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百靈憤怒地掛斷了電話，用被子捂著頭放聲痛哭了起來。

    終于等到秦岳的電話，滿心歡喜的她，怎么也沒有想到，同時等來的，還有一個殘酷的決定：他決定暫時不轉(zhuǎn)業(yè)了。

    秦岳希望她能諒解，他說他需要些時間去處理一些事情。但林百靈怎么能夠理解？她已經(jīng)等了整整三年的時間，卻在曙光乍現(xiàn)的時候，突然被推進(jìn)了無窮的黑暗中。

    絕望，在憤怒中滋生，憤怒，在絕望中升騰。

    一個女孩的青春，有多少個三年可以用來等待？

    一場艱苦的愛情，要多久才能到達(dá)幸福的彼岸？

    她實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這樣重要，能讓秦岳狠下心將他們共同憧憬的美好生活徹底擊得粉碎。

    熟悉的手機(jī)鈴聲一直響個不停，林百靈沒有勇氣再接起電話。她在哭泣中閉上了眼睛，只希望這是一場惡夢，只希望這場惡夢可以快些過去。

    “百靈，怎么了？”蔣麗麗匆匆跑了進(jìn)來，看著捂頭痛哭的林百靈，不禁嚇了一跳。她在隔壁房間里聽到林百靈的手機(jī)一直在響卻沒人接聽，所以過來看下，卻不料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林百靈沒有說話，只是哭個不停。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說??！”蔣麗麗俯身，輕輕晃著她的肩膀，焦急地問道。

    “沒事。你去休息吧！”林百靈淚眼婆娑地抬起頭，探手拿起床上的手機(jī)，摁下了關(guān)機(jī)鍵。感情的事，終不足為外人道。這杯苦酒既然是自己釀的，哪怕是咬著牙捏著鼻子，也只能自己把它咽下去。

    “別哭了，咱們這么年輕，沒什么事挺不過去的。”蔣麗麗沒有再追問，抬手替她擦了下眼角的淚水，柔聲勸道。

    林百靈澀澀一笑，神情說不出的凄婉悲涼，美麗的大眼中盡是空洞和死寂。

    這個夜晚，林百靈輾轉(zhuǎn)難眠。她默默回想著與秦岳相識相愛后經(jīng)歷的所有事情，回味著每一次相聚時的甜蜜和漫長思念中的苦澀，開始思考如何拯救自己的愛情。毫無疑問，年輕純真的女孩，對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份感情和第一個男人，有著異常執(zhí)著的堅持，即便在秦岳作出了一個令她極度失望極度憤怒的決定后，她依然沒有想過放棄。

    但是，她想了整整一個晚上，卻依然找不到一個行得通的辦法。

    她愛秦岳，但并不代表她能夠改變自己、放棄自己擁有的一切走進(jìn)軍營去過那種乏味單調(diào)得令人窒息的隨軍家屬生活。她覺得那樣的生活會毀了她，讓她徹底變成另一個人。當(dāng)她已經(jīng)不是她的時候，秦岳還會愛她嗎？她還有信心去愛他嗎？海城，有她的家庭，有她的事業(yè)，有她的朋友，有她熟悉的一切。難道為了一段感情，她就必須把這些通通割舍掉？

    她自問做不到。

    可是，秦岳既然作出了決定，她也不想再逼迫他。不是因為強扭的瓜不甜，而是因為她真的愛他，不希望讓他委屈自己來成全她。如同她不愿放棄許多東西一樣，秦岳或許也有他無法割舍的人和事，他的青春和汗水都灑在了那座軍營里。

    兩條路都走不通，難怪就如他所說的那樣，再給他一些時間，繼續(xù)等待下去？但這等待，何時才會到盡頭呢？

    想起蔣麗麗說過的話，林百靈心中感覺到了莫名的寒意。

    這個夜晚，秦岳也無眠。

    告訴林百靈自己的決定，是一件很艱難的事。這個決定，對滿心期盼著他早日回到身邊的愛人來說，無異于一記晴天霹靂。

    用了幾天的時間，他才鼓足了勇氣開了口，而她的反應(yīng)和他預(yù)料的一樣激烈。面對林百靈的質(zhì)問，他無言以對，因為他不可能告訴她，他選擇留隊是為了找機(jī)會殺死一個人。

    手機(jī)從無人接聽狀態(tài)變成了關(guān)機(jī)狀態(tài)，牽著兩個人綁著兩顆心的那條線被生生掐斷了。時空的距離，第一次讓秦岳生出了強烈的無奈，因為他明知道那個女孩現(xiàn)在可能哭成了淚人兒，卻連一句勸慰的話都無法說給她聽，更不可能擁她入懷給她些許慰藉。

    正當(dāng)秦岳坐在書桌前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面?zhèn)鱽砹溯p輕的敲門聲。

    “頭兒，你睡沒？”張鐵膽站在門外低聲問道。

    秦岳起身打開了房門。

    “有事嗎？”他皺眉問道。

    張鐵膽嘿嘿一笑：“剛查完哨，有點餓了。見你房間燈還亮著，過來蹭點吃的。”

    “你還在長身體?。俊鼻卦揽扌Σ坏?。

    張鐵膽擠進(jìn)了門，四下打量著，目光最后落在了書柜上。

    那里擺放著一盒點心，是林百靈從海城帶來的。

    “算了，我忍忍吧，這可是嫂子留給你的。”張鐵膽輕嘆道，“有其他吃的沒？”

    “你當(dāng)我這里是小賣部，啥都有？”秦岳笑罵著，走到書柜前取下了點頭遞給了他，“拿去吃吧！裝什么裝！”

    張鐵膽笑呵呵地接過點心，拆開便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頭兒，你也要來點？”

    秦岳搖頭：“沒胃口。陪我出去走走？”

    “好咧！”張鐵膽點頭，“嫂子走了，一個人睡不著？”

    “滾！”秦岳將他推出了房門。

    叼著一支煙，吹著涼涼的風(fēng)，秦岳倚著一顆樹，出神地望著遠(yuǎn)去路燈下的一處崗?fù)ぁ?/br>
    一個年輕的士兵抱著槍，昂首挺胸地站在崗?fù)?nèi)，目光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看著那個哨兵，秦岳突然想起了自己上軍校時，一次記憶深刻的站崗經(jīng)歷。那是一個零下二十多度的夜晚，他抱著槍站在軍械庫的門口，突然聽到了院墻外傳來了陣陣悠揚的歌聲。他側(cè)耳傾聽，原來墻那邊的大學(xué)內(nèi)，正在舉行一場大型聯(lián)歡晚會。聽著主持人激情的話語，他突然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個夜晚正是年輕學(xué)子們最鐘情的情人節(jié)。

    兩個小時，他一邊站崗，一邊旁聽了一場洋溢著青春激情的晚會。

    “值不值得？”秦岳清楚記得，在晚會結(jié)束的那一刻，在院墻外學(xué)生們瘋狂的歡呼吶喊聲中，抱著冰冷鋼槍快要凍成冰棍的他，問了自己這樣一個問題。

    同樣是風(fēng)華正茂的年青人，同樣是天之驕子的大學(xué)生，一墻之隔，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和有著天壤之別的不同人生。

    “到底值不值得？”秦岳喃喃低語。今夜，他又問了自己同樣的問題，因為他意識到，他留隊的決定，很可能會讓他失去一段美好的愛情。

    “什么值不值得？”一旁，早已享用完點心，正一門心思琢磨頭兒今晚有啥心情的張鐵膽，接著他的話問道。

    “嗯。說說看，穿這身軍裝，值不值得？”秦岳扭頭看著他問道。

    “沒啥值不值的，關(guān)鍵是自己咋想。反正我覺得挺驕傲的，畢竟我比多數(shù)人為國家奉獻(xiàn)得多！就算哪天犧牲了，我他么也是英雄啊！這個時代，英雄可不多見嘍！”張鐵膽的回答很干脆，很張鐵膽。

    “奉獻(xiàn)……犧牲……”秦岳心中微微一震。兩個看上去高大上的字眼，從張鐵膽嘴里吐出來，變得很質(zhì)樸，卻有種強烈的沖擊力。

    “或許，我想自己的事，想得太多了點！”秦岳心中輕嘆，臉上露出了一抹輕松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