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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長安少年游在線閱讀 - 第155頁

第155頁

    “就不讓你看,怎么樣?”

    他一面說話,一面還踢他,赫連等他踢了兩下,忽然伸手抓住他腳踝,把他拖了過來。兩個人力量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簡直是獅子搏兔一般容易,他欺身過來,把容皓壓在一堆枕頭之間。吸取上次在獵場的教訓,抬手拔出后腰上別著的匕首,割斷系帶,顏色鮮艷的薄紗簾幕像水流一樣垂了下來,將他們籠罩在其中,形成一方密閉的空間。胡笳和琵琶聲都遠了,客人的喧嘩,聽不懂的胡語都遠了,眼前觸手可及的,只有這個叫赫連的希羅人,他淺金色的,太陽一樣漂亮的頭發(fā),俊美的面容,和噓在耳廓上的熱氣。

    “再給我念一遍你的詩。”他俯身在容皓耳邊輕聲道:“容大人,我想聽你念你的詩?!?/br>
    該死的希羅蠻子,詩與詞都分不清,還在這要聽人念詩。

    但也許是酒意太濃了,也可能是他湛藍眼睛太好看,四周垂下的緋紅深紫簾幕有種夢境般的華麗感,容皓竟然念出來了。

    “驅驅行役,苒苒光陰,蠅頭利祿,蝸角功名,畢竟成何事,漫相高……”他盯著帳頂垂下來的金色流蘇,眼神漸漸迷蒙起來:“拋擲云泉,狎玩塵土,壯節(jié)等閑消……”

    赫連閉上眼睛,他的發(fā)絲摩擦著容皓的耳廓,呼吸間似乎都帶著熾熱火焰:“很好,繼續(xù)念。”

    “幸有五湖煙浪,一船風月,會須歸去老漁樵?!?/br>
    “五湖煙浪,一船風月,會須歸去老漁樵。”他重復著容皓最后那一句,輕聲感慨:“真是好詞啊,容大人。”

    你這希羅蠻子知道什么詩詞呢?容皓想要這樣罵他。但他什么都沒說,其實他還有許多話說,但最近他太累了,而且說什么都是錯,于是什么都不說了。

    蠅頭利祿,蝸角功名,讀書人雅到極致,是要歸去山中做隱士的,但他做不成隱士了。非但做不成隱士,也做不成謀主。洛衡多厲害,三首琴曲,君臣相得伯樂遇千里馬的曲子多得是,他偏不彈高山流水,要彈《漁樵》,真是誅心。

    有了洛衡,言君玉那小傻子也不來問他了,他其實很想說,言君玉你知道嗎?葉太傅那句君子不器的題目,是出給我的,不要總是問我權謀啊,偶爾也問問我詩詞吧,我可是東宮最會讀書的人呀。小言,雖然殿下并不看得起葉太傅,但他惋惜我呀……

    葉璇璣說,葉家人是四不像,葉家人尷尬,但葉家人多會哭慘啊,天下人都知道葉家人委屈。葉慎活得多灑脫,時局好,他風流瀟灑,當他的江南王。時局不好了,他撒手一去,留著殘局后人收拾,誰是后人,是容凌啊。葉璇璣說葉家是四不像,其實容家才是,容凌不如羅慎思善謀,不如葉慎善斷,不如陳三金百戰(zhàn)百勝,但恰恰是他,成為唯一一個善終的,守著當年的傳奇一點點凋零,連地上血跡都擦干凈。怎么演義故事從不愛說他呢?如果有人問容凌:那你的作用是什么?容凌大概要說: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盡力而為,無愧于江山。

    但江山不會記得我的,它會記得蕭景衍,記得葉椋羽,也許還有洛衡,但江山一定不會記得我……

    容皓很久沒有動,久到赫連都要以為他睡著了,直到聽見他輕聲道:“那個人不是葉椋羽……”

    “什么?”

    容皓還是定定地看著帳頂,他的眼神像是喝醉了,他說:“你知道嗎?我去抓酈道永那天,他說東宮只有一位的文章能和他平齊。小言以為他說的葉椋羽,他們都只知道葉椋羽……”

    他真是醉極了,眼睛都對不準人了,只是迷迷糊糊的,神色這樣委屈。赫連俯身下來看他,這該死的西戎人怎么會有這樣溫柔的眼睛,明明兇起來的時候像頭野狼,但偏偏會這樣看著自己,好像天下人他都不在乎,只專心看著自己。

    容皓本來是可以撐得住的,如果赫連不這樣問他:“那個人是你嗎?”

    怎么會這么聰明呢,這該死的西戎人。容皓知道自己一定是醉了,因為醉了的人是會變笨的。也許赫連是在騙自己,西戎人是很愛騙人的。

    但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太溫柔了。

    “是我?!比蒺┖軟]有出息地承認了,他眼中都是瀲滟酒意,像是要委屈得哭出來了,嚷道:“那個人是我!沒有人知道。不會有人知道了!”

    “我知道?!焙者B認真告訴他。

    “你知道有什么用呢?”

    容皓這個人說話有時候讓人想要揍他一頓,但又傲慢得讓人想要親他,赫連哭笑不得。他卻早已經(jīng)轉移了注意力,也不委屈了,像是開始借酒干壞事了,甚至伸手摸著赫連的臉,露出得意的笑容來:“你的眼睛好漂亮啊,我想摸一摸?!?/br>
    “不能摸的。”赫連抓住他手指。

    “為什么不能摸?”他又露出那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神情來,像是下一刻就要蠻橫地懲罰人,平西王的小世子,是有點壞脾氣的。

    赫連沒有說話,只是握住他的下頜,就這樣吻了下來。他吻人也帶著不可理喻的野性,容皓被親得神魂馳蕩,掙扎不起來,被困在簾幕和枕頭的監(jiān)牢里,越陷越深。這讓他感覺自己像落入了狼口的羊,因為失血過多而格外軟弱,連赫連什么時候把手伸進了他內袍也無法察覺。

    他的手指上帶著薄繭,是練弓還是劍?碰到的地方像是被點起火來,火焰連成線,漸漸燒成燎原火。酒意蔓延上來,一切似乎都帶著溫暖的光,寬大手掌沿著側腰往下,青年的皮膚比溫玉還柔軟,幾乎讓人疑心要碰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