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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年,兩個人好像一直是對手,一直是宿敵。 明明家境、才華、一切都那么相似,卻永遠不能惺惺相惜。 莊青瞿羨慕過澹臺泓。 小的時候,甚至恨不得自己成為他。恨自己不像澹臺輕輕松松什么都會,恨自己沒有他的本事笑一笑就什么都有。 而如今時光荏苒。 再相見他卻萬分慶幸自己不是他。 慶幸自己爹當年雖然飛揚跋扈,但到底個忠臣。否則,他是否也會同澹臺一般身負千古罪臣之子的枷鎖,想要回去的地方再也回不去,想要陪伴的人再也無法陪伴。 只是想想那個可能性,心臟就在痛苦地碾壓嘶叫。 不敢再想,專心殺敵。 沒關系的,他們能贏。不用抵擋太久,援軍要到了。 果然很快,敵軍的混亂伴隨著大夏援軍大旗招展。 夏侯烈老將軍已經擊敗了處月小王子的軍隊,一路追了過來。 這個人一直是大夏沉默堅實的頂梁柱。從宣明帝時代的莊薪火、師云與夏侯烈將軍,如今是嵐王、師律與夏侯將軍。老將軍一直不變,經歷過最好的時代與最壞的時代,一直默默守著這片疆土。 敵軍本就士氣低落,此刻再見援軍,早已無心戀戰(zhàn)、紛紛逃散。 澹臺泓:“阿涼,你怎么了,還好么?” 宴語涼身邊多人護著,自然沒事,只是頭很疼。 他剛才突然囫圇地又想起來了一些事。 很多晦暗復雜的,連嵐王都未必知曉的事……那些回憶在腦海里盤旋,連帶就連周遭景物一時間又有些天旋地轉。 他身子搖搖欲墜的想吐,澹臺泓扶了他一下。他努力穩(wěn)住韁繩,艱難抬眼,只見眼前明亮的雙眸之中千言萬語。 可澹臺泓最終什么也沒說。 只道:“阿涼,葉里塞?!?/br> 西域語里的袖琴,也是“終有一日還能相見”的意思,他在跟他道別,他要走了。 “你要去哪?” 澹臺泓:“不知道,許是瀛洲,或者膠南,也許會去落云?!?/br> 那一刻宴語涼想了很多。 他是天子,他可以將澹臺泓多年潛伏北漠的功績昭告天下。 又或者,若澹臺泓不想背負著澹臺氏的罪孽,那只要換個身份回大夏就可以。 這萬里江山那么好,除了恢弘萬象的華都,還有萬紫千紅銷金窟的江夏、大漠繁華的賀蘭紅珠、皇太弟治理得景美富饒的洛京……很多很多地方可以去。 可他也知道,澹臺泓不會愿意。 他要去更遠的地方,繼續(xù)默默為大夏做事。從來無人讓他潛伏,是他自己選的路,澹臺氏那么多年在大夏造下的冤孽和傷痛,他想要一己承擔。 但他有朝一日會回大夏的。 終有一天,等到他問心無愧、內心清白光明的那一天。 天真又執(zhí)著。宴語涼知道,這個人從小就是這么個性子。 “那澹臺,葉里塞?!?/br> 他還想說什么。 他想說澹臺,其實這世間萬人萬物,好的那么多。你也可以找個誰陪在身邊,護著你懂你憐惜你,心疼你這么多年受的苦和委屈。 但他沒有這么說。 因為澹臺泓有更想要的東西。 那天晚上在山坡上。澹臺說過,他在異鄉(xiāng)這么多年,唯一的安慰便是千里共嬋娟,看著大夏一天好過一天。 “那你多保重?!?/br> “愿大夏盛世和平、萬國來朝,到那一日再相見?!?/br> 澹臺泓:“嗯,一定?!?/br> …… 宴語涼回去以后躺了三天。 他頭疼,倒是沒有什么其他的不適,就是一大堆糟糕的記憶伴隨著劇烈的眩暈。 “嵐嵐,頭疼……” 他難受又虛弱,一個勁抓嵐王的衣服邊邊。嵐王抱著他不斷替他揉額角。 “藥草……” “阿昭放心,藥草都在?!睄雇跤H了親他的發(fā)頂,又咬牙,“下次再敢亂跑饒不了你!” 宴語涼哭笑不得。 無數糟糕的回憶里,好歹還有零星讓他欣慰的地方。 至少他此刻已經能清清楚楚地記起,他跟澹臺之間,確實沒有什么。 是最信任的摯友,絕無其他。 “日月不可及,山風入懷中”,澹臺泓的字是“朱明”,而他后來給了莊青瞿一個“嵐”字,此等巧合一首詩。聽著就仿佛澹臺泓是他抓不到朱砂痣白月光,而莊青瞿退而求其次憐取眼前人一樣。 但還真不是。 首先,澹臺泓的表字是他家里人給他起的,不是宴語涼給他起的。 再者說,這首詩也是古人寫的掛在文華殿上,也不是他寫的,他不過是拾人牙慧。 他和澹臺泓確實沒有什么。 但是,他以前……確實對小莊很不好。他想起了很多片段。 澹臺還說他回來要跪搓衣板。 真是烏鴉嘴,就他想起來的那些事跪搓衣板只怕是根本不夠。 宴語涼雖說一貫的遇著啥事兒都得撲棱蛾子一樣掙扎求生一下,此刻都想干脆躺平算了。 也真不怪嵐王時時刻刻都想掐死他。 第71章 渣茍皇帝,還能洗嗎! 大夏與處月那日之戰(zhàn),烏邏祿王被殺,祭司阿摩耶銷聲匿跡。 傳聞阿摩耶是叛逃去了大夏,大夏這邊自然不肯承認。但這已經不再重要,因為就在當夜,處月部就搞出了更大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