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陽光下，城樓的陰影也遮不住這樣的亮色，因為他取下了猙獰的黑狼面具，露出耀眼金發(fā)，笑起來也仍然是當(dāng)初的樣子。朝著自己道：“容大人，你可要看好了。”

    “看好什么？”

    “以小博大，以弱勝強。容大人想學(xué)的陰陽術(shù)，我教給你?！彼Φ眠@樣燦爛：“但我只做一次，容大人可千萬別眨眼?！?/br>
    耀眼的陽光下，他在馬背上又朝自己行了個禮。西戎的禮節(jié)也傲慢，當(dāng)初蒙蒼覲見時自己就發(fā)現(xiàn)了，單膝跪地，抬手往胸前一放，果然塞外蠻夷。不過再傲慢也比不上他，覲見都不出現(xiàn)，名義上是呼里舍嫌他身份低微，現(xiàn)在想想，大概是覺得慶德帝不值得他行禮罷了。

    但他這次行的不是西戎禮，容皓認不出來，但猜得到。

    是希羅禮節(jié)。

    真是傻子，自己有時候確實也話多，為了笑他是西戎蠻子，也舉了很多例子，什么都說。說江南春光如何好，說送禮看價錢貴賤是最世俗的事，真正有教養(yǎng)的人，送禮物要送人最喜歡的，投其所好，才是最雅的。

    這傻子以為自己最喜歡權(quán)謀，所以最后給自己的禮物是這個。其實學(xué)不學(xué)得會什么要緊呢，總歸是晚了。倒是他這樣囂張行事，要是遭遇刺殺死在半路上也很尋常。不過以他的心機，大概也早想好應(yīng)對方式了，自己總歸是棋差一著。

    滿城樓的衛(wèi)戍軍，都是南沼歸來的老兵，不會不認得兇名昭著的黑狼甲，也知道那西戎彎刀下有多少邊疆百姓的鮮血。赫連卻這樣囂張行事，衛(wèi)戍軍里已經(jīng)有人嚷了起來。敖仲將軍神色不動如山，心里未必不憤怒，這也許會成為他投向主戰(zhàn)派的種子之一。

    那赫連這樣做事，有沒有向東宮還禮的因素呢。反正利用大周人殺呼里舍他也做得出來，回到西戎，他還是沒有母家支撐的王子，戰(zhàn)事一面倒，對他的好處肯定沒有戰(zhàn)事膠著更大。

    而東宮讓自己來辦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想殺赫連呢？想得再遠點，以東宮的謀略，怎么會猜不到圣上的想法呢，就算猜不到，永和殿的耳目也應(yīng)該要探到端倪了，就像當(dāng)初酈道永的事上，一點點拼湊出輪廓。就算不知道確切結(jié)果，也有大致方向。慶德帝試朱雀，東宮又在試誰呢？

    早知道就多喝兩杯酒了。

    容皓沒再往下想，也沒再看赫連，只是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朝后擺了擺手。

    “走了?！彼f。

    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平西王世子，最愛錦衣華服禮節(jié)矜貴的人，最后的告別也只是這樣擺了擺手，打著馬朝東宮走去，就再沒回過頭。

    第140章 破綻結(jié)局早在一開始就注定

    思鴻堂今晚燈光明亮，像挑燈夜讀，雖然言君玉晚上早就不打瞌睡了，但看見厚厚案卷，還是隱隱有些頭疼。

    “小言不用看這個。”太子殿下一看他這樣子就笑了起來，推出一小堆給他：“這些是我挑出來的，小言看這些就好?！?/br>
    言君玉倒不覺得是區(qū)別待遇，東宮伴讀文治武功，本來就不用全才。不過葉椋羽卻是全才，掃了一眼言君玉要看的東西，就明白了過來：“都是軍機有關(guān)的？”

    “軍機現(xiàn)在不是都不往我們東宮送了嗎？”云嵐問道。

    “王叔有些處理不了，兵部也有不敢定奪的，所以送了過來?！笔捑把艿馈?/br>
    這又是類似玄同甫的事了，依云嵐的主意，慶德帝不讓太子輔政，干脆就撒手不管，看他焦頭爛額，遲早后院起火，廣平王這些宗室才會害怕。畢竟宗室也跟文臣一樣，在那玩中立，不如逼他們做出抉擇。但她還是信任葉椋羽，知道張弛有道恩威并施也算一重道理。

    言君玉就更開心了，只要跟打仗有關(guān)的東西他向來一目十行，連他們說話也聽不太見，看著看著忽然神色一凜。

    這還是蕭景衍第一次看他露出這神情，不再像以前一樣，發(fā)現(xiàn)什么就第一時間看向身邊人，而是凝神反復(fù)看了兩遍，然后才轉(zhuǎn)眼看向他。

    “這一封密函很重要?！?/br>
    “為什么呢？”他的語氣像是老葉相當(dāng)年教書。

    “這上面可能暴露了西戎人的行軍路線?！毖跃裾J真分析：“前面都是沒用的廢話，斥候?qū)ξ魅衷缇蜎]用了，什么都探不到。只有這一句特別有用，說赤水河的羊倌失蹤了三個。十年前和西戎大戰(zhàn)，幽州牧還是個副將的時候，重傷了察云朔，就是因為從河水變濁和血腥味，判斷出西戎人在上游飲馬，所以在必經(jīng)之路上設(shè)伏。西戎人從此特別約束士兵飲馬宿營兩件事，由主將的親兵在河邊巡邏。赤水河這地方是胡漢混居，羊倌都是胡人，如果只是普通的行兵是不會殺羊倌的，一定是重大行軍，為了不走漏消息，才會一律殺無赦?！?/br>
    他這番分析一說，葉椋羽都有點驚訝，拿起那封密函來看，一看更加驚嘆了。因為這密函是許多哨探的消息集合在一起形成的，幾乎有上百件，光是百姓失蹤就有十來件，有商人失蹤，有胡女被拐走，有牧馬人被劫殺，還有河邊小孩失蹤的。言君玉竟然能從其中找到一個羊倌失蹤的線索，實在讓人驚嘆。

    然而蕭景衍卻神色不動，問道：“赤水河流域不小，小言怎么知道行軍路線呢？”

    “還有這個?！毖跃裼帜贸鲆环庾嗾聛?，這次是正經(jīng)的邊關(guān)軍報，上面用朱筆勾了一個圈，說的是燕北有些東西的價格漲了三倍不止，都是胡商從西方帶來的寶石和香料之類。言君玉眼睛亮亮地看著他：“這是你勾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