人窮兇極惡,她連學(xué)都不敢上了!” “看?!弊o士調(diào)侃,“說她半點不好你立刻護著,既然有苦衷,就原諒她的不辭而別吧。你心里從來就沒怪過她,我聽你說這姑娘又美又陽光,幾乎護著你長大,如果不是生活難過到極點了,一定不會拋下你們?!?/br> 棠梨岔開話題說:“周末再說,先去235號病房。” 下了班棠梨回家,拖出放在床底的巷子。棠梨打開它們,里面的東西落了一層灰,最上面是一堆專輯和海報,六年前自己還是個追星女孩,愛豆周邊買了一堆,還央著覃櫻為愛豆寫詞作曲。 后來爬了墻頭,再長大一點不再追星,淪為社畜每天為工作忙得死去活來,這些東西隨著有關(guān)覃櫻的記憶被她一同封鎖起來。 往下層翻,赫然是另一個少女的東西,覃櫻的作曲本、覃櫻的繪畫冊、覃櫻的筆記、覃櫻珍藏起來偷樂的照片,點點滴滴,都是屬于覃櫻的青春。棠梨翻開繪畫冊,里面夾了好幾張照片,六年前的h大,陽光明媚,照片上全是同一個少年。 他清冷、寡言,眸如十一月深潭。 如果說棠梨的青春星光交織,揮舞著熒光棒,那覃櫻的世界里全是這個少年,她為他搖旗吶喊,柔情滿懷。 棠梨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看見這些她幾乎又想起了六年前,覃櫻退學(xué)以后東西遺留在寢室中,她去覃櫻的宿舍樓,邊哭邊無措地收好這些對覃櫻來說珍貴的東西,把它們?nèi)繋Щ丶摇C恳惶?,她都盼著覃櫻?lián)系自己,或許想起她的心里那人,來找回這些東西。 一天又一天,歲月眨眼就過了六年。棠梨學(xué)著堅強,再也不是那個一慌就哭的哭包少女,覃櫻卻回來了。 棠梨憤憤合上箱子,她才不會那么輕易就原諒她,這些東西她要狠狠扔覃櫻身上! * 覃櫻也沒想到,棠梨居然會送自己一份大禮! 周日下午,兩人在咖啡廳見面,棠梨紅著眼睛把東西給她:“你的東西自己拿走,別放我這里礙眼。” 覃櫻一眼就看見有關(guān)周渡的照片,她想起什么,打開畫冊往后翻,根本沒敢想那一種可能性,然而翻到最后驚喜萬分。早知道有這些東西,她就不處心積慮去周渡家了。 “糖粒兒,你可真是個小天使!”她抱住棠梨,歡呼道。 慣性使然,棠梨險些跟著她一起傻樂,反應(yīng)過來懊惱地說:“你都沒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覃櫻放開她,真誠地道:“我都說給你聽?!?/br> 她把當(dāng)初自己輟學(xué)之后的事全部告訴棠梨,棠梨越聽越后怕。原來當(dāng)初覃父自殺后,高利貸天天上門追債,怕她們母女報警,還在他們家附近用了信號屏蔽儀。 電話打不出去,他們蹲守在附近,打算綁了覃櫻或者孫雅秀,讓另一個人籌錢去贖。覃家所有錢湊起來,也不夠還一個零頭,他們也知道這一點,當(dāng)覃家還不上錢,覃櫻就危險了,一個美貌的妙齡少女落在他們手中會是什么下場可想而知。 日日夜夜外面都有人守著,他們用鋼管敲門,還把從拍的照片從門縫塞進去——其中有一張是覃櫻在學(xué)校穿著泳衣的照片,被人用油漆紅筆畫了個大大的笑臉,看見照片的孫雅秀幾乎暈厥過去。那段時間連覃家的親戚都不敢待在塢城,受到sao擾紛紛外出避禍。 母女倆不敢開窗,家里的糧食卻不多,在這里的心理壓力下,孫雅秀終于受不了,打算用她自己的死換尚且年輕的女兒一條生路,她從樓上跳了下去,試圖讓人發(fā)現(xiàn)她的尸體然后報警。 她成功了,為她們贏來片刻喘息。 也是趁著這片刻時間,關(guān)夜雪把覃櫻和孫雅秀送到境外。怕被追蹤,關(guān)夜雪讓他們別聯(lián)系任何人。覃櫻也知道在這些犯罪分子沒被繩之以法前,她聯(lián)系誰都是害了他們。只有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對親近的人才是最好的保護。 “我都從新聞上看見了,三年前那些人落網(wǎng),他們再也不可以傷害你們?!碧睦骐y受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是這樣的……” “那你現(xiàn)在原諒我了嗎?” 棠梨抽噎著點頭,抱住覃櫻:“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你平安回來就好?!彼疾恢罁Q成自己能不能熬過去:去語言不通的國家,打工賺錢治療植物人母親,沒有書讀,沒有地方住。 連這樣卑微的自由,都是孫雅秀舍棄性命換來的。 棠梨說:“你現(xiàn)在過得好不好?這些年我攢了不少錢,我都給你?!?/br> 覃櫻道:“我很好,糖粒兒,你的錢留著當(dāng)嫁妝。怎么這么久了你還沒拿下林唯司,他還說你是個色女,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俊?/br> 棠梨支支吾吾,臉通紅:“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意外。還、還有,我沒有喜歡他?!?/br> 覃櫻忍笑點點頭,她抱起畫冊:“這個多虧你,我以為這些東西早就不見了?!?/br> “那個?!毕肫甬媰院驼掌系娜?,棠梨問,“你見過周渡了嗎?” 覃櫻笑容收斂幾分:“嗯,怎么了?” 棠梨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該不該給覃櫻說,早些年周渡瘋狂尋找過她。棠梨從來沒見過那樣的周渡,冷靜外表下,是壓抑到極致的瘋狂。棠梨總覺得,周渡和楚安宓不像外人口中那么回事,他對覃櫻也并非完全冷漠無情。 猶豫片刻,棠梨還是告訴了覃櫻這件事:“我覺得,他似乎對你……” 覃櫻笑了一聲,用手指壓了壓唇,打斷她的話:“噓!棠梨,他那個人,比你想象的殘忍多了。他找我,不是因為喜歡我,是因為他要救楚安宓?!?/br> “救楚安宓,怎么回事?” “有的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陳年舊事,不過爾爾。她處理完關(guān)夜雪的事情以后,會把這些過往全部拋卻。覃櫻找出藏在畫冊中照片,上面是個半身赤裸的少年。 昏暗光線下,他黑發(fā)濕潤,慵懶站在落地窗前,低眸看著鏡頭。 隔了這么久,覃櫻連細節(jié)都記得很清楚。她記得那是一個春天,攝氏度,陽光又暖又溫柔,榆樹被照出斑駁剪影。 那天是他們第一個吻,高嶺之花墮落人間。 照片只有周渡出境,因為光線問題,讓人分不清這是多年前拍攝的。對覃櫻來說,這是個錦上添花的好東西。 周律師平日連紐扣都扣到了喉結(jié)的地方,擺著一張死人臉。他半裸的照片,四舍五入就是那什么的照片,能脫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少女覃櫻曾悄悄把照片藏入相冊,傻笑著滿床打滾,誰也不給看。彼時她怎么也想不到,多年后她的心硬成堅冰,無愛無欲,要用這張照片換籌碼。 * 覃櫻刻意晾了楚安宓幾天,答應(yīng)了她的見面要求。 周三下午,覃櫻請了假,特意打扮一番去見楚安宓。她搖曳生姿,步伐款款來到楚安宓面前,笑盈盈道:“嗨,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