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煮劍論英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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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剛才那姑娘的確沒說謊。董平三人都吃了一輪了,帳子后面那女人還沒有出來的意思。董平心中好奇,他暗道,這多年,他都沒有瞧見過活的如此細致的人兒了。 這時,那小跑堂又來到了后院。他行至董平面前說道:“官,你別著急,熬魚是個細祥活。您且等著,那魚rou已經(jīng)開始化了?!?/br> 董平翹起二郎腿,伸手往那桌子上一扣。便下來一手指粗細的木塊來,旋即,他又抽出驚雪刀來,在那木塊上飛快削了幾刀。一根牙簽,便這么先做了出來。他一邊剔著牙,一邊說道:“不著急,那魚熬的越久越好。” 說罷,董平端詳了那小跑堂一番后又笑道:“聽你這口音,倒不像是蜀渝中人。” 小跑堂嘿嘿一笑道:“官您說對了,小的是土生土長的北莽人,但這些年北莽不好生活,小的便帶著老娘一同來了這西南?!?/br> 董平笑道:“小兄弟生的機靈,以后定有番出息,報個名諱吧?!?/br> 小跑堂聞言作揖笑道:“承蒙大爺抬愛,小的姓傅名康川,今年十七?!?/br> “傅康川?”董平輕念一聲,又道:“小兄弟這名字倒是起的不錯,康莊大道,一馬平川?!?/br> 傅康川聞言,眼睛一亮道:“爺說的不錯,家母說我這名字,還就是這個意思?!?/br> 董平笑了起來:“好,既然你告訴了我名字,你咱們便是朋友。若兄弟以后有什么難處,便來找我,我能幫自會盡力一幫?!?/br> “那感情好,不曉得大哥叫什么,我若是以后真去找你,不曉得你名字,那不抓瞎了嗎?”傅康川樂呵的笑著,一來而去,他這對董平的稱呼便親切了起來。 “姓董,名平?!?/br> “好嘞,董大哥。我這便幫你去催催那魚?!备悼荡ò瓮染鸵?,但董平卻一把拉住了他道:“不著急,你先跟我說說,那白帝城下是怎的回事兒?” 傅康川聞言,不可置信道:“誒呦,董大哥,你連這都不曉得?” 董平笑道:“確實不曉得,剛來此地,沒打聽?!?/br> 傅康川笑道:那董大哥聽沒聽說過劍神李閔濟!” 冷飄飄笑道:“小哥知道些什么便盡管說來,我們常在江湖行走,這別人不曉得,難不成還不曉得李閔濟么?” “倒是我賣關子了。”傅康川憨笑一聲后道:“十多年前,那劍神李閔濟于白帝城上設下擂臺。一人一劍,便挑翻了江南武林,得劍神美稱!如今,那劍神李閔濟又在那白帝城上設下了擂臺。那白帝城頭掛一道白幡,上寫著七個大字:李閔濟與天下戰(zhàn)!諸位想想,當年這大宋江湖里,誰不想揚名立萬!這一聽說李閔濟再擺擂臺,這不不到一宿的功夫,就烏烏泱泱的來了一大群人。我估計,今天天不黑,還得再來個幾百號人呢?!?/br> 傅康川說罷,董平三人互相對視一眼,其眼神中都難掩驚駭之色。董平忽而嗤笑一聲道:“這倒真是個揚名立萬的機會,你可有人上去挑戰(zhàn)過李閔濟了” “切,都是些看熱鬧的主。這大半天都過去了,沒一個人敢上白帝城的。” 聞言,董平便轉(zhuǎn)頭對冷飄飄說道:“我看咱們應該在這里休息個幾日?!?/br> 冷飄飄會意的點了點頭,但凡是個練武之人,又有誰不想一瞻那劍神之姿? “那行董大哥,你們先聊著,我去后廚催催,順便給你們泡些茶過來。” 董平微笑頷首,傅康川便一溜煙跑了出去。他一走,董平便對冷飄飄二人說道:“這倒是個機會。” 冷飄飄嫣然一笑道:“難不成你想去挑戰(zhàn)那李閔濟?” 董平晃了晃自己的拳頭,打趣道:“怎的,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我哪兒敢瞧不起你,我可一直仰慕著你呢?”說罷,冷飄飄忍不住撲哧一笑。若說董平真的想去挑戰(zhàn)那李閔濟,那當真是癡人說夢了。 董平掃興的擺擺手,便沉默了下來。 且說眾人前方,那帳子里的女子忽而輕咦一聲道:“我倒也是矯情。這離家還沒有一日,便念起家廚燒的菜了。也不曉得是哪兒飄來的魚香味兒,又將我的饞蟲勾出來了?!?/br> 一提著紗賬的姑娘回道:“夫人,好像是他們那桌點的鰣魚湯。若是夫人想吃,那奴婢便去吩咐一聲?!?/br> “去吧。” 聞言,那姑娘便將自己那方紗賬,交由另兩位姑娘幫忙抻著。她則抽身離去,進了這酒館大堂。 但沒過片刻,這姑娘便回來了。她身后還給跟著傅康川,傅康川一來,便說道:“對不起了這位夫人,今天這市面上的鰣魚全買來給拿那位觀熬湯了。” 另一頭戴綠釵女子聞言道:“市面上沒了,那便讓打漁的再去江中撈,大不了我們多付些銀子就是?!?/br> 傅康川聞言笑道:“既然您愿意出銀子,那小的便去給您買。但這鰣魚可不是鯽魚鯉魚之類的普通貨,要想撈上來一條,可謂是難上加難?!备悼荡ㄕf罷,就聽紗賬里的那女子笑道:“那便不用麻煩了,若要是讓旁人知道了我為了吃條魚便如此興師動眾。老爺會遭人詬病的?!?/br> 那夫人說罷,剛才說話的綠釵女子又瞥向董平一桌人喊道:“喂,你們那道魚我們買了了,你出個價錢吧!” 董平笑呵呵的搖頭道:“對不住了,那魚是給我家內(nèi)人補身子的,絕不轉(zhuǎn)賣。若是你當了我內(nèi)人,我說不準會賞你根魚刺兒常常?!?/br> 傅康川聞言笑道:“那可得趕緊了,現(xiàn)在那魚刺兒也開始化了?!?/br> 綠釵女子聽罷,陡然便瞪了傅康川一眼。傅康川與那冰冷的目光一接觸,便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兩步。 董平大笑道:“我這小兄弟說的不錯,您要是想吃魚刺兒,那可得趕緊了。” 綠釵女子一聽董平的調(diào)侃,一張粉臉瞬間就陰沉成了鐵青色。冷飄飄見狀對董平道:“我哪里能吃得了那么多,既然她們想吃,那便分她們一些就是。” 董平笑道:“你若是早些說,那我便能詐她們一筆銀子了?!?/br> 冷飄飄無奈一笑,便聽得董平朗聲道:“我家內(nèi)人心善,她剛才對我說了,那魚湯,我們能分你們一盅?!?/br> 聞言,那幾個女子卻是更不快起來。聽董平的語氣,那魚湯倒像是他賞賜的。綠釵女子面色陰沉,她正欲開口斥責董平時,卻聽得紗賬內(nèi)的夫人笑道:“那便多謝公子了。” 董平一聽此聲,便是一駭。那夫人剛才說的話本是輕柔無比,但落在他耳朵里,便如同一聲驚雷。其轟鳴之聲,令董平久久沒有醒過神來。見董平目光略顯呆滯,冷飄飄不禁推了他一把,揶揄道:“怎的了,人家只是說一句話,就將你的魂兒勾走了”董平身軀輕顫,他搖了搖頭。旋即低聲道:“好高深的修為?!?/br> 隨后,董平又擺出一張笑臉,對著那紗賬朗聲道:“夫人氣了,同在江湖行走,理應互相幫襯。” “公子說的在理。” 那夫人話音剛落,便聽得一陣哄鬧的叫罵只聲從那大堂中傳了過來。隨即,便是一群人兇神惡煞的沖到了這后院之中。 一黑臉漢子大喊道:“躲在這后院吃飯,定然是做賊心虛!兄弟們,將他們都綁起來!” 那四位女子一見如此多人用入這后院,還連篇的叫罵,不由得皆是臉色一變。隨后四女同時喝道:“滾出去!” 那黑臉漢子登時喊道:“小娘們兒,你們手提個簾子,倒是古怪的很!今天爺爺我倒要瞧瞧,你們有沒有將爺爺?shù)你y子藏在里面!”說罷,這黑臉漢子便要上前去扯那紗賬。 但他還沒走兩步,便聽嘭一聲悶響。然后,這黑臉漢子便沒來由的倒飛了起來。隨后他重重的落了下去,登時便壓倒了一片人。 其余眾人見狀,當?shù)氖敲婷嫦嘤U。綠釵女子掃了人群一眼后,便瞧見傅康川畏縮的躲在人群的邊緣。她便喊道:“跑堂的,你過來!” 傅康川剛走上前去,便立馬開口道:“官,這可真怨不得我。方才有幾位官喝完酒去結賬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銀子沒了。便大聲嚷嚷著說,館子里有賊。其他官一聽,便也檢查起了自己的荷包。這下可倒好,一屋的人,銀子都丟了。這不,他們就找到了后院里來?!?/br> 聞言,林三川便目光古怪的看向了董平。他心中連聲嘆道,厲害!董平若是曉得林三川此時心中所想,定會大呼笨蛋!董平今日所花的銀子,當真不是從這棧里偷的,而是在那江岸上的人群中穿梭時,渾水摸了一把魚。他若是真在棧里偷了銀子,定然也不會再留在此處,那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么?就這世道,偷漢子都不興過夜了,更何談別的? 聽得傅康川說罷,董平便站了起來,他冷冷的掃了眾人一圈后便義正言辭的喝道:“荒謬!我看你們是賊喊捉賊,平日里人模狗樣,大俠豪杰。但今日為了逃一頓飯錢,竟往別人身上潑臟水,難道如今的大宋江湖,都是如諸位一樣的敗類了么?” 這時,人群中一瘦高男子淡淡道:“閣下莫要以偏概全,在下的銀子的確是丟了。” 聞言,眾人皆是感覺有些不對勁。 “那你的意思,便是我的銀子是假丟了!” “我看是這賊沉不住氣,自己跳出來了吧?!?/br> “諸位安靜,我倒以為這人是在妖言惑眾!他們這兩桌人定是互相勾結,偷了咱們的銀子!” …… 一時間人群中眾口紛紜,是各執(zhí)一詞。 “住口!” 綠釵女子開口,喝停了眾人后又冷聲道:“我不管你們是誰丟了銀子,馬上滾出這院子,否則別怪我不氣?!?/br> 剛才這幾位女子的本事,眾人可都是見識到了。一時間,竟無人反駁,但也沒人走出去。忽而,綠釵女子掏出一塊腰牌,在眾人面前一晃道:“若是不想死,那便滾。” 一瞧那腰牌,大多人皆是身子一顫,便登時跑了出去。只有幾個仍不明所以的人,仍在這院里站著。一男人淡淡道:“怎的,靠著一塊牌子,就覺得自己能為所欲為了我偏偏不怕你們蜀……” “嘭!”傅康川打著哆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瞧剛才說話的那人,此時已經(jīng)捂著流血嘴,跪在了地上。那地面上,還穩(wěn)穩(wěn)的躺著他的一片舌頭。 綠釵女子淡淡道:“那就叫你現(xiàn)在怕,以后也怕,滾!” 一看這架勢,剩下的幾人哪兒還敢在這里待著,紛紛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綠釵女子看向那掉了舌頭的男子說道:“跑堂的,你將他弄出去?!?/br> 傅康川心中暗道,我這自己能不能出去都還另說,哪里還能管的了別人。他將視移向董平道:“董大哥……” 董平笑了笑道:“三川,你去幫他一把?!?/br> 林三川呸了一聲道:“沒用的東西!”說罷,他便擼起袖子,走了過去。掉了舌頭的那男子,此時已經(jīng)昏死了過去。林三川一把將他提起來,便走了出去。傅康川瞧一眼那出手狠辣的綠釵女子,當?shù)氖切捏@膽顫。他想離開此地,但奈何他這雙腿軟的不行,實在是站不起來。于是他就地一滾,便四肢著地,爬了出去。進了大堂后,傅康川大喘兩口氣,才緩了過來。這時,林三川已經(jīng)走了過來。 傅康川一瞧林三川,便問道:“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林三川低頭看看坐在地上的傅康川,便伸手將他拽了起來道:“就是將人扔到街上,哪兒花的了多少功夫?!?/br> “街上?”傅康川目瞪口呆,轉(zhuǎn)瞬,他便急切道:“你該將他送去醫(yī)館,要不然他會死的!” 林三川聞言,滿不在乎的說道:“在江湖上行走,這都是命數(shù),這世道里,一天死的人不曉得有多少,你都能管了”說罷,林三川便又向后院走去。 傅康川呆愣了一會兒,忽而他大喊道:“別人不管!我管!”旋即,他就邁著大步,朝酒館外走去。但沒走兩步,他又走了回來。傅康川無力的坐在長椅上,口中還喃喃的說道:“我管,我管個屁……” 且說在那后院里,林三川還沒進去。便瞧見那四個女子各打一把油紙傘,前后各兩人,嚴嚴實實的將她們的夫人護在了中間。 此時又聽得董平笑道:“夫人這么走了,可就喝不上那魚湯了?!?/br> 綠釵女子斜睨董平一眼道:“我家夫人說了,那魚湯你們自己享用吧,我家夫人聞不了血腥味?!闭f罷,這幾個女子護著那夫人走了出去。 林三川暗自腹誹一聲裝腔作勢,隨后他一眼又看見了剛才那夫人吃飯的桌子。登時,林三川便來了興趣。他走上前去,只瞧那一桌子上擺著不下三十道菜。但每一道看上去都像是紋絲未動,他不由得笑道:“公子,你來瞧瞧。也不曉得那人躲在這里面干了些什么,這一道菜都沒吃上一口。” 董平笑道:“你說反了,她恰恰是每一道菜,就吃了那么一口??磥磉@人,還是個貴族?!?/br> 林三川道:“那公子,咱們還等那魚湯么?” “等,為什么不等。那銀子哪兒能白花。” 與此同時,小鎮(zhèn)的街道上。來往行人看著那幾個在這大晴天打著傘的女子,都是不由得感覺好笑。但他們還沒笑多久,便瞧得空中陡然便匯聚了烏云。淅瀝瀝的雨點兒,紛紛落了下來。 綠釵女子道:“夫人,咱們接下來去哪兒?!?/br> “去白帝城?!?/br> 雨點掉在平靜的江面上,便打出了片片漣漪。漣漪相互交錯,像是條條魚兒在翻騰著。忽而,只聽的噗通一聲。一塊銀子,被人丟進了水里。旋即,又是接連七八塊銀子接連入水。 岸上站著一個人,他于雨中傲立,他任由這雨點淋濕他的衣服,嘴角卻帶起了一絲微笑。淋雨對他來說,就像是在與天地融合,等同與悟道。在悟道時,他向來不會被其他外物干擾。但此時,卻產(chǎn)生了例外。 在江面上,一位老者緩緩行走著。他一邊走,還一邊往水里拋著銀子。不出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扔出去了小二三百兩的銀子。 “前輩,你又是何苦糟蹋這些銀子呢?” “臭道士,別說話!老偷兒瞧你也是個修道的,怎的連老偷兒我這項壯舉都看不明白?人竊天地之肌膚,用來滿足私欲。盜自然之血rou,用來一享安逸。老偷兒我這是把人們偷來的東西,再還給天地?!?/br> 老神偷心情不快,便干起老本行,將那棧里的銀子一掃而空。隨后他又將其扔到江中,用已發(fā)泄一腔抑郁。但他卻又碰到給他添堵的牛鼻子道士,無奈吃下,老神偷便口吐蓮花,著實忽悠了這道士一番。 道士聞言,便微笑道:“前輩言之有理,貧道受教了。” 老神偷聞言擺手道:“既然受教了,那便找個山洞去好好參悟,別留在此處打擾我老偷兒?!?/br> “那貧道告辭?!?/br> “好好好,走了好,不招人煩!對了臭道士,老偷兒我倒是建議你去白帝城,那是個悟道的好地方?!?/br> 道士微笑道:“不瞞前輩,貧道正是要去白帝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