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上必要的時候，我們甚至可以假扮成兩具尸體。

    不管怎么樣，乘坐撈尸船的安全系數(shù)，肯定比乘坐運煤船大得多。

    更何況，駕駛撈尸船的人，是對我們忠心耿耿的舊部下。

    “大小姐，你們覺得如何？”老葉問。

    張夢瑤頷首道：“可以！但是這一路就得辛苦你了！”

    老葉抱拳道：“能夠再次為大小姐效勞，是我的榮幸，何談辛苦？”

    張夢瑤說：“此去山西還是有一段路程，你送我們過去，肯定是非常辛苦。這只手鐲你收下吧，就當(dāng)是我給你的辛苦費！”

    說著，張夢瑤又把之前摘下的手鐲遞到老葉手里。

    老葉忙不迭地拒絕道：“不不不，大小姐，這只手鐲我是萬萬不能要的，它是大掌燈送給你的生日禮物，意義非凡，我怎么能收下？再說了，為大小姐做事理所應(yīng)當(dāng)，哪里需要什么辛苦費，大小姐實在是見外了！”

    張夢瑤說：“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是大小姐了，你也已經(jīng)不是排教的人了，你就是一個撈尸人，我們租用你的撈尸船去山西，肯定要給錢的，吃霸王餐的事情，我還做不出來！”

    老葉還在推辭，張夢瑤佯裝生氣道：“你不收這個鐲子，是不是看不起我？”

    老葉怔了一下，惶恐的回答：“大小姐何出此言？葉某人絕沒有這種想法！我還怕大小姐看不起我呢！”

    張夢瑤說：“讓你收下你就收下，你不也得生活嗎？你再不收下，我寧愿冒著高風(fēng)險去坐外面的船，也不讓你送我們?nèi)ド轿髁?！?/br>
    “大小姐，這……”老葉不知道該怎樣推辭，轉(zhuǎn)頭望著我。

    我沖老葉揚了揚下巴，對他說：“大小姐讓你收下，你便收下吧，你知道她的脾氣，誰也拗不過她的！”

    老葉點點頭，將手鐲小心翼翼塞進衣袖里面，滿臉感動之色：“多謝大小姐！”

    張夢瑤看見老葉收下手鐲，很高興，擺擺手道：“不用謝，我們什么時候能夠出發(fā)！”

    “現(xiàn)在都可以！”老葉說。

    我問老葉：“你不是還要去撈一具尸體嗎？”

    老葉說：“我現(xiàn)在的首要任務(wù)是護送大小姐去山西，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張夢瑤皺眉道：“這可不行，你以后還得靠撈尸吃飯，倘若你失信于人，日后誰還會找你撈尸？”

    老葉說：“如果我去撈尸的話，一來一回估計又得耽擱一天時間，我剛才聽你們說趕時間，所以我……”

    “這樣吧！”張夢瑤沉吟道：“我們跟你一塊兒去撈尸，等你完成撈尸工作，我們便繼續(xù)前行，這樣就不存在一來一回的問題！”

    “跟我一塊兒去撈尸？這……”老葉看了看張夢瑤，又看了看我，說道：“我倒是沒有什么問題，就不知道你們會不會介意？”

    張夢瑤笑了笑：“你當(dāng)我們沒有見過世面嗎？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我們見過的死人可不在少數(shù)！”

    “行！既然大小姐不介意，那我們現(xiàn)在便出發(fā)吧！”老葉說。

    我問張夢瑤吃好了嗎，張夢瑤點點頭，我就讓老板過來結(jié)了賬，臨走的時候還讓老板給我打包了一分鹵的羊蝎子，以及兩壺酒，準(zhǔn)備在船上餓了的時候喝兩盅。

    實話講，這家路邊攤的羊rou味道確實不錯，羊蝎子下酒更是一絕，我這人就是好這一口。

    試想想，午夜時分，明月高懸，一葉輕舟漂在黃河上，河風(fēng)拂面，一邊啃著香噴噴的羊蝎子，一邊喝著小酒，一邊吹風(fēng)賞月，那是何等的愜意。

    老葉帶著我們來到碼頭邊上，在一個偏遠的角落里，找到了他的撈尸船。

    撈尸船很小，船頭和船尾有些尖，形狀像個梭子。

    我看了看，船艙里面的空間，頂多只能乘坐五六個人。

    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船艙里面還被隔離出了好幾個空間。

    一個是駕駛艙，駕駛艙里安裝了馬達；一個是休息艙，平日里老葉以船為生，就在船上生活，休息艙里可以造飯，也可以睡覺；還有一個是船尾的“貨艙”，貨艙是專門用來裝載尸體的地方，里面鋪著一些用來裹尸的草席。

    而且，撈尸船跟其他船只還有個明顯的區(qū)別，大概也算是撈尸船獨特的標(biāo)識，那就是撈尸船的整個船身和船艙，全都涂抹成了黑色，遠遠看去，就像一個黑色的梭子在黃河里穿行。

    尤其是船篷，更是烏黑發(fā)亮。

    只要是在黃河上跑船的人，一眼看見烏篷梭子船，就知道是撈尸船。

    老葉將我們迎進船艙，說了幾句客套話，什么這里條件簡陋，還請我們多多擔(dān)待。

    我說：“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你能冒著風(fēng)險送我們?nèi)ド轿?，我們已?jīng)感激不盡了，沒什么好挑剔的！”

    “是?。　睆垑衄幗舆^話茬說：“沒有什么不好，感覺還挺舒服的，以前那種豪華游艇，我坐著其實一點都不舒服！”

    當(dāng)然，誰都知道這種烏篷小船，是根本沒法跟豪華游艇相提并論的，但是張夢瑤為了消除老葉的顧慮，故意這樣說的，所以從這些小細節(jié)不難發(fā)現(xiàn)，張夢瑤真的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孩，也難怪老葉這些舊部下，會對張夢瑤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老葉說：“大小姐，阿九，你們可以先休息一下，準(zhǔn)備開船了！”

    我們點點頭，在休息艙里坐下。

    天色已經(jīng)黑了，黃河水嘩啦啦流淌著，然后就聽得馬達轟鳴聲，老葉發(fā)動了撈尸船。

    很快，撈尸船就像梭子一樣射了出去，在黃河上劈浪前行。

    這撈尸船雖然小是小了點，但是船體輕，再加上奇特的梭子狀，行駛的速度還挺快的。

    剛剛那頓晚飯，我們已經(jīng)吃飽喝足，于是便躺在休息艙里休息，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聆聽著黃河奔騰的聲音。

    第271章 撈尸門道

    我閉著眼睛，感覺自己就像在搖籃里面，黃河的水腥氣令我迷醉。

    也許，我的骨子里，就是黃河人。

    從小喝著黃河水長大，所以打從心底，我對黃河就有種特別的情感。

    黃河之所以被人稱為“母親河”，我想，并不僅僅是它哺育了黃河沿岸無數(shù)的百姓，而是我們在黃河里，真的能夠感受到“母親”的氣息。

    說到母親，我又想起了我的娘，她的鬼魂，在黃河里能夠安息嗎？還有我爹，黃河尸鬃，整日都在黃河下面行走，浩瀚黃河中，他會碰上我娘嗎？

    我的腦海里迷迷糊糊想著雜七雜八的問題，淚水不知不覺濕了眼眶。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撈尸船的速度緩緩慢了下來，就聽老葉在說：“大小姐，我尋到尸體了，準(zhǔn)備撈尸！”

    我和張夢瑤都沒親眼見過撈尸，于是懷揣著好奇，走出休息艙，來到甲板上。

    甲板上立著一盞探照燈，老葉站在探照燈前面，慢慢轉(zhuǎn)動著探照燈。

    探照燈射出一束明亮的光，光圈劃破黑暗，在河面上緩緩移動，就看見光圈里面籠罩著一具尸體。

    那具尸體面朝下趴著，四肢僵硬的漂浮在河面上，順著水流緩緩轉(zhuǎn)著圈。

    我們站在邊上，看老葉開始工作。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規(guī)矩，撈尸這門行當(dāng)，也有自己的規(guī)矩。

    只見老葉在發(fā)現(xiàn)浮尸以后，并沒有忙著撈尸，而是提出一桶油，戴上一雙白手套。

    我和張夢瑤看見那桶油黃澄澄的，散發(fā)著一股奇異的味道，像是某種腐爛味。

    張夢瑤捂著鼻子，問老葉那桶是什么油，老葉的回答差點讓我們把肚子里的羊rou湯吐了出來，老葉說：“那是尸油！”

    尸油，顧名思義，死尸體內(nèi)流出來的油脂。

    我聽說過提取尸油的法子，等死尸慢慢腐爛以后，還會流出惡心的黏液，將這種黏液搜集起來，然后高溫加熱，沉淀以后就變成了尸油。

    老葉戴上手套以后，又從褲兜里摸出一枚五帝錢，將五帝錢塞進嘴里，閉上嘴，不再說話了。

    我和張夢瑤知道老葉在工作，也沒有打擾他。

    老葉從船艙里取出一根長長的竹竿，竹竿的一頭釘著鉤子，鉤子形狀奇特，看上去像是一只手的造型。

    而且那竹竿還可以伸縮的，可以變長，也可以縮短。

    此時那具浮尸距離我們大概不到十米，老葉試了一下，調(diào)整竹竿的長度，看得準(zhǔn)確，一下子就用竹竿上的鉤子，勾住了浮尸的后衣領(lǐng)，然后將浮尸拉回船舷邊上。

    拉到船舷邊后，老葉并沒有急著把浮尸拉上來，而是拿來一個類似于漁網(wǎng)一樣的網(wǎng)兜，將浮尸籠罩在網(wǎng)兜里面，然后將浮尸拖上甲板。

    在他拖尸體的時候，我和張夢瑤本來想上前幫他一把的，但是老葉沖我們連連揮手，示意我們不要碰。

    我和張夢瑤也就沒有動了，我知道，老葉他們有自己的規(guī)矩，我們外人不能隨便插手。

    老葉把尸體翻過來，平放在甲板上，我們看得清楚了，這是一具女尸。

    尸體在水里浸泡以后，會變形腫脹，就像一根巨大的水蘿卜，看上去格外駭人。

    我湊上去仔細看了看，女尸估計三四十歲，看那身穿著打扮，應(yīng)該是個農(nóng)村婦女。

    老葉檢查了一下尸體，尸體身上并沒有明顯創(chuàng)傷，看樣子像是溺死的。

    老葉沒有說話，而是把那桶尸油提過來，我和張夢瑤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睜大眼睛看著他。

    接下來的一幕，我和張夢瑤都驚呆了。

    只見老葉把手伸入尸油里面，讓雙手浸滿尸油，然后把尸油小心翼翼涂抹在女尸身上。

    尸油的味道十分上頭，我和張夢瑤聞之欲嘔，弄得我連打包的羊蝎子都不想吃了。

    等到將那具女尸全身涂抹尸油，老葉這才用草席將女尸包裹起來，最后用繩子一捆，扛著進了后面貨艙。

    整個過程老葉都很鎮(zhèn)定，沒有太多表情，那副熟練的模樣，就像在捆粽子一樣。

    等到老葉出來，他摘下手套扔掉，然后用酒精使勁搓了搓手，將嘴里含著的五帝錢吐出來，重新揣回兜里，這才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對我們說：“終于搞定了！”

    “老葉，你嘴里含一枚古幣，是什么意思？”張夢瑤好奇的問。

    老葉說：“哦，五帝錢是辟邪之物，干我們這一行的，每天跟死尸打交道，很容易吸入尸氣，所以我們將五帝錢含在嘴里，是用來壓制尸氣的，這樣尸氣就不會鉆入口中！”

    張夢瑤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哦，原來還有這種說法，今日真是長見識了！”

    “那個尸油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問。

    老葉解釋說，從河里泡脹了的尸體，皮膚本就開始腐爛了，如果不加以處理，很容易造成大塊皮rou脫落，等到交給家屬的時候，尸體殘缺不齊，那就不太妥當(dāng)了。同時，如果弄壞尸體，那也是對死者的一種不尊重。

    所以，為了保護尸體的完整性，就需要給尸體表面涂抹上一層尸油。

    說的直接點，涂抹的這層尸油，其實就是給尸體上了一層保護油。

    我和張夢瑤聽得連連點頭，沒想到區(qū)區(qū)一個撈尸行當(dāng)，里面竟然有這么多的規(guī)矩和講究。

    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像我們這些外行人，如果不親眼所見的話，還以為撈尸是一件簡單的活路，反正只要膽子大，把死尸從河里撈出來就行了，其實實際cao作，遠遠沒有這么簡單。

    老葉還掰著指頭給我們講，那根撈尸所用的竹竿，也不是普通竹竿，而是用桃木做成的竹竿，因為桃木可以辟邪。還有那張網(wǎng)兜，也不是捕魚所用的網(wǎng)兜，這張網(wǎng)兜是特制的，用黑狗血浸泡三天三夜，然后再放到太陽下暴曬七七四十九天，方才成為“撈尸網(wǎng)”。

    老葉跟我們講了很多撈尸的門道，我和張夢瑤聽得津津有味，也算是大開了眼界。

    老葉點燃一支煙，吐著煙圈說：“最近奇怪得很，黃河里溺死了不少人，我都撈了好幾具這樣的尸體，身上又沒有傷痕，純粹就是溺死的，也沒聽聞在家里鬧過什么矛盾，自殺的理由也不成立，反正就莫名其妙溺死了，真是撞了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