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你敢信嗎? 從來沒有給趙姒買過一件衣服的清玄, 竟然為蕭穎訂做了滿柜的衣服;從來沒有給趙姒布置過像樣的房間的清玄,竟然為蕭穎重修了隔壁的偏殿。 明明是跟趙姒的居所一模一樣的格局,如果說趙姒的房間是乞丐窩的話, 那么蕭穎那邊就是富麗堂皇的宮殿。 哪怕沒有了蕭長老這個爺爺,蕭穎依然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公主, 跟之前相比沒有一絲絲改變。唯一的區(qū)別不過是,她從曾經(jīng)的蓮花峰, 下凡來到了青云峰,來到了趙姒的眼前。 在趙姒眼前穿著她夢寐以求的漂亮衣服。 在趙姒眼前吃著她從未嘗過的靈果。 在趙姒眼前無所事事卻依然能得到清玄的笑臉。 …… 你敢信嗎? 清玄竟然會笑, 他笑起來的樣子竟然意外的好看。 趙姒真慶幸原主早已徹底消失在了這天地間,不然, 看到這一幕的她該有多傷心??!她其實很好奇, 這樣區(qū)別對待一個渴望父愛的十二歲小女孩, 清玄的良心會不會痛? 這世上歷來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原本趙姒還可以用自己是掌門首徒, 清玄對她嚴(yán)格要求是為了她好來自我安慰。蕭穎一出現(xiàn),她所有的自我安慰, 自欺欺人忽然間都成了笑話。 趙姒從來都不是個能受委屈的人。原世界從小被爸媽捧在手心長大, 從來只有她讓人受委屈,還沒有人能讓她受委屈。 她當(dāng)然不會無聊到去找蕭穎麻煩,錯的是清玄,又不是她。哪怕蕭穎每次從清玄那里得到好處, 總會用一臉虧欠的表情望著趙姒,讓趙姒感覺分外煩躁,她也沒打算對她做什么。 她一直無法理解家庭倫理劇中原配為什么會去撕小三, 宮斗劇中妃嬪為什么要斗個你死我活。直接去撕出軌的狗男人不好嗎?直接干掉皇帝自己當(dāng)女皇不香嗎? 比起為難蕭穎,她更想直接跟清玄打一架。可惜的是,修為差距實在太過懸殊, 她打不過他。 既然打不過,那就只能茍著。 衣服清玄不給她買,她自己會買;食物清玄盡管克扣,她自己會覓食;至于清玄的笑臉,本是仇人,從穿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弄明白自己的身份后,她就再沒指望過能得到清玄一個笑臉。 趙姒本以為,降低了期待值后,無論對照組蕭穎如何刺激,自己都可以一直這樣跟清玄相安無事地相處下去,直到她成功把自己作回家的那一天。 然而,事實證明,她還是太樂觀了。 她跟清玄之間,注定不可能有和平可言。 戰(zhàn)爭的導(dǎo).火.索發(fā)生在蕭穎搬到青云峰的第三天。這三天時間,一向冷清的青云峰都快被前來安慰蕭穎的師弟師妹們踏破了門檻。 這段時間,趙姒一直感覺異常煩躁,仿佛胸口堵著一口氣,隨時需要找個借口發(fā)泄。她不得不使出了平生所有的演技,才能勉強(qiáng)保持表面上的平靜。 頭一回當(dāng)正常人,恕她無法理解這種奇怪的情緒。她知道這種情緒叫嫉妒,卻無法理解為什么明明錯在清玄,自己對蕭穎的敵意卻越來越深,甚至隱隱產(chǎn)生了想要毀掉她一切的可怕想法? 她覺得那段時間的自己就像是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只要有一點火星,馬上就會轟的一聲炸上天。而不巧的是,清玄剛好撞到了槍口上。 那天,她之前在仙網(wǎng)上訂的那批漂亮衣服終于到了。看到漂亮衣服,她終于感覺這段時間自己如河豚般鼓起的那股氣消了不少,心情愉快地試起了衣服。 大概因為穿書的關(guān)系,原主長著一張跟原世界的她一模一樣的臉。她好歹也是原世界的頂流小花,顏值自然不可能低,雖然十二歲的小身板還沒徹底長開,但那張臉卻已初現(xiàn)風(fēng)華絕代。換上漂亮衣服,把道髻一拆,不需要弄什么發(fā)型,只是隨意地把一頭青絲散下,就已經(jīng)好看到能讓人移不開眼睛。 看到鏡中的自己,這段時間一直被蕭穎比到塵埃里的她終于平衡了。蕭穎再怎么萬千寵愛于一身又怎樣?再多的華服美飾也無法抵消顏值的天然差距! 重新找回了自信的她昂首挺胸走出房門,沒想到還沒高興多久,就被清玄兜頭澆了一盆涼水。 “不要隨便拿別人的東西!”清玄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但最近心態(tài)爆炸的趙姒卻敏銳地感受到了其中的鄙夷。 “你以為這些衣服是蕭穎的?”趙姒瞬間從放了氣的狀態(tài)重新充氣成了渾身帶刺的河豚,殺氣騰騰瞪向清玄,“還是你覺得只有她才配得上這么漂亮的衣服?” 清玄大概沒想到趙姒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微愣片刻后,才道:“華服美飾不過都是些身外之物?!?/br> 趙姒揚起臉,笑容滿面地望著他:“真的嗎?可是師父,這樣的身外之物,我也想要?!?/br> “把你身上的衣服,還有腕上的傳信鐲一起還給蕭穎。別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亂了你的心神?!?/br> “為什么同樣的事情,蕭穎可以,我不行?我跟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為什么卻要遭受如此區(qū)別對待?” “你跟她不一樣,你是掌門首徒!” 又是掌門首徒,趙姒并不覺得這個身份跟清心寡欲之間到底有什么必然的聯(lián)系。聽到清玄一再拿掌門首徒這個身份說事,趙姒感覺自己腦海中某根名為理智的弦錚的一聲繃斷的聲音,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她終于忍不住冷冷一笑,說出了這段時間一直憋在心里的話:“那我不當(dāng)這個掌門首徒了,好不好?” “你說什么?” 趙姒昂首挺胸,表情仿佛在發(fā)布獨立宣言:“我說,這個掌門首徒我不當(dāng)了!既然你這么不滿意我這個徒弟,那就逐我出師門吧!” 此時,之前圍在蕭穎身邊的那幫師弟師妹恰好聽到清玄的聲音準(zhǔn)備過來拜見掌門,不偏不倚正聽到了趙姒這番堪稱欺師滅祖的宣言,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倒吸了一口涼氣。 趙姒才不管周圍有沒有圍觀群眾,依舊冷冷瞪著清玄,目不轉(zhuǎn)睛:“掌門首徒這個身份實在太危險了!受最嚴(yán)厲的訓(xùn)練,接最危險的任務(wù)。趙聞聲,我受夠了!受夠了你的區(qū)別對待,受夠了你以掌門首徒為名對我的各種折磨與迫害。我們兩個的師徒緣分,不如到此為止吧!” “你叫我什么?”此時此刻,清玄那張?zhí)┥奖烙谇懊娌桓纳哪樕辖K于出現(xiàn)了裂紋。 趙姒卻仿佛沒意識到他已處于震怒的邊緣,繼續(xù)冷笑著發(fā)布自己的宣言:“我不會再叫你師父,因為你不配。如果恨我,就干凈利落一刀殺了我!你知不知道,鈍刀子割rou有多痛?你知道我第一次意識到你可能想讓我去死的時候,我有多難過嗎?我把你當(dāng)父親,你卻視我如仇讎……” 趙姒小心地掃了清玄一眼,發(fā)現(xiàn)他此刻已面沉如水,心中頓時涌起一陣報復(fù)的快感。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了口,她的表情越發(fā)從容,言辭也越發(fā)犀利:“是時候結(jié)束這段孽緣了。師徒不是父女,我們沒必要繼續(xù)這樣互相折磨。我求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好嗎?我娘親千辛萬苦生下我,不是為了讓你來折磨我,欺辱我的!”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說出這樣的話來?”清玄被氣得渾身發(fā)抖,看那表情,甚至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會不會忽然上前一步,一掌將趙姒拍死。 周圍的師弟師妹們噤若寒蟬,趙姒卻不以為意,還在繼續(xù)刺激他:“我為什么不敢說這樣的話?你自己為師不賢,難道還不許人說……” 趙姒還想繼續(xù)說下去,可惜,嘴巴卻被幾個師弟師妹七手八腳捂住了。 “大師姐……??!大師姐,你怎么發(fā)燒了,燒得好重……” “掌門師伯,大師姐只是病了,燒糊涂了,一時沖動,你別當(dāng)真,千萬別當(dāng)真……” …… 等到回過神來,她已經(jīng)被陸珉蕭穎他們幾個拖回了自己房間。 直到門外的清玄轉(zhuǎn)身離去,捂著她嘴的眾人才終于松手,一個個不約而同用看怪物的目光望著她,仿佛她真的成了一個病入膏肓的瘋子。 待到眾人離去,趙姒獨自一人在房間里笑出了聲來。她一點都不沖動,她發(fā)誓,這是她穿越以來,過得最痛快的一天。簡直仿佛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通體舒泰。 她早該這么做的!既然她的終極目標(biāo)是死回家去,留不留在玄天宗又有什么關(guān)系?為了一個掌門首徒的身份仰人鼻息,委曲求全,這不是她姒爺?shù)娘L(fēng)格! 不知是被她的決絕嚇到了,還是一時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她,之后的一段時間里,清玄竟再沒找過她麻煩。 然而,他不找趙姒麻煩,不代表趙姒不會找他麻煩。 打定了主意要離開玄天宗,不想再跟上次一樣因為師弟師妹們的干預(yù)而無疾而終,趙姒毫不猶豫決定玩場大的。 即將召開的天下宗門大會,正是她為自己挑選的最好的舞臺。 她不信她當(dāng)著天下宗門各位掌教的面,自請逐出師門,清玄還能跟之前一樣假裝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 雖然仙網(wǎng)方面極力壓制,但異魔肆虐的消息依然漸漸在網(wǎng)上傳開,成了全修真界眾所周知的秘密。天下宗門大會的召開可謂眾望所歸。 為了方便太上谷谷主蒞臨指導(dǎo),天下宗門大會按慣例在玄天宗舉辦,到時,一谷二天三閣四山五派六府七殿八寺九門十宗的掌教將會齊聚青云峰,這恰恰方便了趙姒搞事。 如果是在別的宗門,她還要擔(dān)心怎么想辦法混進(jìn)去。既然在玄天宗的地盤,拿著掌門首徒令牌的她完全可以暢行無阻。 于是,當(dāng)各大宗門的掌門在玄天宗主殿泰安殿坐定,靜靜等待著會議的議題開始時。 趙姒一身紅衣,昂首挺胸,猶如凱旋的將軍般走入了大殿。 如此正式的場合,顯然不是她一個小姑娘該出現(xiàn)的地方,果然,她甫一出現(xiàn)便吸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經(jīng)常走紅毯的她哪里會在意這點目光,眾人的注視反而讓她越發(fā)興奮,腳步生風(fēng),走得仿佛女王臨朝。 直到走到清玄面前,她才停下腳步,恭恭敬敬在大殿上跪下,給清玄磕了三個響頭。先禮后兵,磕完頭,她面無表情地將代表掌門首徒身份的令牌,和九思劍慎獨筆,甚至那塊代表著玄天宗符道傳承的玉簡一起,擺在了地上。 首徒令牌,九思劍,慎獨筆,傳承玉簡,她每把一樣?xùn)|西放到地上,空氣中就響起一陣吸氣聲。顯然,在座的各位都明白這幾樣?xùn)|西對玄天宗代表的意義。 就在所有人好奇面前的小姑娘好好的,突然把如此重要的信物一件件擺出來是什么意思,卻見小姑娘忽然抬頭,目光堅定地望向了首座的清玄:“當(dāng)著天下道門各位掌教的面,玄天宗掌門首徒趙姒,自請逐出師門!” 小姑娘的聲音清朗而堅定,一字一頓,清晰地回蕩在玄天宗主殿上空。聲音不大,卻如石破天驚,驚爆了所有人的耳膜。 全場一片嘩然。 能來參加天下宗門大會的都是各大宗門的掌教,身為一宗掌教大都見多識廣,涵養(yǎng)一流。此刻,卻一個個面露驚駭,仿佛剛剛聽到了天方夜譚。 自古只有做師父的逐弟子出門,哪有弟子自請逐出師門的? 什么叫欺師滅祖?這就是欺師滅祖!這樣不懂分寸,不知進(jìn)退的劣徒,哪怕當(dāng)場一掌打死,也是不為過的。然而,看看擺在小姑娘面前的那些信物,宗門上下必定曾對小姑娘寄予厚望。 清玄到底做了什么,竟逼得掌門首徒自請逐出師門?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了清玄,眼中有好奇,有同情,有期待,更有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幸災(zāi)樂禍。 第28章 28要死了 魔尊?! “弟子趙姒自知品性頑劣, 不堪大任,請掌門逐弟子出師門!” 好歹也出身豪門,趙姒雖任性自私, 卻也不是真的不識大體,自然知道之前的那些話不可能拿到明面上來講。跪在殿上的她沒有憤怒, 沒有控訴,沒有指責(zé), 只是挺胸抬頭,靜靜望著清玄的眼睛。 眼神清明, 目光堅定。 她靜靜跪在那里,出門前精心挑選的那襲紅衣在設(shè)陳古樸, 莊嚴(yán)肅穆的玄天宗正殿內(nèi)如花朵般鋪開, 仿佛干凈的華服上忽然沾染上一滴血。 耀眼, 又刺目。 清玄顯然做夢都沒想到她竟然會選擇在如此重要的場合公然發(fā)難, 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那強(qiáng)自壓抑著的怒火甚至讓人忍不住擔(dān)心, 他會不會當(dāng)場被氣死。 好在他終究是一宗掌門,基本的涵養(yǎng)還是有的,深吸了幾口氣后,終于勉強(qiáng)保持住了鎮(zhèn)定。 “玄天宗的家務(wù)事, 讓大家見笑了!”哪怕趙姒什么都沒說,只是往那里一跪,對清玄來說就已經(jīng)是奇恥大辱了。此刻的他臉上雖帶著笑, 但笑容卻勉強(qiáng)至極。 趙姒正好奇他接下來會怎么做,是當(dāng)場把自己逐出師門,還是先派人把自己押下去等秋后算賬, 殿上忽然突兀地響起了一個好聽的男聲。 “既然你已經(jīng)叛出玄天宗,那不如拜我為師吧。”聲音清潤如泉水,語調(diào)慵懶似剛剛從小憩中醒來的貓咪。 聲音響過,整個大殿頓時靜謐無聲,落針可聞。 如此糟糕的時機(jī),如此欠扁的語調(diào),如此尷尬的狀況下,竟然二話不說公然跟人搶徒弟,這全天下也就太上谷谷主榮華一個人做得出來。 寥寥幾次見面,趙姒就已猜出這位師祖雖然看似高冷圣潔,其實性格惡劣,睚眥必報,不是什么好相與的主。卻也沒想到他竟會惡劣到這種程度。 這是公然在打玄天宗的臉??!好歹玄天宗上下還喊他一聲師祖,宗門出了叛徒,他不幫著清理門戶也就算了,竟然公然站在叛徒那邊…… 這是什么神cao作? 偏偏現(xiàn)場竟愣是沒有一人膽敢提出異議。果然,強(qiáng)大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此情此景之下,除他之外任何一個人膽敢說出這樣的話來,都會遭到天下宗門的群起而攻之。 沒辦法,趙姒開的這個頭實在太壞了,天下宗門同氣連枝,要是選擇縱容,以后誰家的徒弟都可以在如此重要的場合公然叛宗,然后揀個高枝改換門庭,那以后大家還怎么帶徒弟? 偏偏開口的人卻是太上谷谷主榮華,哪怕清玄這個苦主,此刻也只能強(qiáng)壓下心中的怒火,露出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仿佛師祖能跟他搶徒弟是他莫大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