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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盡力,”他頓了頓,艱難地做出承諾:“盡力說服侯爺。” 離開前,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簾幕后,安坐的青年身形十分挺拔,氣度尊貴,都到這時候了,還沒有惜身離開的意思嗎?為什么會這么相信敖云呢。 他不知道他以為的敖云本來不叫這名字,應該叫做言君玉。 “我也回去了?!瘪伊疾诺吐暤?。 言君玉并未抬頭,只是“嗯”了一聲。 他也要去說服靖北侯了,這想法看似無比偏激,放棄一切,只拖延時間。但言君玉的兵法,是化用了槍法的意境,只認準一個目標,一往無前。 滿盤皆輸之下,唯一可能的生門在幽州,在敖仲。那就把所有籌碼壓在這里,不去想任何其他。不惜一切代價,給敖仲時間。 蒙蒼已死,他的兵法卻沒有死。就算在他死去一年以后,言君玉仍然能感受到那種恐怖的,讓人氣都喘不過來的壓迫力。刺殺無法改變這場大戰(zhàn)的走向,這是容皓講的陰謀無法戰(zhàn)勝陽謀,也是洛衡講的道,如同滔滔江河般的大勢。就算是天子也無能為力的。 何況就算蒙蒼沒有后招,西戎也自然有別的聰明人。赫連現(xiàn)在作壁上觀,可以說他仍然在履行茶樓上的約定,讓大周消耗南北兩院的兵力,助他奪得西戎王位。但如果幽燕鐵索連環(huán)被打破,西戎大軍有機會窺視中原,他會不會動心?如果他接替蒙蒼的位置,和蕭景衍王不見王,會不會像當年察云朔和慶德帝的對峙一樣,那甚至不再是數(shù)十萬或者數(shù)百萬的傷亡,而是整整數(shù)十年的戰(zhàn)爭,將整整一代年輕將領消耗殆盡。 這一場賭局,賭的不只是幽州,還是未來幾十年的國運。誰敢以天下的安全來賭? 這是王與王的棋局,五萬新兵,不是為了贏,甚至不是為了消耗,只是為了多拖一點時間。除了天子,誰有這種鐵腕的決斷。誰又能背負這樣沉重血腥的抉擇? 而敖仲只是一名大將,他會不會有這個膽量,走出決定整個棋局的,最關鍵的一步? 第160章 烈火真的是要烈火般的勇氣才行 最后的一戰(zhàn)是玉門關。 察云朔的舊傷終究影響了西戎的速度,這一戰(zhàn)在斷龍口大戰(zhàn)的一天后,葉慶不得不感到慶幸,因為這給了敖仲最后的思考時間。 他還是沒能說服靖北侯,褚良才也沒有。年輕的王侯最終選擇以最后的軍隊多換一點西戎的傷亡,他說:“謀與略,是天子應該思考的東西,我是為將的人,只要我涼州兒郎每個人都換掉三個西戎狗,我就不怕去見我的先祖了?!?/br> 善泳者溺于水,俞家的練兵之法天下無雙,最終也敗在自己引以為傲的精兵之上。為將者只能看到眼前,他看到是自己的兵兩個能換掉三個西戎人,看不到幽州、燕北面對西戎的殘酷戰(zhàn)損,如果失去靖北的威懾,整個大周的戰(zhàn)損都會一跌再跌。 他始終不肯放棄玉門關。 一萬鐵騎,加上東西營,斷龍口的殘兵,最終數(shù)目是六萬,帶上五萬新兵,背靠玉門關,與西戎人決戰(zhàn)。 開戰(zhàn)之前,靖北侯披甲上馬,熹微的晨光中,仍然是靖北傳言中英武的青年。葉慶的陌刀陣失去了盾兵的保護,只能跟隨騎兵與對面的鐵兀塔硬抗,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能回到與東營協(xié)同作戰(zhàn)的日子。 敖云的安西右營,仍然是最勇猛的存在,葉慶在那一刻明白為什么衛(wèi)章一定要跟著他當先鋒,而不肯自立家門,原來最鋒利的劍是要養(yǎng)的。要有最安全的后盾,才能支撐得起那一次次必死的沖鋒,馬上的黑衣少年如同一支利箭,一次次撕開西戎的防線,敖云沒有一次讓他失去策應,有一波沖鋒衛(wèi)章甚至是逆著地形的,西戎的鐵兀塔如同黑色巨浪,從山坡上俯沖而下,哪怕最勇敢的人,在那一刻也難免生起面對死亡的恐懼。 而敖云沒有讓衛(wèi)章失望。 他的先鋒為他破開巨浪,而他的騎兵如同一支楔子,緊隨其后,那一瞬間的景象如同神話中能分開海水的號角,東營的騎兵像巨刀一般劈開巨浪。銀槍白馬的青年如同一團火焰,在山坡上斬首西戎的將軍,將人頭高高舉起。 “小驃騎!小驃騎!”戰(zhàn)場上響起歡呼聲,這聲音早已不如靖北第一次大戰(zhàn)時響亮,甚至是低沉而帶著傷痛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反而更加讓人熱血上涌,仿佛周身也燃起火焰,愿意跟隨他一起赴死。 葉慶在這瞬間明白傳說中那些不世出的將領該做什么事。是練兵,也是替國家盡職盡責,守住該守的地方,打贏該贏的仗。但更是在這樣的時刻,在這樣的絕望中,成為所有士兵心中的那團火焰。想帶所有人回家,那是少年才會有的希冀,戰(zhàn)場上哪有永遠不死的人?這次戰(zhàn)役中僥幸存活,總也會死在下次。勝利,大勝,大捷,斬首數(shù)萬,不世之功,那都是君王的事,在此時此刻的這片戰(zhàn)場,在每一片戰(zhàn)場,每一個人會死去的可能都比活著大。 而他讓所有人都相信,他會活下去,他會斬殺所有的敵人,破開所有的防線,殺光所有阻擋在他面前的人。 所以跟著他、追隨他、擁戴他、成為他,像此刻這山呼海嘯的歡呼,只要成為其中的一員,在耀眼的光芒與火焰中,成就這份功勛,共享這份榮耀!這甚至不止是生的希望,而是某些崇高的,熾熱的東西,讓人愿意隨之燃燒,為之戰(zhàn)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