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電話鈴一聲都沒響完,許嘉樂就已經(jīng)接了起來。 “許哥……”王小山估計之前也一直在折騰,說話時還有點喘:“我這邊剛忙完,剛把付總在醫(yī)院安頓好,語言稍微有點費勁,折騰了半天?!?/br> “他現(xiàn)在怎么樣?怎么會突然高燒?” “靠,許哥,你別說——”王小山估計也是有點激動,罕見地罵了句臟話:“我剛還真覺得你是不是有點神經(jīng)過敏了,結果沒想到你這么緊張是對的。付總剛在醫(yī)院驗了血,結果出來了發(fā)現(xiàn)是他媽的登革熱,要是讓他一直燒著,搞不好還真有危險?!?/br> “登革熱?” 許嘉樂的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起來。 隨著這三個字脫口而出,他忽然也一下子為什么他剛才那會就開始莫名地神經(jīng)緊繃了。 東南亞氣候炎熱,再加上有時候雨水頻繁,氣候上特別適合伊蚊繁殖。 之前他因為教授的田野調(diào)查來過兩三次越南,其中就有一次,一塊的一名法國學生被蚊子叮了之后得了登革熱,燒得很厲害,血小板都降低了,還在醫(yī)院待了三四天。 而付小羽之前也在群里提起過自己被蚊子咬了。 雖然即使是剛才擔心的時候,許嘉樂也不可能馬上根據(jù)這些把一切理順,可是所有他特意留意過的信息都在他腦子里組成了他的潛意識。 是他的潛意識,讓他的心在還沒有邏輯和理性支撐的情況下,就已經(jīng)先一步揪了起來。 “那他、他情況嚴重嗎?血小板怎么樣?” 許嘉樂焦急地問,他看著空姐在一排一排地檢查,知道自己馬上就得給手機開飛行模式了。 “目前來看還行,血小板水平也正常。”王小山說:“剛才醫(yī)生說,發(fā)現(xiàn)得早沒什么事。而且現(xiàn)階段付總只是發(fā)燒和肌rou酸痛,沒有牙齦出血和嚴重嘔吐什么的,所以判斷不是重癥。就是確實是高燒得有點脫水了,所以要在醫(yī)院先輸下液,觀察一晚上?!?/br> “好,我知道了?!痹S嘉樂也實在沒法再和王小山多聊了,只最后匆匆說了一句:“你記得把醫(yī)院名發(fā)給我一下。” 掛斷電話之后,許嘉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掌里都已經(jīng)出了一層薄薄的虛汗,可幸好—— 不是重癥。 不是重癥,就意味著起碼沒什么大危險。 本來好像可以松一口氣的,可是整個五小時的航程,許嘉樂卻還是連眼睛都沒闔上,就這么生生挨到了越南。 越南還是天蒙蒙亮的清晨,許嘉樂一整晚沒睡,可是卻好像也說不上困。 在急迫地想要見到付小羽的愿望下,睡覺的需求、連帶著疲憊的感覺,好像都短暫地從他身上消失了。 飛機降落之后,他幾乎是排在第一個下了飛機,又連托運行李都沒有,所以就這么直接以最快的速度沖向落地簽的柜臺。 可他越著急,就越感覺命運都像是在和他開玩笑似的。 大概是之前有另一班航班剛剛抵達不久,這么一大清早的,落地簽的柜臺前面竟然就已經(jīng)排了不少人,顯然都是在等著辦理落地簽證。 cao。 許嘉樂死死地捏著護照站在人堆后面,這么一眼望過去,他真的感覺下一秒自己就要因為郁悶而吐血了。 可他根本別無選擇,只能先排上號放了個加急請求,然后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繼續(xù)給王小山打了兩個電話,然而或許是因為時間太早了,對方也并沒有第一時間接聽。 就這樣,許嘉樂在焦躁中等待了大約半個多小時,王小山才終于打回來了。 “喂許哥,不好意思我一夜沒怎么睡,剛才瞇了一會。”小助理的聲音顯然也很疲憊,低聲說:“你也別太擔心,付總和我還在醫(yī)院,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燒了,看起來應該沒什么事了,的確是輕癥?!?/br> “退燒了……退燒了就好?!痹S嘉樂用手扶住額頭,靠在機場的塑料座椅上,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后說:“小山,我現(xiàn)在就在胡志明機場,很快就過去?!?/br> “什么?!” 坐在病床邊的王小山聽到這句話仿佛一下子清醒了,猛地抬高了音調(diào):“許哥你、你到越南了?” 他說完這句話才剛意識到不對,可是已經(jīng)晚了,病床上的付小羽已經(jīng)轉頭看向了他。 omega退了燒,臉色憔悴且蒼白,也因此更顯得一雙圓圓的眼睛比平時顯得還要大一些,這樣怔怔地看過來時,睫毛也一顫一顫的。 “付總,”王小山捂著電話不讓那邊的許嘉樂聽到動靜,小心翼翼地問道:“許哥……啊不許總也來越南了,你要和他說句話嗎?” 付小羽沉默了一會,最終輕輕搖了搖頭。 …… 許嘉樂在機場折騰了兩個多小時,等他終于辦好所有手續(xù)出了關,再風塵仆仆地打車趕到醫(yī)院時已經(jīng)十點了。 王小山路上給他發(fā)了房間號,上午的醫(yī)院頗為擁擠,走廊里有不少當?shù)厝嗽谧邉雍徒徽?,許嘉樂一路順著指示牌找了過去,繞了一會兒才總算找到了付小羽住著的病房。 病房的門是關著的,但是那扇很大的玻璃窗的窗簾只拉上了一小半。 因此,許嘉樂能隱約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付小羽的半個身子,而站在病床身邊的還有三個人,分別是王小山,一位醫(yī)生,還有……溫淮軒。 醫(yī)生的臉上還帶著一絲微笑,可以看得出來,里面的氛圍大概不是那么凝重。 而溫淮軒此時正側對著門外的許嘉樂,他和王小山和分別醫(yī)生說了幾句話之后,又走得離病床更近了一些,很關切地彎下腰對著床上的付小羽說了點什么。 周圍還是很嘈雜,許嘉樂一個人站在烏央烏央的走道上,感覺自己依稀是被路過的人撞了一下,可是卻遲鈍地仍然站在原地。 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他在這一刻的失落。 玻璃窗里面是付小羽、溫淮軒、王小山還有醫(yī)生。 同樣一扇玻璃窗上也倒映出了站在病房外面的他自己—— 一個胡子拉碴、頭發(fā)凌亂的許嘉樂。 這一幕那么荒誕。 模糊的他在玻璃窗里看起來,像是與里面的人處于同樣的平面,可是實際上卻又徹底被隔絕在外。 那一刻,許嘉樂忽然想到,上一次他想要來越南找付小羽的時候,他的簽證還沒有過期,可卻偏偏沒有成行。 而這一次,當他真的為了付小羽連夜飛來越南的時候,簽證恰巧過期了。而他第一個沖進機場想辦落地簽,就偏偏柜臺也罕見地在清晨擠滿了人,他不得不被困在在機場干等了兩個小時。 只差這兩個小時,僅僅只差這兩個小時。 最先趕來陪伴付小羽的人,就變成了溫淮軒。 生活是真的本該這么荒誕? 還是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懲罰。 就在這個時候,正對著玻璃窗的王小山一抬頭,看到了許嘉樂之后,馬上一邊揮手說著什么一邊往外走,而溫淮軒轉頭看過來之后,也跟在王小山身后走了出來。 “許總?!睖鼗窜幐樟藗€手,上下地打量了許嘉樂兩眼,抬起眉毛:“你這是……連夜飛過來的?” “你好。”許嘉樂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打了個招呼。 溫淮軒臉上放大的驚訝,當然更加能讓他不適地感覺到了自己此時的存在是多么的不合時宜。 “我跟醫(yī)生聊了一下,他們這邊登革熱是挺常見的疾病,所以一般輕癥的話也不用太大驚小怪。付總燒是已經(jīng)退了,也沒什么其他的癥狀,估計再觀察個一兩天就出院了,你也別太擔心了?!?/br> 溫淮軒見許嘉樂不怎么開口,便很快就轉換了話題,又補了一句說:“不過他現(xiàn)在還是有點累,剛才說了想再睡一會。我正好有點事要辦一下,要離開半個小時,小山你還是多留意著點付總?!?/br> “嗯,放心?!?/br> 王小山臉上還掛著黑眼圈,但還是馬上點了點頭,等溫淮軒走了之后,他才看著許嘉樂低聲開口道:“許哥,你還沒吃飯吧?要不你先去吃點東西,我看你也挺累的樣子?” “沒事,我不餓。”許嘉樂搖了搖頭:“你等我一下。” 他不等王小山回答,就跑到醫(yī)院外面買了好幾瓶鮮榨的果汁帶了回來。 許嘉樂多少算是有過經(jīng)驗的,知道得登革熱的時候,補水特別重要,所以可以多準備些新鮮果汁和湯。 等他拎著好幾瓶鮮榨果汁回來的時候,才重新敲了下病房的門,對著里面的王小山啞聲問道:“付小羽睡著了嗎?我……我能進去看看他嗎?我給他買了幾瓶果汁,等他醒了讓他多喝一點?!?/br> 他這句有些試探的問句,其實多多少少也是因為感覺到了王小山的態(tài)度有些微妙。 王小山看了一眼他和他手里的果汁,遲疑了一下,終于輕聲說:“好?!?/br> 許嘉樂獲得了準許,躊躇地輕輕吸了一口氣,才走進了空調(diào)病房里,然后把果汁輕輕地放到了床頭柜上,就這么站在病床邊。 他最先看的,是付小羽放在被子外的右手。 omega皮膚薄而白,能看到底下淡淡的青色血管,而此時細瘦的手背上因為輸過液而貼著膠布。 只是那么一只手,許嘉樂就看了許久許久。 他的目光慢慢上移—— 付小羽背對著他。 安靜的病房里,omega的肌膚蒼白,雖然閉著眼睛,可長長的睫毛卻一下一下地抖動著,依稀能感覺到被子底下omega呼吸時的胸口起伏節(jié)奏不太平穩(wěn)—— 付小羽沒睡著。 許嘉樂的胸口忽然仿佛被沉悶地錘了一下。 他或許只是,不想見他。 他連夜橫跨幾千公里,趕來做了一個多余的人。 文珂的話再次尖利地在他腦海里響了起來。 “你其實知道付小羽是多么有界限感的人。所以分手就意味著,你和他已經(jīng)是陌生人了,無論你再有多么想關心他、愛護他,你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br> 這句話實在銳利得像是一把刀,比任何一句話都能殺他。 那一刻,許嘉樂忽然第一次茫然地想—— 他真的能做到嗎? 如果他做不到。 如果他做不到…… 第92章 付小羽的確是在裝睡,其實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反應。 只是聽到想到要在這一刻和許嘉樂相見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他的心情實在太過復雜,只能下意識地軟弱地選擇了逃避。 空氣好像都凝固了。 付小羽能感到alpha的目光,就像是帶著實質的重量和溫度一般,始終默默地投在他的身后。 許嘉樂很安靜,安靜到反而讓付小羽焦躁起來。因為閉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好像時間也變得更加無比漫長,每一秒鐘都變得比平時要難熬得多。 “付……” 許嘉樂終于開口了,他說話時其實很輕,可是每個字,都聽起來異常地艱難:“小羽,你……睡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