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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藻宮咸魚紀(jì)事 第77節(jié)

    十年了,從我該做小新媳婦兒的年紀(jì),到如今三皇子都該娶媳婦兒了,現(xiàn)在才來挑撥,是不是也太晚了點?

    我道:“楊美人所言屬實,三皇子的確常喚我‘陳娘娘’,鮮少稱我為母親,但我本就不是他生母,無論是‘母親’還是‘陳娘娘’,都只是一個稱號而已,這多年教養(yǎng)日夜相對積攢下的母子之情,也不會因為一個稱呼就生分了?!?/br>
    楊美人咬了咬唇,微微低下身子,一派柔弱可憐之態(tài)。

    “容嬪娘娘恕罪,是妾身失言了?!?/br>
    這可是在金龍宮大門口,這幅被欺負(fù)了的委屈巴巴小可憐的樣子,是做給誰看呢?

    我道:“妄議三皇子之事,楊美人的確是失言了,身為宮妃,楊美人日后說話還是要小心些為好,但本宮知曉你是無心之失,不會怪罪于你,楊美人既是來找皇上的,就不要做出愁眉苦臉的樣子了?!?/br>
    “是,妾身謹(jǐn)遵容嬪娘娘教誨?!?/br>
    解決了諸多事宜,我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

    自那日我在金龍宮門前碰見楊美人后,楊美人在金龍宮一直待到晚膳時分,才回到自己的凈靄宮,之后楊美人失寵了兩天,在御花園邊跳舞邊唱曲兒表演了一陣,便又復(fù)寵了。

    永春池第一茬荷花盛開時,淑貴妃舉辦了初荷宴,但我懶得動彈,便稱病沒去,馮靜儀得了那旅心畫師的四季風(fēng)景畫冊,就更不愿意去賞御花園的風(fēng)景了。

    某日午膳后,我和馮靜儀一起將新采的荷花放進(jìn)水缸中,我們倆正爭論著該擺多少片荷葉才好看時,順子突然跑了過來。

    “兩位主子,淑貴妃娘娘派人來了?!?/br>
    我頓時產(chǎn)生了一股強(qiáng)烈的危機(jī)感,但我實在想不出我最近有犯過什么事,這莫名的危機(jī)感便沒什么作用。

    馮靜儀道:“淑貴妃派人來做什么?”

    順子道:“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已將那女官請進(jìn)外殿坐著了。”

    我和馮靜儀步入外殿,那女官立刻行禮道:“見過容嬪娘娘,見過馮靜儀?!?/br>
    我道:“這位姑姑請起?!?/br>
    但那女官禮數(shù)極為周全,仍是將請安禮行完,又道了謝,才慢慢地起身了。

    我道:“不知淑貴妃娘娘派你來,所為何事?”

    女官道:“容嬪娘娘,淑貴妃娘娘請您去一趟馥芍宮?!?/br>
    去馥芍宮?

    準(zhǔn)沒好事兒。

    我和馮靜儀對視一眼,馮靜儀笑道:“這烈日炎炎的,簡直都要把人曬化了,不知淑貴妃娘娘是有什么事?”

    女官道:“容嬪娘娘,這酷暑時節(jié),淑貴妃娘娘又素來體恤寬厚,她召您前去,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不會無故為難您的。”

    我做出很為難的樣子,看了眼外面的日頭,道:“非得現(xiàn)在就去嗎?”

    女官道:“請您即刻隨臣前去,皇上此刻也在馥芍宮,這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和淑貴妃娘娘都在等著您呢?!?/br>
    第100章 風(fēng)不止

    我道:“既然皇上也在,本宮應(yīng)注意儀容,姑姑稍等,本宮先去更衣?!?/br>
    “娘娘言重了,臣就在此恭候娘娘。”

    女官轉(zhuǎn)向馮靜儀,道:“皇上和淑貴妃娘娘說了,要是馮靜儀愿意勞累走一趟,您也可以與容嬪娘娘同去。”

    馥芍宮明擺著有坑,馮靜儀當(dāng)然要隨我同去了。

    馮靜儀道:“我也去更衣罷。”

    說是為儀容而更衣,實際上就是把原先輕薄涼爽的衣裳脫掉,換上一件更端莊穩(wěn)重,也更厚更熱的衣服。

    阿柳和小蘭換了個風(fēng)更大的扇子,跟我們一同前往馥芍宮。

    我還沒進(jìn)殿,就看見一個灰袍的尼姑,手里拿著串珠,正盤腿坐在殿外大太陽底下,閉著眼,很神奇的沒出一滴汗。

    我與馮靜儀一同步入馥芍宮外殿,見皇上坐于上位,淑貴妃坐在一旁,下首兩排嬪妃正襟危坐。

    這陣仗還挺大,想來又有新的宮斗了。

    我和馮靜儀行禮道:“參見皇上,參見淑貴妃娘娘?!?/br>
    皇上道:“起來吧?!?/br>
    “謝皇上?!?/br>
    賢妃道:“馮靜儀果真來了,容嬪和馮靜儀真是姐妹情深?!?/br>
    馮靜儀道:“容嬪娘娘寬仁慈厚,平易近人,妾身便總想跟容嬪娘娘親近。”

    淑貴妃道:“后宮姐妹親如一家是好事,只是也要遵守法制,馮靜儀,我問你,你與容嬪同居一宮十余年,可曾聽容嬪提起過裴元芳裴大人?”

    裴元芳?

    再一想在殿外候著的那尼姑,我頓時就明白了。

    馮靜儀倒是很鎮(zhèn)定,看了我一眼,道:“淑貴妃娘娘說的裴元芳,可是裴統(tǒng)領(lǐng)之親弟?容嬪娘娘提過裴元芳大人好幾次呢?!?/br>
    皇上看向馮靜儀,瞧著卻似乎并不怎么生氣,道:“哦?容嬪都說過什么?”

    馮靜儀道:“容嬪娘娘說,裴家與陳家是鄰居,容嬪娘娘與裴家幼子裴元芳年齡相仿,幼時常有爭端,還說陳家院子里有一棵杏花樹,裴元芳大人與容嬪娘娘見的第一面,就是裴元芳大人為摘陳家院子里的杏花,從院墻上摔了下去,正好摔在容嬪娘娘面前,容嬪娘娘對那杏花樹視如珍寶,當(dāng)時便和裴元芳大人打了一架?!?/br>
    摘杏花的事是真的,但我并沒有對那杏花樹視若珍寶,也并沒有和裴元芳為此打架。

    不過我也知道,馮靜儀是為我的清譽(yù)著想,雖則我和裴元芳自幼比鄰而居,但一起長大的鄰家男女不一定都是青梅竹馬,也有可能是冤家聚頭。

    孩童趣事,在場有幾個嬪妃輕輕笑了出來,溫嬪道:“杏花樹?出墻的杏花,可是紅杏出墻之兆?!?/br>
    我立刻沉聲道:“溫嬪娘娘慎言?!?/br>
    良妃也道:“事關(guān)陳家女眷聲譽(yù),溫嬪還是少說幾句罷?!?/br>
    淑貴妃道:“溫嬪,你的確失言了——既然容嬪和裴元芳是一塊兒長大,想來感情不錯吧?”

    我道:“說不上好壞,小時候倒是經(jīng)常打架,長大后便幾乎不怎么見面?!?/br>
    淑貴妃道:“長大后不怎么見面,那容嬪,自你進(jìn)宮后,你和裴元芳可有見過面?”

    我仔細(xì)想了想,道:“昔日不知是光明殿之宴還是千秋萬壽宴上,我當(dāng)時在,裴元芳也在,這應(yīng)該也算是見過面吧。”

    淑貴妃道:“你和裴元芳私底下有見過面嗎?”

    我道:“娘娘說笑了,妾身既為宮妃,怎可私會外男?”

    淑貴妃點點頭,道:“將修行者玉寧帶進(jìn)來。”

    領(lǐng)我過來的那女官便出去了。

    片刻后,我在殿外看見的那灰袍尼姑走進(jìn)來,行跪安禮后道:“皇上,淑貴妃娘娘?!?/br>
    淑貴妃道:“玉寧大師請起,本宮召你前來,是要問你幾件事,皇上和諸嬪妃都在這兒聽著,你可要如實回答。”

    修行者玉寧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娘娘盡管問,貧尼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淑貴妃道:“容嬪去往城皇寺祈福時,是由誰照看著她?”

    玉寧道:“容嬪娘娘在城皇寺,歷來是由修行者明凈照看的?!?/br>
    淑貴妃道:“明凈大師可有什么常來往的凡俗友人?”

    玉寧道:“明凈生性愛與人結(jié)交,凡俗友人眾多,不知娘娘問的是哪一位?”

    淑貴妃道:“明凈大師可有一位名叫裴元芳的凡俗友人?”

    玉寧道:“有,裴元芳施主算是明凈的知心密友了,裴施主在十二年前來到城皇寺清靜院,自稱看破滾滾紅塵,欲出家修行,恰好遇上了明凈,明凈言裴施主并未徹底了斷紅塵事,心中仍有俗事羈絆,便勸了幾句,此后二人常于城皇寺相會清談,裴施主還曾于城皇寺中小住過幾日?!?/br>
    賢妃道:“十二年前?那不就是容嬪入宮的那一年嗎?”

    良妃道:“賢妃娘娘好記性,臣妾連自己是何時入宮都不大記得了,賢妃娘娘居然還能記下容嬪入宮的日子,臣妾自愧不如?!?/br>
    賢妃道:“不過是閑人多記事罷了,良妃娘娘成日忙著為二皇子尋醫(yī)問藥,連宮中事務(wù)都沒什么心思去管,自然就更沒有精力去記日子了。”

    良妃面色一沉,冷哼一聲,沒說話。

    淑貴妃道:“良妃的確忙碌,宮中事務(wù)大多是本宮和賢妃在打理,不過跟后宮雜事相比,還是二皇子更重要些?!?/br>
    賢妃道:“臣妾看溫嬪就閑得很,良妃娘娘的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形同虛設(shè),皇上還不如將協(xié)理六宮權(quán)交給溫嬪,如此,既能讓良妃娘娘安心看顧二皇子,也能多個人幫襯著臣妾和淑貴妃娘娘,皇上,您看,淑貴妃娘娘為后宮事務(wù)cao勞,已消瘦許多了,太醫(yī)院近兩年的安神湯,有一半都送進(jìn)了馥芍宮,淑貴妃娘娘已是不飲安神湯,便不得安枕了?!?/br>
    皇上看了看賢妃,又看了看淑貴妃,道:“淑貴妃的確瘦了許多,宮中事務(wù)繁雜,擾得人不得安寢,溫嬪年紀(jì)也大了,未必能吃得消,朕看——”

    皇上突然看向我。

    “朕看容嬪也閑得很,還年輕,精氣神足,朕不如就將這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交給容嬪,淑貴妃先好好歇上一陣,等停了安神湯也能安枕再說?!?/br>
    賢妃頓時愣住了。

    滿座寂靜。

    所有人都齊刷刷看向了我。

    賢妃惹了皇上不高興,皇上就要捧殺我?

    我立刻道:“妾身愚鈍,又年輕面嫩,實在不可堪大任,協(xié)理六宮事關(guān)重大,望皇上三思?!?/br>
    賢妃被懟了個猝不及防,還沒反應(yīng)過來,淑貴妃立刻露出一個苦澀又溫和的笑容,道:“皇上,臣妾并不是為著后宮事務(wù)才難以安枕的,臣妾……”

    淑貴妃用帕子抹了抹眼角,道:“臣妾只是近來總是夢見四皇子……夢見四皇子那時的樣子,常因夢魘而夜半驚醒,驚醒后又頭痛心悸,這才需要服用安神湯助眠,臣妾調(diào)理許久,近來已經(jīng)好多了,皇上不必掛懷?!?/br>
    皇上道:“既如此,便讓容嬪歇著吧?!?/br>
    “是,皇上?!?/br>
    呵呵。

    我可謝謝您嘞。

    用我敲打嬪妃,我又不是那墻根下隨取隨用的打狗棍。

    淑貴妃抹完了淚,便又正襟危坐,恢復(fù)了端莊高貴的樣子,道:“玉寧大師,裴元芳近日可有去過城皇寺?”

    玉寧道:“裴施主入仕后曾被調(diào)離京城,近日回京后,便常來城皇寺與明凈會面。”

    淑貴妃道:“容嬪在城皇寺祈福時,裴元芳可有去找過明凈大師?”

    玉寧道:“去過?!?/br>
    淑貴妃道:“容嬪,你在城皇寺祈福時,可有與裴元芳見過面?”

    我道:“自然是見過的,我在城皇寺祈福時,明凈大師負(fù)責(zé)照看我,裴元芳又是去找明凈大師的,城皇寺中超脫紅塵俗事,不避男女,我和裴元芳自然能碰的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