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jié)
“沒事?!痹S嘉樂的神情很冷靜,迅速地用最讓人放心的語氣解釋道:“剛才騎摩托車時有點小剮蹭,皮外傷,所以去醫(yī)院包扎了一下?!?/br> 靳楚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再多問。 兩個人在門口相視了幾秒鐘,都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是靳楚小聲說:“南逸還睡著,我們要不……去陽臺說?” 許嘉樂點了點頭,跟著靳楚從臥室穿過去的時候,忍不住又看了在床上的南逸幾眼。 坐在藤椅上的時候,許嘉樂看到一旁的小桌子上面上面已經(jīng)放了罐打開的啤酒,不由轉(zhuǎn)頭看了靳楚一眼。 “我剛才喝了一點?!?/br> 靳楚也坐到了許嘉樂的身邊:“嘉樂……” 他喚了一聲許嘉樂的名字,可是卻一直都沒有下文,望著陽臺外面度假村的夜色,似乎在那一刻又走神了。 “靳楚,你在微信上說你做好告訴南逸的準備了——真的嗎?” 許嘉樂其實對靳楚的經(jīng)常性走神很熟悉,可是這一次,他還是忍不住打斷了這個omega飄忽的思緒。 這個問題對于他來說,實在太重要了,甚至不得不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語調(diào)保持平穩(wěn)。 “……”靳楚拿起啤酒罐輕輕搖了一下,默默地把剩下的啤酒仰頭喝完之后,才轉(zhuǎn)頭看向了許嘉樂。 “真的?!彼K于慢慢地說。 鋁罐里最后一口啤酒,總是最苦澀的。 味道從胃里泛上來,然后在舌尖彌漫,像是一種人生的味道。 靳楚很輕地笑了一下:“嘉樂,你會問我為什么突然想通嗎?” 那是一個有點妙的問題。 他和許嘉樂對視著,而alpha鏡片后狹長的眼睛眸色很深,過了兩秒之后,只是聲音很低沉地說:“靳楚,謝謝你?!?/br> 許嘉樂沒有回答他。 靳楚忽然覺得眼睛有些發(fā)酸。 他當然了解這個alpha驚人的敏銳:“南逸睡著了之后,我覺得有點悶,想下去吹吹風(fēng),然后也沒想什么,就循著音樂聲走到游泳池那邊了。嘉樂——我看到你在臺上了?!?/br> “我從沒見你跳過這樣的舞,其實……還挺好玩的。” 他說到這里,神情酸澀地微微笑了一下。 千言萬語,最終只是化為了輕飄飄一句還挺好玩的。 晚上的時候,在人群都狂熱地簇擁著舞臺的時候,他其實站在偏遠的走廊底下看了許久。 沒有人注意到他,臺上的許嘉樂也沒有。 許嘉樂穿著白背心和絲襪從最初的笨拙和不知所措,到越跳越high,甚至旁若無人地搖著屁股后面的兔子尾巴。 他看著那個曾經(jīng)和他在一起多年的alpha,記憶便如海水倒灌一般涌進心頭。 他們結(jié)婚時都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可許嘉樂便顯得遠比同齡人老練而富有責任感,那時的他非同一般地渴望安全感,而許嘉樂就是最合適的選擇。 這么多年了,他以為自己完全地懂得許嘉樂,甚至直到那天在太陽雨下,在他已經(jīng)確信他們無法挽回之后,他的執(zhí)念仍然在使他痛苦地想:從今以后,許嘉樂會把那份成熟的保護完全地給付小羽。 可是直到今晚,他才第一次見到那個看起來冷靜成熟的的另一面。 幼稚的、瘋狂的、不顧一切的許嘉樂—— 如同一輛在泰國海邊燃燒著火焰卻仍然在迎風(fēng)疾馳的摩托車。 他們曾經(jīng)在一起多年,可是他卻從沒見過許嘉樂真正掙脫一切枷鎖,綻放出生命力的模樣。 其實許嘉樂和付小羽之間,跟保護與被保護無關(guān)。 他們只是純粹地相愛了。 與其說是感到陌生,不如說是感到有一些嫉妒。 不是嫉妒付小羽,是嫉妒許嘉樂。 在他當初選擇離婚的時候,他的心底,難道沒有悄悄夢想過屬于自己徹底綻放的這一幕降臨? 他明明時為了找到愛的感覺先任性地決定給放開了許嘉樂,可誰能想到,因為他這一次的放手,最終找到真正愛情的人卻是許嘉樂。 沒有人知道,那一瞬間,他站在人群最外面悄悄地哭了。 人生竟這么吊詭殘忍。 可靳楚在劇痛之中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清楚地對自己承認,是的,是人生本就殘忍,只有勇者才能在千軍萬馬中斬獲真正的幸福。 許嘉樂終于找到了能讓自己變成勇者的omega。 這樣也好。 而他,無論多么不甘,也不愿意再阻礙那個alpha奔向幸福的路了。 …… 南逸大概不到五點鐘就醒過來了。 他昨天在外面玩皮劃艇玩得累著了,吃完晚飯被許嘉樂抱回來的路上,這一覺睡下去其實也足足睡了八個小時。 許嘉樂和靳楚是被醒來的南逸敲陽臺落地玻璃的聲音驚得回頭的。 只見小家伙的臉貼在玻璃上,對著他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南逸,來……” 靳楚拉開了玻璃門。 “daddy!” 南逸本來有點興奮地跑了進來,但是卻在許嘉樂有點吃力地張開雙臂的時候,一下子看到了許嘉樂包扎好的右臂:“你怎么了!” 他著急起來,本來有點睡眼惺忪的小眼睛這會頓時精神了“你受傷了?” 許嘉樂趕緊用另一只手把小家伙摟進了懷里,低聲說:“爸爸沒事,就是騎摩托車摔了一跤,不小心摔破皮了?!?/br> “痛不痛?。俊蹦弦萏痤^,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蛋:“daddy不小心哦?!?/br> 許嘉樂不由被摸得鼻子一酸:“不痛,爸爸不痛。” 胸口翻涌著太多情緒,就在他想開口的時候—— 坐在旁邊的靳楚忽然伸手輕輕地摸了下南逸的腦袋:“睡醒了嗎?” “嗯!” “那……”得到孩子的回答之后,靳楚微微坐直了身體,和許嘉樂對視了一眼才輕聲說:“那aiden和爸爸想和你說件事,好不好?” 這確實是靳楚少見的主動時刻,許嘉樂一時之間也稍微有些吃驚。 南逸還在許嘉樂懷里,這會兒似乎隱約也從許嘉樂和靳楚臉上的神情里感覺到了什么。 “好。” 他躊躇了一下,點點頭。 靳楚吸了口氣,看著小家伙望過來的眼睛,慢慢地開口了:“我和你爸爸,我們其實……” 他說到這里,艱難地停頓住了。 許嘉樂看了靳楚一眼,下意識地把南逸抱得更緊了一點,接了下去:“南逸,爸爸和aiden,其實已經(jīng)離婚一年了。” 小家伙看著他,可卻比許嘉樂想象中,要少了一絲驚訝,多了一些小大人似的憂郁。 “離婚……” 南逸躊躇了一會兒,他對這個詞似乎還不太熟悉,很小聲地重復(fù)了一遍,終于又抬起頭問:“離婚,就是像francis的爸爸mama那樣吧?” 他說到這兒,眼圈才微微紅了,小小的眼睛里泛著一抹淚意。 小家伙忍著眼淚的神情撞在許嘉樂的心里,即使做過再多的心理建設(shè),都仍然疼得心口發(fā)抖, 許嘉樂聲音沙啞地道:“是的,是那樣。寶貝……對不起,對不起?!?/br> 南逸從許嘉樂的懷里掙脫開來,小聲說:“我、我感覺到了?!?/br> 許嘉樂和靳楚不由都愣住了。 “francis說過,他的爸爸mama離婚之前,就很少一起陪他玩了,他們不再住在一個房間了,在家里也不怎么和對方說話……然后他們就分開了。francis現(xiàn)在只有omegamama了,他說,他很想他的alpha爸爸,可是mama不讓他時常見到他,因為mama說他的爸爸是壞人。所以他那時候,經(jīng)??薜摹!?/br> 南逸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然后……你們這段時間也是這樣,我問francis,是不是我的daddy和aiden也會分開的。他告訴我……會的,因為你們已經(jīng)不愛對方了?!?/br> 許嘉樂手指痛心地蜷了一下。 那一瞬間,他想,大人是多么自以為是。 以為偽裝是天衣無縫,可是在擁有敏銳直覺的小朋友們的眼里,不愛的信號其實那么明顯。 “daddy,所以……你真的不愛aiden了嗎?你們一定會分開了,是嗎?” 南逸淚汪汪地看著他。 “對不起?!?/br> 許嘉樂蹲了下來,平視著南逸。 他知道,這是他一定要面對的問題,可面對著他最親愛的寶貝流著淚的模樣,身為父親的心痛是無法言喻的。 可是他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要誠實,就不會再逃避。 “daddy已經(jīng)不愛aiden了。” 許嘉樂握著南逸的小手,一遍一遍地摩挲著:“對不起,寶貝,聽我說——” 許嘉樂沒有提到是誰先提的離婚,因為在這一刻,那甚至并不重要。 因為他忽然更加清楚地意識到,在孩子面前,與靳楚的同進同退是何等的重要。 對于小小的南逸來說,最可怕的是兩個大人之間的反目成仇,像francis一樣,在生活中只剩下了一方的愛,和對另一方的恨。 在這一刻,他無比慶幸,最終他還是和靳楚一起面對著南逸。 “你是我們兩個的寶貝,南逸。是的,離婚,是因為爸爸和aiden確實不再相愛了,所以我們才會選擇分開。但是我們對你、對我們的寶貝的愛,是絕對沒有任何一點改變的,你明白嗎?” 靳楚也蹲了下來,撫摸著南逸的臉蛋,紅著眼睛說:“南逸,你不會像francis那樣的。我和爸爸不是仇人,我們只是不能在一起了,但你,你永遠都有我們兩個全心全意的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