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慈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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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叁月,天氣當(dāng)漸漸轉(zhuǎn)暖,沒想到幾場春雨下來,反倒越漸越冷。丫頭婆子們的棉襖才換下又只得給找出來,倒是慧娘因?yàn)橛兄碜?,這身上的衣裳從未減過。 自從莫蘭去世,慧娘跟徹底沒了對手一般,整日窩在西苑里閉門不出,府里沒有其他姨娘,老太太也免了她的請安,她無事可做近日迷上了給孩子做襁褓的手工活。 她看手里的花樣,是只小老虎,覺得十分有趣,笑著說:“……許久沒動過針,弄得像只花貓似的?!?/br> 燕不離只看了一眼,搖搖頭,跟她說:“你也看一些姑娘家的花樣,興許是個女兒呢。罷了,我得空給你畫幾副。” 慧娘正愁手里沒新的圖樣,眼睛亮晶晶的:“大人暖房里那兩盆海棠不錯?!?/br> “那海棠都敗了?!毖嗖浑x沒同意,吩咐丫頭把他院子里的紅茶花搬來,這花今年開晚了,難得到叁月還有花苞。又讓丫頭找了枕頭給慧娘墊在腰后,“最近雨水多,你仔細(xì)路滑,大夫說你近幾日就會發(fā)動,不可大意了?!?/br> 慧娘笑著點(diǎn)頭,“知道的,妾身最近哪里都不去,就老實(shí)待著?!?/br> “也不能都不走動,等雨停了讓丫頭們把那東苑收拾出來,那里暖和些……”說著,他側(cè)頭盯著那灼灼如火的山茶,突然神情就不對了。 說到東苑,總不避免的要想到莫蘭。 “無論你信不信?!毖嗖浑x的聲音突然低沉下去,“我求過陛下的?!?/br>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慧娘整個人顫抖起來,“大人……” 燕不離起身,雙手背于身后,“只是我要顧慮的東西太多。你歇息吧,我今日歇書房?!?/br> 燕不離才走,慧娘整個人便癱在了軟榻上,身旁的老媽子見慧娘精神不好,便上去勸慰說:“夫人今日費(fèi)神了,剩下的縫合由奴婢們來吧?!?/br> 慧娘好似沒聽到,婆子猜她正在想事,便識相退下去了。 慧娘揉揉眉,心情沒來由地?zé)?,大人剛才的話不僅坐實(shí)了莫蘭的死有隱情,也坐實(shí)了燕大小姐先前在祠堂的指責(zé)。 這個人對待發(fā)妻尚且心狠,自己不過是個妾,會不會有一天…… 她很快又安慰自己,她到底有生下衡兒的功勞,衡兒可是大人唯一的兒子。 可莫家對大人還有提攜的恩情呢,最后不也落了這么個下場? 要怪只能怪莫蘭沒生個兒子,還有大小姐離經(jīng)叛道不得大人喜歡,大人剛還說要給肚子里的孩子畫樣呢…… 慧娘努力說服自己,心里卻是無比恐懼。她不知怎地想到了那位燕家大小姐,想到她的那句“你不顧臉面的踩著莫家的白骨扶搖直上,還要裝扮門面,扮演情深……” 想到燕云歌難掩的憤怒和不屑,那即便要與萬人為敵,也要為母親出頭的氣勢就似這陣陣凍人心骨的夜風(fēng)正穿過這漫長的庭院,劍指而來。 令她忍不住地渾身顫抖。 燕不離走進(jìn)書房時,看到一道身影正坐在案桌前翻閱著什么,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卻在看清來人的容貌后,怒道:“你來做什么!” 燕云歌先前說過不會再踏進(jìn)這里一步,如今還被人打了臉,自然不會太過作態(tài),提衣坐到燕不離對面,面不改色地說道:“來看你和如夫人卿卿我我,順便為我可憐的母親不值?!?/br> 燕不離厭惡地看著她,“我早說過,你母親的死是她自己不小心……” “行了,我不是來聽你給我母親潑臟水的,”燕云歌打斷他的話,“我是來問你幾件事,問完就走?!?/br> 燕不離一句都不想和這個孽障多說,怒指著門口,“你馬上出去,本官與你沒什么好說?!?/br> “第一件,我母親究竟是如何死的?”燕云歌對他的憤怒視若無睹,反而將身子往后靠了一靠,仿佛自己才是這間房子真正的主人,“別拿剛才的話搪塞我,是她不小心聽到了要命的東西被皇家滅口,還是不小心跌到池子里,你心知肚明!” 燕不離腦門青筋直跳,重重拍在桌案上:“你休要胡言!她一個婦人誰會想去害她!” 燕云敲了敲桌面,聲音不急不緩,“那你為何攔住莫將軍請來的太醫(yī),為何又要暗地里發(fā)喪,她是做錯了什么以至于連在燕府里設(shè)靈都不配?你若不是心中有鬼,何至于讓自己的發(fā)妻死得這么不明不白呢?!?/br> 燕不離氣得面色扭曲,偏句句切中要害,他一句都無法反駁。 燕云歌尤嫌他受得刺激不夠,又冷笑地補(bǔ)了一句,“事到如今還敢惺惺作態(tài),只怕我母親的死正合了你的心意,用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換一個忠勇侯的爵位,天下可沒有比這更便宜的買賣……” “住口!”那個爵位正是燕不離幾日寢食難安的根源,他隨手提起案幾上的茶盞就往燕云歌身上砸去。 燕云歌揮袖,茶盞頓時碎了一地! 門外不遠(yuǎn)處的管事瞬間被驚動,直接打開門就闖了進(jìn)來,卻在看見屋內(nèi)的情形后愣了一愣——居然是許久不見的燕大小姐。 “出去?!毖嗖浑x只覺丟臉,忍不住呵斥管事。 管事猶豫再叁地退下去。 燕云歌給自己添了一盞茶,好整以暇地打量這位被自己激怒的燕相大人,身居高位卻如此沉不住氣,這樣的人哪里值得做她對手。 燕不離心里只想馬上送走這尊瘟神,突然冷笑著連說了叁個好,“你非要問個清楚,那我也不必替你母親瞞著……” “那晚的席面上,你的好母親絲毫不顧及本官的臉面,當(dāng)眾與她的好兄長眉來眼去,兩人甚至在暗處交換了信物,你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后來陛下派人宣本官去商議儲君一事,你母親突然慌慌張張地闖了進(jìn)來,她聽到了要害處,被陛下當(dāng)場拿下了……” 燕云歌壓根不在意前面的內(nèi)容,只一針見血問,“你沒有救她?” 燕不離愣了一瞬,辯解說:“此事涉及儲君,當(dāng)時陛下心意已決,本官……” “荒繆,不說母親未必有聽到什么,便是真聽到了,憑你與陛下叁十年的君臣情意,只要你肯為母親一力擔(dān)保,陛下何至于要和一個婦人計(jì)較?!毖嘣聘栉⒉[了眼睛,突然恍然大悟,“還是陛下稍加試探,你就為求自保,由著母親被人按在水池里溺死了?” 燕不離心里猶如火燒,分外的憋屈和難受,他總算明白了,在這長女心里莫蘭的安危比江山社稷還要重要,她要的哪里是為莫蘭討公道,她只是想看自己低下頭顱認(rèn)錯,為她母親出口氣罷了。 燕不離一言不發(fā),許久后,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此事是我愧對你母親,你放心,等衡兒能獨(dú)當(dāng)一面了,我自會去找她賠罪?!?/br> 燕云歌覺得他的理所當(dāng)然十分可笑,忍不住嘲諷道:“她做了什么孽,死后還要不得清凈?!?/br> “你!”燕不離臉色鐵青。 燕云歌已經(jīng)不想和他周旋,她早知兇手是誰,如今不過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些人憑他是一國之君一人之下,有一個算一個,報(bào)仇就是了。 “燕大人,你真該慶幸我不能隨隨便便殺人。只是,即便我今日不殺你,你又還能活多久呢?忠勇侯,忠勇忠勇,你既不忠于新皇,又是個貪生怕死之輩,你以為太子上位后,你還有多少的好日子?” 燕不離似乎明白她要說什么,聲音意外平靜地很,“等新皇上位,我自會立即辭官,攜母隱退,不勞你一個從七品cao心?!?/br> 燕云歌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用一副憐憫地神情看他,“今上好大喜功,剛愎自用。他屬意福王,卻仍留著太子給他磨刀,可惜福王不堪大用,一心只想去封地享福。太子雖然名正言順,心狠手辣卻更甚今上,陛下的遇刺真的與太子無關(guān)嗎?只怕從中推波助瀾了罷!” 聽到福王二字,燕不離垂在身側(cè)的手指猛地收緊,“大膽!憑你也敢妄議君上!” “燕大人,你是不是以為在太子登基前,你閉門不出,等太子登基后,他還能念你忠勇,放你一馬?燕大人這么天真,不妨先買好了棺材,等陛下大去后,你也好同時躺進(jìn)去!” “你住口!”燕不離大聲呵斥,不過須臾,他恢復(fù)了冷靜,“你從哪里知道的這些,你背后的人是誰?”突然,他的聲音陡然冷了起來,“你投靠了葉家?你居然投靠了葉知秋!” 眼見燕不離沖上來要質(zhì)問,正落了燕云歌的下懷,她突然從袖中遞出一把手心大的匕首,那匕首鋒利如霜,被丟在桌上時發(fā)出了沉悶的響聲。 燕不離驚恐地后退,燕云歌見他還知道怕死,目露鄙夷,“你放心,你這樣的人還不值得我再搭上一個罵名。” 她確實(shí)忍不住想宰了他,可是對付這種薄情寡義的男人,有什么比丟了名義聲望,還被一個他看不上的女子踩在腳下更痛苦的。 “遺詔出自你手,你卻眼睜睜看著太子竊國,老皇帝要知道臨終卻還是看錯了人,怕是要死不瞑目了,”燕云歌甚至笑了一聲,“你既不想愧對先帝,又想著自保,猶豫再叁甚至連向朝臣揭露遺詔內(nèi)容的勇氣都沒有……” “既然你不敢選,那我替你選!”說著,她豎起匕首,猛地抓住燕不離的手指,一下子切了下去。 *** “那個燕云歌還真去了?”太子舒展了長腿,慵懶地倚在犁花木地太師椅上,擁著件黑色的貂裘,背后是一雙修長寬厚的大手在為他細(xì)細(xì)捏肩。 “聽說被白侯打了出來?!敝茇谷A從后面為太子攏發(fā),又點(diǎn)了香,為這凄冷的宮殿里添出一抹暖,“白侯什么人,吃進(jìn)去的東西何曾吐出來過。不過,她太想要上位,興許劍走偏鋒能成功也不一定。 “殿下,這絕對是一把趁手的刀子,只要我們能給她想要的,便可以由著殿下指哪打哪?!?/br> “孤不信任何人。”太子睜開眼,漫不經(jīng)心地去玩弄周毓華垂下的頭發(fā),發(fā)絲柔韌,越是把玩越是心癢。他緩緩勾起一抹深刻的笑意,“孤只相信江州來的周大人?!?/br> 他執(zhí)意抬起那有些不太情愿的下巴,溫柔清俊的臉上是幾絲不自然,卻仍然選擇直視自己的目光。他當(dāng)然知道周毓華一直不愿意,哪怕是在親近自己時,從來都是選擇從身后擁抱,可有什么關(guān)系,他已經(jīng)是太子,很快就是一國之君,天底下沒有任何人可以忤逆他,能阻擋他。 這位可憐的周大人自然也不能。 周毓華最終還是閉上了眼睛。 許久過后,太子才慢悠悠地開口,“明日你傳孤的旨意,就封這個燕云歌暫代主簿一職,職位孤能給就能收,除非她能給孤想要的東西?!?/br> 周毓華系在腰帶的手微微一頓,很快回應(yīng)說:“她是個聰明人,如果做不到今日也不會答應(yīng)微臣了。” 太子疲憊地?fù)]了揮手,周毓華便知道自己要下去了。 “周大人?!碧佑趾鋈婚_口叫住他,聲音聽不出半點(diǎn)喜樂,“江州的那些人又來煩你了?” 周毓華停下腳步,堅(jiān)定地說:“只是來信說了水患的事情。” “那便好,”太子閉目微笑,“我朝還沒有新皇上位,就找人祭旗的先例?!?/br> 周毓華嘆了口氣,反而提醒他更重要的事情,“殿下,燕相前幾日接了忠勇侯的旨意卻還未來謝恩?!?/br> 太子微微搖了搖頭,又慢條斯理,“那個老狐貍孤了解,在沒有十足地把握扳倒孤之前,他不會出手。何況父皇還沒有死透,他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在這個時候出來頒布遺詔。所以——你得去助他一臂之力?!?/br> 周毓華沒有半點(diǎn)猶豫,轉(zhuǎn)身就走了。 太子閉目沉思,他的好父皇啊,已經(jīng)活得夠久了。 久到令他厭煩。 朦朧夜色映襯下,高高在上的燕相府顯得格外的高聳和威嚴(yán)。 燕云歌還是第一次認(rèn)真打量這座府邸,這里四周縈水,遙接紫禁,無論從地段還是氣派,并不輸一些皇子在外的行宮。 一年前的豪言壯語還言猶在耳,可如今的她非但沒有掙來一塊這樣的匾額,倒把莫蘭留給她的這處宅子給丟了。 當(dāng)初是事急從權(quán),如今回想,也是她各外無用之故。 燕云歌自嘲一笑,慢悠悠地穿過中廳,回哪怕頭便能看見她住了幾年的東苑,那里有一方月湖,她曾留連曬書,也曾在那里撈起了一個冤家,可過去種種,都不曾令她此刻回頭。 她終究是孤身來到了這里,又孤身地走了。 而書房里,燕不離最終下了決心,命早已經(jīng)被嚇得驚駭不已的管事將東西送出去。 “大小姐……是大小姐嗎?煩請留步?!币坏缆曇羧崛岬亟凶×搜嘣聘琛?/br> 燕云歌甚至不用回頭,“有事?” 慧娘暗松了一口氣,真是她。她讓扶著她的婆子先去,自己雙手托著著高聳的肚子,慢慢地走上去,“大小姐可有行兒的消息?” 燕云歌這才回頭,入眼的便是慧娘即將臨盆的肚子,皺眉說:“他一切安好,倒是你這肚子……” 慧娘明白她的顧慮,微微一笑,“只是看著兇險,這孩子一直很乖,從不鬧我?!?/br> 燕云歌對她沒什么好說的,微微點(diǎn)頭,“你自己仔細(xì)著些?!?/br> 見燕云歌要走,慧娘猶豫再叁,“妾身可否求大小姐一事?” 可是她等來的是一記漠然地回眸,那眼眸里似乎還有點(diǎn)意外和厭煩,令慧娘下意識怯步。 “你倒是敢開這個口?!毖嘣聘柽€是給了回應(yīng)。 慧娘欣喜上前,“妾身想托大小姐給行兒帶個口信,就說……” “大小姐!大小姐請留步?!笔枪苁碌穆曇簟?/br> 燕云歌無需看,便猜到管事手上必然端著東西。 “這是老爺讓小人給大小姐送來的?!惫苁鹿Ь吹貙⒑凶舆f上。 燕云歌沒有接過方長的木盒子,只就著管事彎腰上呈的姿勢順勢打開,濃郁的血腥味在一瞬間沖入所有人鼻尖,與此同時響起的是慧娘凄厲地叫聲。 “二夫人!快來人啊,快來人!”管事趕忙扶住了癱軟的慧娘,他居然沒發(fā)現(xiàn)二夫人也在這里。 慧娘痛苦地捂著肚子整個人向后仰去,眼里全是難以置信,那是什么,難道是老爺?shù)摹趺磿@么狠,這么狠…… “啊啊肚子……肚子好痛……” 慧娘很快痛到五官變形,管事慌了,連忙叫來婆子攙扶,又讓人去請大夫和燕不離。他整個人冷汗涔涔,他有預(yù)感這個燕相府就要亂了。 燕云歌不想摻和他們的家務(wù)事,轉(zhuǎn)身就走。 萬萬沒想到,慧娘卻在此時,拼著最后一點(diǎn)力氣,發(fā)出了哀求,“大小姐……你等……等……” 可她忘了,燕云歌從來不是慈悲人。